海德格尔曾经说过,以什么为职业,在根本意义上,就是以什么为生命意义的寄托。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虽然很骨感,但最终的最终,大家都必须找准定位各司其职。
“说好了啊!咱俩这回真是最后两瓶了,成不?哥……哎!韩逍!唉……”在街边的烤串摊儿上,顾磊手忙脚乱地架起喝得已经两眼发直、突然歪坐地上烂醉如泥的韩逍,赶紧叫过摊主结账。
“……我没事儿……没……事儿……没!”韩逍突然发狠似的一脚踹翻脚底下的烤串儿炉子和摆在旁边刚拿上来的两瓶啤酒,瓶子碎裂后溢出的啤酒遇着炭火的灼烧腾起一片白烟,发出“噗”的一声巨响。惊得周边的美腿姑娘们大惊失色,纷纷跳起来闪到一边,几个浑不吝的小伙子恶狠狠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甚至有个想扎刺儿的已经将酒瓶握在手中,一副随时就会冲上来的架势。
韩逍醉眼迷离,哪看得清周围的形势,依旧吵嚷着要继续干杯。
“哥几个对不住啊!我哥们儿喝多了,喝多了,多担待啊!老板娘!赶紧的,结账!这几位的酒我一块儿算了哈!”顾磊这会儿可没喝多,一看架势不对,忙不迭地一边冲周围堆着笑脸道歉,一边紧紧抱着情绪快要失控的韩逍离开。
韩逍像从大自然水域逃出不久的一条鱼,回到都市这斑斓的过滤循环大鱼缸,呼吸不畅,幸好还有老友相解,也算浑浑噩噩地再次适应了。
算上这顿烤串宵夜,已经是韩逍这一天的第四场酒了。两小时前,韩逍缩在KTV包间的一角,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热闹,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躲在暗处,静静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既无心和大家喧闹,也不想唱歌发泄,更不想表现出什么哀伤的情绪去影响别人的快乐,就兀自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红男绿女、杯幌交错,任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轮番凑过来,坐在旁边想跟他献殷勤,可他除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基本上不和人家做任何交流。这些女孩子毕竟不胜酒力,只好臊眉耷眼、自讨没趣的走开,剩下韩逍一人干坐在那里。
哥们儿知道,韩逍在这种状态下劝啥也没有,他们最近都已经习惯了韩逍的这种样子。谁都不是小孩子了,毕竟自己的伤口只能自己愈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和郁闷,只不过各自有不同的发泄方式罢了。在如此喧闹的情景下,如果一个人还能思想游离,那他不是傻掉了,就是在想念什么地方,想念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眼瞅韩逍如此消沉,顾磊凑过来说:“哥们儿,这儿喝得多没劲,你也不唱歌也不聊天的,走,陪我去烤小腰子去吧,哥们儿有点饿了。”
顾磊建筑学院毕业后,在城建集团干了两年项目经理,凭着乐观阳光、诚恳谦和的为人很快就在行业里脱颖而出。拿下了几个大单,积累了一些人脉资源后,现在已经自己开公司承接装饰工程。在这群哥们儿当中,虽说年龄较轻,但性格颇为沉稳,说话办事都头头是道,加之对这些哥哥们都非常信服,在圈子里人缘不错。他对韩逍豪爽正直的个性尤为崇拜,所以看到这次韩逍回来的失意样子,便拉着韩逍一起运作眼前的一个装饰工程。
“走啊!咱俩必须接着喝!”韩逍的眼睛难得明亮一次。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睡梦里醉意未去的韩逍惊起一身冷汗。他依稀记得,刚刚好像还正在和褚遥在河边拉着手甜蜜说着什么,突然间,滚滚的怒江开始嘶吼,四边的悬崖峭壁乱石飞坠,江水沸腾一泻而下!有人在嘶喊?怒吼……
韩逍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脑袋,悻悻地坐起身,掏出电话一看,是个不熟悉的座机号码:
“喂……?”
“是史培德吗?”
“靠!不是!!打错啦!!!”韩逍差一点儿就把更难听的脏话骂了出去,恨恨地把手机丢在枕头上,捂起被子蒙上头,感觉还是头晕目眩,正准备努力回忆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过程,电话又开始不识趣的响个起来。
“喂!你是史培德吗?”
“你妹啊!你们全家都是史培德!不是告诉你打错了吗?”
“我们是区建委啊,甜水桥46号装饰改建工程是你们申报的不是?给我们这儿留的备案项目经理联系方式就是这个啊……”
此言一出,嗡的一下把韩逍的清醒意识勾了出来。想起来了,当时陪顾磊上项目申报时,为了提升资质,挂靠了一个高一级的装饰公司,由于需要注册项目经理的资质,于是借用了一个朋友的手续来着,名字用的人家的,联系方式留的是韩逍的。区建委是负责审批、监管、验收这类项目的主管部门,这帮爷爷平时想伺候都找不着庙门呢,这下坏了……
韩逍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央求道:“哎呀!大哥,哦不,领导!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以为谁捣乱呢,是我们,是我们,您……”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一看就是挂靠的手续吧!通知你们一下啊!有人投诉你们施工违规,马上来所里接受问询和处理吧!”
“哎……好……那什么,大哥您……”
对方说完还未等韩逍答话,那边已砸下电话,留怔怔的韩逍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定了会神后,赶紧给顾磊打过电话,把刚才的过程一说,顾磊听后,出乎意料地冷静,并没有埋怨韩逍的胡言乱语,反倒是若有所思地安慰起韩逍:“老韩,你别担心,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样,你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趟建委!”
“我马上!”
他们赶到建委办公楼的时候已快近中午,在路上时,顾磊已了解清楚了这次向他们问责的是哪个科室和具体负责人,其实他一接到这个消息就想到了这是谁在背后捣的鬼,当初拿这个项目时,还有几家同时投标的单位,其中一家本来比顾磊的中标几率大得多,表面上,这家装饰公司是跟这个项目最早的,准备充分,在前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做方案准备,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实际上他们有底的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这家公司私底下和甲方的工程部总监有着暗箱交易。
顾磊他们的加入纯属偶然,甲方的老板正巧也是个越野玩家,在一次聚会活动上和顾磊处得相当不错,彼此熟悉后一深入交流,知道顾磊是做工程的,正好自己下面有个项目正要招标,就做了顺水人情邀请顾磊公司也来参加投标,顾磊自然十分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那种来了机会就会努力把握住的人,所以方案不仅做得非常投入用心,报价更是给出了绝对的诚意。而这一切彻底打乱了原先那家公司的精心布局,开标时,仅基础报价这一块顾磊他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设计与材料评标时又比那些报价偏低的围标公司强出不少,虽然进来得晚,但最后竟然脱颖而出和那家公司并驾齐驱排名领先,最后评比阶段,虽然甲方的工程部极力推荐用另外那一家,但最后拍板的毕竟还是老板,基本同等条件下,精明者自然会选用价格更有优势的。
就这样,顾磊公司最后一举中标,甲方工程部碍于老板的威严,纵有千般不乐意,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承认现实,接下来公事公办。而那家功亏一篑的公司实在是难咽这口气,这次的举报便是由他们给监管部门私底下打匿名电话挑起的。
顾磊领着韩逍进了建委办公楼。临进门前从后备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却并未直接走向应该接受质询的三楼质检科办公室,而是径直带着韩逍先敲开了二楼计划科科长的办公室。
门一推开,顾磊便热络地和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热情地打起招呼:“朱姐好!您在呀!好久不见,您可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哦!”
“呦!我当是谁,小磊啊,你咋来啦。进来!快坐、快坐……”那位朱姐热情地起身,让进二人。“这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多久没到姐姐这儿来啦?还以为你小子把姐忘了呢!”
“瞧您说的,姐姐,我这不最近瞎忙嘛,今儿个来咱这儿办事,这不赶紧过来跟您报个到嘛!”
“哼,我就知道你不办事想不起你朱姐来,嘿嘿,咋?又有项目过来跑申报?”
“哪儿啊?朱姐,我可是专门来看您的,这不上个月去香港陪个客户看设计展,就半天的自由时间,上街闲逛看见一条丝巾,我觉得和您的气质特搭,就给您捎了条回来,这不逮着机会马上就给您送过来了么。”
顾磊走上前去打开手提袋,拿出一件包装精美的高级丝巾。朱姐一边愉快地接了过去,爱不释手地打开欣赏,一边客气道:“嗨!来就来吧,想着我就挺高兴的,带啥东西啊?”
“咱姐俩,客气啥?您看这花色喜欢吗?”
“喜欢!喜欢!你小子的眼光错不了,呵呵……哎,瞧我,竟顾着跟你聊天,你这还有朋友那。”
“啊,对了,朱姐给您介绍下,这是我特好的哥们儿韩逍,刚从美国毕业回国,也是学建筑的,现在在我那儿帮我,正好也带他来拜见下您,以后您可得多关照啊!”
韩逍平日里极少和圈里的朋友共事,这次捅了篓子,本就心中满含歉疚,连忙上前顺着顾磊的话茬,与朱姐握手致意。
“好说好说,你小子行啊,看来买卖越做越大了,现在都请上国际人才啦,不错不错,都一表人才的,以后这世界真是属于你们的啊!”
“哪里哪里,姐姐您抬举我啦,嗨!这不这回就是因为我这刚回国的兄弟,对好多国内情况不太了解,给我这儿捅了一篓子,我这次不就来平这事儿的嘛!”
“哟!怎么啦?多大事啊,快跟姐说说!”
“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我刚拿那项目……”顾磊把项目违规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又把韩逍经验不足的原因夸大叙述了一遍,韩逍在一旁也配合默契地做出一副悔恨委屈的无辜相,朱姐听完后,释然地拍拍韩逍的肩膀道:“我当多大事儿呢,就这呀,没事儿的!刚回国就是不适应咱们国内的流程,出现点纰漏在所难免嘛,有些人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行啦!别着急,我马上给他们质检科说一下,你们一会儿过去承认个错误,给出个整改方案,这事儿就算过去啦!”
“哎呀!朱姐,那可太谢谢您啦,您看我这一来就给您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跟姐甭客气!”
二人辞谢完朱姐出来,韩逍与顾磊在楼道里双目一对视,不禁笑出声来,韩逍捶了顾磊胸口一拳乐着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有一套啊!我还海归了!还国际人才啦!哈哈哈……”
二人走到质检科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还正在讲电话。
“好的好的,这个情况我们知道了,朱姐您发话了能不好使嘛!哈哈哈,行!行!回头我们处理!您就放心吧……好嘞,好嘞,那就这么说。”
顾磊等里面挂了电话又慎了几分钟,这才上去敲门。
“进来!”
“呦!几位领导都在那!”顾磊韩逍一进门看见办公室里有三个男人在里面,赶紧致意。“领导们好,我们是艺佳装饰的,我是负责人,这不早上接到个通知说有个情况让我们来处理吗,请问哪位是赵科长啊?”
“我就是!什么情况啊?”坐在里面靠窗办公桌后面一个微胖男子不温不火地答了一句,一听声音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位。
旁边一个看起来岁数较大的瘦子中年人,语气略带严厉夹着官腔儿接道:“哦,你们就是艺佳的啊!你们可够牛的啊!违规施工、挂靠经营、冒名顶替,对了,还骂骂咧咧不配合检查,这样吧,回去把工程停了,施工证交回来接受调查吧!”
“哎别介啊,领导!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这不赶紧过来负荆请罪来了嘛!你看啊,是这么回事,我们这位新来的同事啊,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太熟悉咱们这儿的工作流程,这办事的时候啊确实出现了一些纰漏,加上昨晚上刚跟女朋友吵完架,这脑子正糊涂着呢,没听出是咱们领导打的电话,您多多原谅啊!”顾磊一边挨个发了一圈烟,一边歉意十足地应道。
韩逍也赶紧上前赔着笑脸:“是啊是啊,几位领导,我这昨晚上一宿没睡,迷迷瞪瞪的,还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呢,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您好好批评批评我,骂我一顿都行!只要能消消气,消消气哈!”
瘦子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道:“气儿不顺的时候,发发脾气,年轻人嘛那倒可以原谅,可你们这违规的事儿可就不是原谅那么简单的啊!”
韩逍正想继续辩解几句,顾磊听出他的话里有话,赶紧接到:“对对,领导您说的对,这是我们的错,我们必须改正,就是希望领导多给我们年轻人改正学习的机会,您看您给指个方向,只要利于我们改正进步的,我们一定虚心接受,认真学习……”
赵科长此时夹着包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老李啊,这个事情你们处理一下吧,要本着合规的原则办,多深入了解了解情况,该处理的处理,但也给人家改正的机会,现在的年轻人做事也不容易,那什么,我这中午还有个会,你们继续聊啊。”
说完和老李眼神会意地交互一下,走出了办公室。路过他俩身边时还和善地拍了拍韩逍的肩膀。
顾磊心里早有了底,领导态度已表明,剩下就是该谈具体实际的问题了。“对对对!一看您这几位领导就是深明大义秉公执法,既要惩恶扬善又得治病救人,我就啥也不说啦,该怎么办您老哥就给指个明道儿吧!”
“你这个事嘛……唉,麻烦就麻烦在有人举报啊,你说这不处理也说不过去呀,而且人家举报的违规内容,说得头头是道非常具体,你说我们要不去检查核实,没法给出交代啊,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们安排时间先去现场做个调研再做决定,最近我们这里积压的工作也确实太多,这停工整改通知嘛,就等检查过后看情况再定,你看好吧,到时,我们这位小王同志会和你们联系的!”老李绕着圈子慢条斯理地暗示顾磊,顾磊心里明镜似的当然明白,这是给时间让自己准备呢,下一步就应该是要到人家手里的举报内容,赶紧自行整改。路子指出来了,对口联系人也告诉你啦,剩下就看你懂不懂事儿了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我们这就回去恭候领导检查!王同志,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吧,到时打电话我们好出来迎接,别再整差了,嘿嘿!”
小王心领神会地留给顾磊自己的手机号,顾磊记下后顺便也将自己的名片恭恭敬敬递送给二人,客气道:“那个,二位领导,您看这都中午了,耽误二位的午饭时间真不好意思,二位赏脸咱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示个歉意!”
老李立刻板起脸来严肃道:“那可不行!我们是有纪律的!这不让我们犯错误吗?你们就回去等电话吧!”
“明白,明白!那就不耽误二位啦,再次感谢!咱们保持联系!再见!再见!”顾磊、韩逍异口同声地告别,退出办公室。
回到车上,顾磊正准备给小王的手机上发条短信,约小王下班后出来坐坐,未想小王的电话到先打了过来:“顾总啊,知道您是朱姐的朋友,我这儿就不跟您说外话了,不是我们不帮忙,您这事确实棘手啊,人家可是专门针对你们来的,投诉你们那几点都够严重的,核实哪条可都够让你们停工罚款的,您也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吧?”
“哎哟,王哥,您放心,我懂!我懂!这不正想给您发信息晚上约您呢吧,您给兄弟指指道,一定重谢啊!”
“嗨!您不用客气,这朱姐的朋友,能帮我们一定帮了,只不过告你们那家应该也是行儿里的,我们不管怎么样面上也得对付得过去啊,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我懂,朱姐那儿我也知道该怎么说,您就放心吧!”
“真的懂?”
“必须懂!!!”
“呵呵,那好吧,今晚7点,你随便安排个地儿,我拿着材料过来,咱们聊聊。”
小王说的材料顾名思义是这次投诉的具体内容,顾磊他们拿到后一整改,检查时就只是做做样子掩人耳目了。
“好嘞,您就放心吧,我安排好,下午给您地址,不不,您下班时我在大门口接您吧?”
当天夜里,顾磊、韩逍哥儿俩把心满意足的小王送回家后,又回到那天的烤串地摊儿喝酒。
“你说这帮王八蛋怎么就那么道貌岸然?装的真他妈像,开牙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太正常了!人家这才叫高!你看仨人配合得多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什么都没耽误。不过话说回来了,在哪儿不是这样?现在干什么不得这样?咱这回喂饱了他们,以后这条线也就算通了,值!”
韩逍一拍桌子:“你说这现代文明到底是文明了什么?我倒情愿退回到原始社会去,刀耕火种、植木桑田,哪怕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起码落个心里舒坦!”
“你还别说那个,哥哥,你以为我不向往春华秋实、田园牧歌,可你生在这个声色犬马的欲望都市,就得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活着,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适者生存?你见过几个老老实实做事成功了的?”
韩逍叹了一口气,一仰脖咚咚灌下了一大口啤酒:“这大染缸,真他妈没劲!”
“哥哥,今儿我也丢一丢书袋,海德格尔曾经说过,以什么为职业,在根本意义上,就是以什么为生命意义的寄托。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虽然很骨感,但最终的最终大家都必须找准定位各司其职。是画家就把绘画当寄托,是农民就把耕作当寄托,你抱怨过的那个女教师,人家就是把教育作为自己一生意义的寄托!”
“兄弟,谢谢你!”
“说好了啊!咱俩这回真是最后两瓶了,成不?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