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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佳人难再得

  这个故事的起源,是嘉佑三年的暑假,段誉在云南老家待到百无聊赖,匆匆扛上行李杀回了汴梁。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连段誉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早已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他是否会选择咬牙守在云南,继续忍受老爹老娘关于好好学习将来读个研究生找个老实的女朋友的唠叨轰炸。那么无人走过他的窗前,他还是大一大二那个不长心肝的快乐好汉。

  不过就像西域唱摇滚的那个牛人列侬所说:“谁都无法拒绝长大。”

  谁都无法拒绝长大……

  令狐冲说段誉有两痴——花痴和白痴。

  花痴是无疑的。中午十一点,段誉会准时拎着饭盆赶到食堂,坐在他那个靠门临窗的保留位置上。赶来打饭的姹紫嫣红莺莺燕燕们络绎不绝的出入,段誉就趴在桌上猛扒白饭。每每吃完,他打的两个菜总是各剩一半,米饭倒是吃的干干净净。令狐冲从他身上明白了“秀色可餐”绝不是夸张,当然他也乐得利用这个机会坐在段誉的旁边帮他吃吃菜,顺便听一下他对女生身材和脸蛋的评价。

  《汴大学生安全手册》上说,夏季女生穿着单薄暴露,是流氓事件的高发时段。令狐冲曾热心的警告段誉说老五你小心啊,这条看着就是为你写的。而事实上,令狐冲远比段誉更遭女生的白眼,虽然可怜的老令狐只是挤过去买牛肉的时候不小心的蹭她们一下。

  令狐冲揽镜自照,思索良久,只能喟然长叹。段誉那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就是那么的天真纯良,而白痴这一点上令狐冲还存疑。段誉经常说脑子累,所以平时轻易不用脑子。不过他一家都信佛,从小就有个佛教师父枯荣大师,读过《金刚经》和《楞严经》,偶尔也能说出两句发聩震聋的话来。

  令狐冲曾经说老五你什么毛病啊,我看你整天都是看,不见你动手。虽然我们汴大的女生质量差点,半数都能吓死水牛,不过基数那么大,你就挑不出一个入眼的?

  段誉挥舞着叉子说我就是看看养养眼不行啊?我又不是喜欢谁。

  令狐冲说你干看不是很无聊?就算不喜欢也找个凑合凑合算了,我看你色胆包天,没有个女生管着你你迟早是社会不安定因素。

  段誉叹口气放下叉子说我说老令狐你就是不懂这个。看女生是看女生,找女朋友是找女朋友,就算我有女朋友我还是要看女生的。

  令狐冲目瞪口呆说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段誉怅然出神说:“这么说吧,那是个劫数,劫数来了,我就逃不过。好比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我就是吃定那颗绿豆了!”

  灌饱了兔子汤的段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窗外透进一丝夏季少有的凉意,空气中正飘着纷纷的雨粉。

  郭靖、杨康和令狐冲三人裹着毛巾被还在大睡,耳边有老令狐的呼噜声,段誉独自站在宿舍窗前,看那丛深绿的银杏在细风中摇来摇去。

  夏天,天亮得特别早,校园里也出奇的静。不知道那棵银杏里藏了一只饶舌的鸟,早起没事干,就在一长一短的吊嗓子。平时上课时候睡眠不足,段誉恼火起来,老想做只皮弹弓把它揍下来。不过现在浑身惬意,段誉就不想揍它了,而且觉得它叫起来似断还继,颇象在吹一支短笛。

  段誉觉得生活很是美好。政府的宣传没错,生活在大宋最幸福。晚间新闻说西域法兰西的独裁政府领袖威廉宣布坚持武力统一英吉利,土耳其塞拉尔军人政府仗着军备强盛,强行攻占了亚美尼亚,民生涂炭饿殍遍野。还是大宋好,有女生看,可以逃课,最近食堂的大肉包子也做得更好了,一咬满嘴的油,两只够吃一顿。

  段誉就是这么个容易满足的家伙,他关上窗子,准备从小东门出去弄笼杭州小笼当早餐。可这时窗外的鸟儿又叫了,所以段誉迟疑了一下,探头出去想找找那只鸟在哪里。佛经上说一弹指是三十个刹那,一刹那是三十个须臾,不过就是须臾间思绪的一转,一弹指的九百分之一,段誉的劫数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难想象鞋跟敲打路面的声音也能如此文静而有味道。段誉循声扭过头去,首先看见的是蹬着白鞋的一双脚,满眼的银杏树叶下一双移动的脚。

  多年之后同宿舍的哥几个宴饮,令狐冲掉着文袋说阮大钺的“鞋杯”故事,说这人纯粹一条土狗,女人好,好在前胸后臀,不看那维多亚式的长裙,愣是用紧身胸衣和鲸骨裙把一张“门板”也撑得前挺后撅,这个姓阮的倒好,拿着女人小绣花鞋意淫个没完没了,诚然是魏忠贤一党,浑身的太监味道。段誉却即席拍了拍桌子,说阮大钺那个老流氓哪是看鞋?那是看脚,好看的脚你是没见过。

  段誉从没想到一双脚也能那样的精致优美,似乎生来就是不该穿鞋的,而是不着鞋袜,轻轻挺起雪白的足弓踏在沙滩上。

  然后是欣长的小腿、起伏的裙角、贴身的衬衫、弯在肩头的一缕长发。裙角、发梢都随着那种完美无缺的步伐跳跳跳,段誉微微张着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偏偏一句也说不上来,又像是要多吸口新鲜空气免得就此晕了过去。

  最后那个女生终于从树叶的掩映下完全走了出来,段誉随手一推窗,昨夜搁在窗台上的一只啤酒瓶落了下去,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摔得粉碎。女生吃惊的抬起头看向三楼,正看见清晨打开的窗前一个圆脸的男生目光空洞,“对不起,”段誉说。

  女生摇了摇头,礼貌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抱着怀里的歌本小跑几步,就这么走了。

  303窗口的银杏树种得很密,仅有那么一块缺口对着下面的小路。从女生出现为开始,酒瓶落下、女生抬头、段誉说对不起、女生笑,到女生离开为结束,物理时间上来说仅有不到八秒钟。但是段誉心里,却似乎是一生那么漫长。

  这个夏天,雨丝打在树叶上沙沙的响,偶尔有几片叶子飘然落地,令狐冲的呼噜声在耳边起伏,段誉看着那个银杏叶子堆成的窗口,茫然不知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空荡荡的一片里那个粉红色衬衣白色长裙有一双完美双足的女孩从很远的地方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下,这一刻在段誉的眼里被无限的拉长,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明艳温柔的笑容是如何缓缓的绽开,就像是一朵玫瑰盛开的全过程。

  是波罗的海海风的温柔、英伦玫瑰园的浪漫、威尼斯水晶器皿的剔透、格陵兰冰雪的高贵雍容……总之掏空杨康的词汇库也很难描述段誉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呆子在女生飘然而去后居然还不肯接受现实,而是把窗台上剩下的啤酒瓶都推了下去,想看看奇迹是否会再次发生……

  学了那么多年佛经,段誉并非不知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是魔障这东西说来就来,把段誉的修行一股脑的横扫到爪哇去了,他心里只剩下一种沉溺的大喜乐。

  段誉后来写了封信给枯荣大师,说是看见某女的瞬间,就觉得暖香灌顶,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又觉得物我两忘,无惧无怖。一方面向师父深深忏悔说修行不足尚不能做到心无挂碍,一方面又说师父我觉得这感觉就跟你说的顿悟是一回事,一瞬间就觉得身在云端上,跳出了泥潭,师父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顿悟啊?

  枯荣大师的弟子念信给大师听的时候,大师正在喝药,当场翻起了白眼。据说是惊怒之下被药汁给呛到了,犯了喘病,后来足足住院一个星期。

  “叮呤呤呤”,铃声忽然打碎了段誉的痴想,整个宿舍好像都跟着铃声在跳。

  “我看不搞定它是不行了!”随着铃响,两条汉子哧溜一声从毛巾被里跳将出来,令狐冲冲到衣柜面前狠狠踹了几脚,杨康两眼通红的提着他的哑铃。

  暴躁的闹铃声来自林平之的衣柜,上面挂了一把不知什么年代的铸铁大锁。

  杨康和令狐冲两个的懒惰程度在宿舍排行榜上占据第一第二,最大爱好是“轰猪”,也就是说一头肥猪那样轰隆隆打着鼾狂睡。夏季蚊虫叮咬,冬季寒风刺骨,两人抱着枕头照睡不误,纵然外面电闪雷鸣也断不挪窝的。令狐冲说了,我爹说打雷不打睡觉人,睡觉是天赋人权。

  不过林平之的闹钟非同凡响,是十年前那种铁壳的老款式,铃声激昂有力,一叫就是一个小时,绝非后来廉价的电子小闹表可比。闹铃早上七点响,林平之准时起床去上课。

  杨康令狐冲两个忍上几分钟就可以继续轰猪了。

  可是林平之出去租房住的时候把自己的闹钟忘在了衣柜里了,另一个小小错误是他忘记把闹铃关上了,还给闹铃装了新电池。当然也许他是出于好意,希望他不在的时间里这两个懒虫也可以早起自习……

  从此令狐冲和杨康简直掉进了地狱。宿舍那个三合板的破衣柜还是个完美的共振腔,闹铃一响整个衣柜都轰隆隆乱颤。第一天听到的时候令狐冲吃惊的坐起来拿家乡话喝道咋这么大雷声!

  令狐冲和杨康既没有和林平之铁到可以随便翻他衣柜的地步,也实在联系不上他,于是忍受这种折磨已经有一个星期之久。不过昨夜闹到四点多才睡,睡眠不足的杨康和老令狐就有点面露凶光了。

  郭靖也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抓着竖起的乱发一边嘟哝:“撬了撬了,郁闷死了!”

  老大的鼓励相当程度上纵容了兄弟们的贼胆,令狐冲去抄了铁柄汤勺垫在铁锁下面,郭靖押着柜门,杨康咬牙抡起了哑铃……

  “老五……”杨康抡到一半的哑铃忽然没了力气。他呆呆的举着哑铃站在柜门口,看见段誉一声不响的站在窗前。

  令狐冲和郭靖这才惊觉原来三人起来闹腾了这么半天,段誉就根本没出过声。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感觉到段誉也起床了。此时的段誉靠在窗台上,直愣愣的看着他们,又似乎根本没看他们而是目光穿透他们的身体凝聚在无穷远的地方。

  宿舍里一时静了下去,杨康举着哑铃,令狐冲握着汤勺,郭靖拉着柜门,肌肉锁紧仿佛庙里的八大金刚,一群泥塑木雕动弹不得。

  段誉呆滞的目光让三人背心上哧溜溜直冒寒气,三个兄弟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念头——“这人我不认识!”

  林平之的闹钟就这么逃过了一劫。杨康最初担心是把灌过药的兔子给弄混了,上去先是摸段誉的脑袋再是问他有没有恶心想吐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烦躁嘴里是不是有点干。令狐冲说听你这症状你们做的那个药莫不是帮母兔子怀孕的?我觉着得下去买点山楂给老五吃吃。段誉面无表情的推开兄弟三个说没事,我要去上课了。郭靖小心翼翼的提醒说现在是放假今天没课。段誉这才明白过来说你早说啊,我要去小东门外面吃包子。

  段誉的背影急急忙忙从众人的目光中逃了出去,留下宿舍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老五,看见狐狸精啦?”第二天,令狐冲问得很委婉。

  当天上午杨康就去实验室查了实验报告本,带来的好消息是灌过药的那只兔子昨儿毫无疑问是被师兄给就地正法了,所以钝汤的那只绝对是干净的,令狐冲和郭靖刚刚送了一口气,转过眼睛却觉着整整一天段誉怎么看怎么怪异。

  总得来说,就是失魂落魄。最明显的表现是楼长在办公室门口扫了一堆碎纸,转身回去拿簸箕,段誉一脚踩在碎纸上,公然就过去了。在宿舍楼里,天大地大不如楼长大,乔峰自认是猛到家了,楼长一声令下,他还是颠前跑后的打扫卫生。可是段誉连声对不起也没有,楼长还没拦他。段誉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于是楼长什么也不敢说,自己又把碎纸扫了一堆去倒了。倒垃圾的瞬间,楼长才猛的哆嗦了一下,打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而第二天早上闹铃蹦起来的时候令狐冲和杨康一跃而起,又是看见段誉一声不响的靠在窗台上。两个人对了对眼神,也没心思对付闹铃了,结伴要去食堂吃早饭。郭靖眼看宿舍里只剩下自己和段誉,不由得一哆嗦,抄了饭盆说老二老四你们等等我。

  耐不住天生的古道热肠,令狐冲觉得自己该主动问问。

  “去你的,”段誉急忙挥手。狐狸精三个字叫他心惊胆战。

  昨夜可用辗转难眠四个字概括,段誉躺在床上从褒姒妃一笑倾国想到英伦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历史上无数英雄美人相遇的场景挨个琢磨,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那个粉衫白裙子的女生在窗下的一笑。眼看着天将破晓,时钟指到早晨六点五十,段誉爬起来守在窗前,巴巴的候着奇迹再次发生。果然不负他的苦心,女生还是准点的抱着歌本从小路上走过,步伐轻盈节奏动人,长发的发梢跳啊跳。只是换了一件墨绿色的小背心,更显得皮肤白净,好像细瓷一样。

  花痴证实了这个女生早起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每天早晨都会从窗下经过,正在庆幸,却被令狐冲无意中敲中了要害,心里很是不爽,耸拉着脑袋就跑掉了。

  令狐冲斜眼瞥着他的背影,又扭头看着窗外。他想段誉肯定是守在窗口看什么,可是窗前一丛银杏而已,对面也不是女生楼,段誉就算视力5。0,也只能看见水房里的男生光屁股冲凉而已。令狐冲比较纳闷。

  令狐冲觉得自己很无聊,自嘲的往窗外喊了一嗓子说:“狐狸精?在下也很仰慕你,山水有相逢,都是道上混的,大家出来见一见?”

  “啊!”背后一声惊呼。

  令狐冲一回头,看见化学系的田伯光刚好跑他们屋串门,想必是听到他刚才的话了,当场被震傻了。好几秒钟田伯光才回过神来,立马手舞足蹈的冲了出去,在楼道了放开了嗓子大喊:“瞧一瞧看一看啦,令狐冲发神经病了!”

  “靠,没见识,”令狐冲撇了撇嘴,“没见到老五的样子也有资格说认识神经病?”

  那个女生每天早晨六点五十从窗下路过,像是一只燕子每天准时掠过窗口。

  她总是低着头,段誉也没有再把酒瓶子推下去,所以两个人再也不曾照上面。女生不知道有一扇窗子后面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为了这每天八秒钟的时间这个花痴不用闹钟也可以准时起床。

  段誉注意到从来没有男生陪她,还注意到她好像总是哼着歌,可是声音细不可闻。她每天都会换一套衣服,简单但是精致,粉红色的衬衣就会配白色裙子,砂色的上衣就会配磨蓝的牛仔裤,头发总是披在肩上的一把清汤挂面,但是修剪得很细。此外更变态一点的结论就是她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大约一百斤,三围分别是……

  段誉有点郁闷。

  若是换到欧阳克身上,那根本不是任何问题。欧阳克会去花店订一束玫瑰在银杏树下埋伏,早晨冲出去说你好我是欧阳克我读法律系,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可以请你吃饭么,我的手机号是……

  不过故事的主角是段誉。段誉二十岁的时候知道评论女生腿长腿短眼睛大小,不过感情记录还是一片空白。一张白纸好画最美的图画,但是一个外行提着沾满油彩的画笔,往往都是不知如何挥下第一笔。

  段誉没有胆量和欧阳克那样打埋伏战,也没有令狐冲那么厚的脸皮去打阵地战,更没有郭靖的运气,他和黄蓉之间是一场遭遇战。段誉采取的是恐怖分子常用的超限战,策略就是我躲在暗处偷窥你偷窥你每天早晨偷窥你。

  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

  早晨六点五十,令狐冲和郭靖的鼾声此起彼伏,杨康抱着他的大白枕头睡得很香。段誉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等,好像彼此间有了默契的约会,女生又一次抱着歌谱从下面盈盈走过,晨曦中修长的身影有些朦胧,段誉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声还没落,宿舍里情势巨变!

  刚才还轰猪的三条汉子噌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杨康手操一架老式望远镜一马当先,抢占了窗口最有力的地形。那是他特地从地摊上淘来的罗刹国军用货,无论是出去旅游时候展望大好河山,还是从教学楼上了望游泳池里,效果都让人满意。

  “我靠,怎么样怎么样?”令狐冲按着段誉的头拼命伸长脖子,无奈他是个大近视,眼镜还不防雾,一层雾气挡着看不清狐狸精的面目。

  杨康咂吧咂吧嘴:“我靠,还行还行。”

  早晨温和的阳光照在那个女生脸上,留下一抹近乎透明的嫣红,是那种一点不用化妆的天然好皮肤,脸上的线条清晰精致,连杨康这种挑剔的人也只能说是完美了。

  “我……”郭靖说。

  “我靠我靠,”令狐冲说,“连老大也看傻了,真有那么漂亮?”

  声音惊动了下面的女生,她抬起头来正看见杨康蹲在桌子上探头出去,满脸的嘻嘻哈哈。又一次看见这张让人摒住呼吸的面孔时,段誉却被挤在三条大汉中间,一个脑袋勉强的从令狐冲胳肢窝下探出去,根本无法占据主角应有的位置。

  “嗨,早上好!”还是杨康应变神速,望远镜一缩手扔给令狐冲,微笑着跟女生打了个招呼。

  看得出女生微微迟疑了一下。但是一贯的好教养还是让她拉动嘴角对杨康表示回礼,随后抱着那本歌谱小步跑掉了。四兄弟的目光追逐着她的紫色裙角在圆润的小腿肚上起落,一片安静。

  郭靖又说:“我……”

  “你就不要瞎搀合了,你不是有黄蓉了么?看不出老大你居然也色心不死,”令狐冲拍拍段誉,“请我们吃顿饭,我跟杨康就不跟你抢了。“

  “多请两顿我们抢来送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兄弟谁跟谁?”杨康猛点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段誉脸上一时乌青一时血红,此时他的能力足以让一只非洲变色龙惭愧得无地自容。

  “我就是看看,不行啊?”段誉终于豁出去了。

  “行!行!”令狐冲搂着他的肩膀,“不就是个民女么?兄弟看得上,二哥抢上山来给你压寨,哪个系的?叫什么?”

  段誉歪了歪嘴,无奈的皱着眉头。

  “我靠,不会你看了那么久,人家叫什么你也不知道吧?”杨康瞪着眼睛。

  “那完了,”令狐冲一摊手,“这上哪里去查啊?连是不是我们学校的都不知道。”

  “我……”郭靖说。

  “老大你到底要讲什么?你不看老五都憔悴得啤酒肚都快没有了,你能不能不要捣乱关心一下兄弟的婚姻大事啊?”令狐冲义正词严。

  “我知道她的,”郭靖都快被这句话给憋死了,“那是计算机系的王语嫣。”

  “哟?看不出来啊!”杨康象是不认识那样看着郭靖,“老大你也收集这种资料?”

  “不是我,”郭靖说,“黄蓉认识她,跟黄蓉很熟。”

  “还有多少资料都倒出来算了!”

  “没了,”郭靖摇头。

  “就知道个名字?有主儿么?”

  郭靖还是摇头:“真的不知道,黄蓉没说,你们去问田伯光。”

  吃完早饭,从外面请来的田高参就端坐在303宿舍最干净整洁的座位上了,那是段誉的床铺。郭靖、杨康和令狐冲三个围绕着田高参,倒是段誉神色怪异的坐得老远。

  “莫不是传说中的王语嫣?我知道啊,”田伯光翘着二郎腿,一面嚼着杨康的话梅,一面发话了。

  “我靠,传说中的……”令狐冲咂了咂嘴,对田伯光更添敬仰。

  田伯光比令狐冲他们高一届,和郭靖同系,外号叫“刀疤”。其实田伯光脸上一颗痣都没有,别说刀疤了。他真实的外号是“刀巴”——也就是个“色”字。

  田伯光比段誉多看了一年的女生,也非常坦率的承认自己的性格是有劣根性的。初来的时候,田伯光和郭靖聊天,很诚恳的说:“要说我除了好色也没啥大毛病,作弊的事情我都没干过。”

  当时满宿舍的人为之绝倒。后来令狐冲才发现他所言非虚,汴大上下但凡有漂亮的女生田伯光都知道对方的老家、年纪、所在的系、是否依旧单身等等。而且田伯光自吹夏天十米目测女生三围误差在百分之三以内,可惜这一点令狐冲无法查证。令狐冲曾经想做个测试,说那你看看我的三围是多少,田伯光摇摇头说我对男人没有经验。

  “你们那一届的,家就住在汴梁,住36楼。王语嫣你们都不知道?”田伯光对两个晚辈的孤陋寡闻感到遗憾,“王黄木赵周听说过没有?”

  “大师指点一下?”令狐冲满脸谄媚。

  “都是校花,我靠你不知道校长是谁那是你蔑视权贵,你不知道校花是谁你就不要当男人算了。王语嫣第一,接下来是黄蓉,还有你们班木婉清。“

  “木婉清,就她还校花呐?”

  “主要胜在气质,气质,将来你们就懂了,”田伯光说得沧桑,“再下来是赵敏和周芷若。”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觉得赵敏跟周芷若也就半斤八两,”杨康插嘴说。

  “你不能光看身材脸蛋,赵敏还是学生会主席呢,不该加点分么?”

  “我靠,”令狐冲竖了竖大拇指,“没说的,以后老大我跟你混了。”

  田伯光龇牙咧嘴很得意,拍了拍段誉:“不过王语嫣是真漂亮,进校的时候我们同学跑来说计算机系那边有个新生好看,我还不相信,溜达过去一看才发现一帮高年级的都在旁边晃来晃去的看。我还跟她选过一门选修课,真是壮观,她要坐左边人都挤在左边,她坐右边人都往右边换。我们校庆纪念册里

  第一张照片不是她么?校庆筹备组的老师点名要她去拍的,纯粹欺骗考我们学校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学校遍地都是王语嫣那样的呢,进来才知道还是傻姑比较多……“

  “有眼光,有前途,令狐冲跟你比起来是没救了,”田伯光觉得段誉花痴得很有水准。

  段誉尴尬的笑笑,脑子里面只有王语嫣三个字上下翻飞,仿佛一只空虚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