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仙如果对于所处的家庭不满,便要有所表示,最普通的情形是借家中一个成员的位(附体)说话。但是能借位说话的家仙,道行已经相当的深,道行较浅的还不能说话,只有飞砖扬土,移动家具,作为扰乱家宅的手段。若是由于家仙借位说话,便可以知道家人在某某方面引起家仙不满,须要如何禳解了。家仙虽然可以借位说话,但是很少是附体之后立刻表示意见的,总是使被附的人表现各样症候,例如昏迷、呓语、发烧等等。必须要旁人问他,他方说出原由。家仙使人发生各种症候,俗语谓之“拿法”,这一类的事实在乡间是屡见不鲜的。“拿法”的动机有下面几种。
第一种是要求“仙楼”。前几年,黄永昭的妹妹忽然生病,发烧昏迷,她母亲往清河蒋香头“坛口”上求香。蒋香头指示她家中的“常爷”没有地方住,只得住在树上。凡人还住高大瓦房,仙家反倒无处可住,所以仙家“拿法”人乃必然之结果,若手中富裕时,可与仙家修一座仙楼。当时黄家已然有一座仙楼,因为“常爷”家庭人口生殖日繁,不够居住,所以一部分“常爷”不得已住在树上,自然还须要再修一座仙楼。然而黄家经济状况不佳,未能修起。不久此小女孩被“拿法”又病了,她母亲又到清河仓营村开香头“坛口”上求香,其家仙同她母亲一齐去了。到了“坛口”上,便借开香头位说话,仍是表示地方不够居住,她母亲应允回家另修仙楼,此小女孩病体痊愈。
另一种是因为凡人得罪家仙而被“拿法”。某一年于念生太太的两个小孩泻肚,于是到开香头“坛口”上。开香头乃是第一次与于念生太太会面。开香头见面便道:“这是你家财神爷‘拿法’的。我把它(财神爷)拘来,你们对说对讲。”说完此话,开香头便将于家的财神爷拘到,乃是一位“白爷”,停在“坛口”的地上。于念生太太便向它说:“财神爷您来啦,我们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只管说!”财神爷便借开香头“位”(附体说话)说:“我在你们家里都没有地方住,就住在喂牲口的草屋子里。你们不烧香上供,只顾自己吃喝,每逢你们喝酒吃饭时觉得挺高兴,其实我正在你们旁边抢嘴吃。你们两口子抽大烟,弄得屋子里头尽是烟油子味。你们要是戒烟,我往后保护你们,让你们小孩病好不泻肚,你们也不用给我修楼,每天在草房子(放草料的房子)土堆上烧三炷香就成了。我再显点‘感应’(灵验)给你们看,今天晚上我到你们屋子里去,你们听见三声咳嗽,就是我来了。”于念生夫妇夜间带其女孩子睡觉,当女孩子睡觉间突然咳嗽三声,这乃是财神爷借位咳嗽。
还有一次,于念生太太的娘家父亲看到家中两条狗性交,急忙将狗拴在后场院西北角财神楼旁边。她祖母并不知此事,忽然学狗叫,并且说:“为什么把狗拴在我这里吵我?”她父亲忙将狗解开,向仙楼烧香磕头祝念,她祖母便复原。
上面两个都是冲撞财神爷的例子。下面又有一种是财神爷复仇的例子。
于念生当年十三岁的时候,曾与同学并做活的长工打死三个小刺猬。念生是否亲手打,不得其详。但是乡民认为如果财神爷遇难,袖手旁观的人更应得重罪,因为见死不救尤不可恕。念生等一伙人将三个小死刺猬扔到花秸垛旁,在花秸垛中住的老刺猬不答应,将念生“拿法”几乎致死,家中已然替他预备后事了。后来请清河中滩邱香头诊治,香头令其吃药,并许愿修财神楼,病便痊愈。
在平郊村东边双泉堡田家香厂有个女孩田秀兰年十一岁,去年腊月突然得病,腹痛,满炕打滚,请双泉堡景香头看病。原来是秀兰的二哥在前十几年打死一个“白爷”,剩下十三个小的“白爷”,香厂中的伙计便将这些小“白爷”放在一笼子内,给秀兰的二哥担着玩。过了两天,这些小“白爷”有的饿死有的跑了。如今前来复仇“拿法”秀兰的乃是死去的老“白爷”三世后代。这是香头所指示的。
最后,我们要谈到有些“家仙”“拿法”人,纯为恶作剧。在刚秉庙附近有一个孟姓青年,十九岁,前二年娶一妻,不久妻死,最近又娶一妻作为续弦。刚娶过十二天此女便被仙家“拿法”,仙家向她说话,她一人听得见而旁人都听不见。有时,仙家借她“位”说话,家中人方知道乃是一位“黄爷”“拿法”。每一次当“黄爷”“拿法”时,她便要死过去,须三四个小时方能苏醒过来。“黄爷”告诉她如果不与她丈夫性交便“拿法”她,所以她同她丈夫方一停止性交,便被“黄爷”“拿法”死过去。后来,孟姓青年因性交过度,面黄肌瘦,但是“黄爷”毫不顾惜。孟家请捉妖者施法,并无效力。“黄爷”说:“你们请捉妖的,我也不怕。”有人将刚秉庙李香头介绍前去,李香头到达孟家,所顶的“大老爷子”(乃是“胡门”的)降坛,吩咐说:“这是二尺多长的一条母黄鼠狼,我已然把她捉着了,我把她带到东山(丫髻山)扣起来,令她清心修道。”自此,孟氏恢复原状。
海淀张香头提到前数年在成府有一个卖糖的,家中有母亲和妻子。他的家仙是个“黄门”,“拿法”他时常说呓语,并且告诉他,说他妻子有外心,须要注意;一方面又向此人的妻子说她的丈夫不务正。搅得此卖糖的不能做买卖,并且将其家中财物搬运他处。一次借此人“位”向其母说话,假作此人亡父的语气,表示淫亵的辞句,其母破口大骂。此黄仙始终不断“拿法”,此卖糖的无法可施,只得跑到张香头坛口上求老神仙救命。“老二姑姑”(张香头所顶的神仙)降坛便说:“你的家仙跟你来了。”黄仙借此人“位”哈哈一笑,说:“姑姑,您真有道行,知道我来了!”于是,跪在坛前,“姑姑”便训诫他一番,令其修正果,不可搅乱家宅,须将以前搬运的财物都还与卖糖的。黄仙说:“我已然搬运五年了,一时取不回来,须要一百天限期。”“姑姑”允许了。不料此卖糖的回到家中之后,黄仙依然闹祟,卖糖的只得又到张香头坛口上来。“姑姑”降坛问:“你来了?”黄仙依然借此人“位”大模大样道:“不错,我来了!”“姑姑”责备他为何上次应允,回去又食言?黄仙说:“上一次,你可把我欺负苦了,我可不能受你辖治!”“姑姑”说:“你来到坛上,为什么也不给我磕头?”黄仙强横地说:“我是不能给你磕头!”“姑姑”焉能忍受这等强横,一把将黄仙胸口揪住(按,即卖糖者的身体。此人身体强壮高大,张香头瘦小无力。但是,“老二姑姑”“借位”运用神力,立刻将黄仙按在地下,不能动转),“姑姑”打了黄仙三掌,打去五十年道行,打得黄仙滋滋乱叫流尿,屋中黄鼠狼尿气味令人作呕。街巷行人、邻居等都听见这样声音,一齐来围观。“姑姑”将黄仙压在东大山(丫髻山)山坡上,不能脱身,卖糖的自此痊愈。
苏钦孺先生谈有一个熟悉的人家,住在成府北十余里萧家河厢黄旗。其家有狐仙作祟,无故从外面向院内抛砖头。她家中以为是院外树神作怪,焚香祝念无效,这样有三年之久。所抛的砖头集起来,可以够砌一圈围墙。一日,狐仙在屋中说话,自称是江西人,从此便常常住在她家中。如邻居愿意与狐仙说话也可以,只是看不见它的形状。它行走时的脚步声旁人都可以听见。如果家中要买烧饼,狐仙便将锁在柜中的钱搬运出来,将烧饼买来,一个一个从空中落在桌子上。如果家中有客人来,需要备饭,狐仙就常说:“吃包饺子吧!”只闻屋中有动作的声音,不一刻狐仙便将饺子包得。狐仙总将留客备饭当做自己的责任,如果家中钱不足,狐仙代为典当衣物。家中急忙持当票往当铺查问,当铺中人说适才有一个小老头,身体很矮,前来当东西。家人如果要雇驴外出,狐仙预先就知道,代为雇驴,家中有几个人要出去,狐仙便雇几个驴。家人问起驴夫,驴夫齐说有一个小老头来雇驴,家人因此知道此狐仙常化为小老头。此家中有一个及笄之女,狐仙说与她有一段宿缘,特地前来相会。但是它对于此女始终没有任何暴行。一日此女突然跑到佛前跪倒,她的父亲知道要有变故,急忙将自己的红缨官帽与他女儿戴上,因为清代红缨官帽是有辟邪之用的,戴上后果然无事。此女当三十余岁方出嫁,仍然是处女,并未曾遭狐仙污辱。这个狐仙在此家住了十六年之久,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