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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红其拉甫山口:帕米尔惊魂记

第二天,芬恩和我伴着日出起床,准备直面丝路上又不确定性的一天。我们走到外面,却发现车队所有的车辆都不见了!晕!到底怎么回事?我俩冲进里面,想搞清楚车队为什么把我们甩了。不过我们的悲愤很短命。前台的姑娘说他们都去加油了,一小时后回来。一小时后他们真回来啦。我们终于在10点后重新踏上去往巴基斯坦的旅程,同行的还有200名这个(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的国民。

从塔什库尔干开始,公路绵延攀上一个宽广的山谷,唯一的生命迹象是偶尔出现的马群、牦牛群和骆驼群。最后,在经过了柯尔克孜人聚居地达布达尔后,明铁盖河从西边流入山谷。公路修建以前,通往巴基斯坦的贸易通道沿明铁盖河绵延20公里左右,然后急转向上穿过明铁盖达坂。“明铁盖达坂”在维吾尔语中的意为“千只公羊的山口”,这里的海拔为5000米,翻越达坂(达坂,它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地方,在维吾尔语和蒙古语中意为“高高的山口和盘山公路”。——编者注)需要有公羊般的耐力。幸亏我们的目的地是南边不那么险要的红其拉甫山口。离开塔什库尔干两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皮拉力。

一个多月以来,没有任何机动车经过关口,因此没人想到我们会来。找齐拿着钥匙和公章的分管官员又足足用了两个小时,这让我们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因为一共才有4栋房屋。显然,大家都在睡觉,醒来后还得吃午饭,然后这些边防官员才会考虑我们通关的事情。

首先,200名同行乘客中有20个人的签证过期。他们都是巴基斯坦人,自从滑坡封闭了中巴之间的红其拉甫山口后,已经困在喀什40多天了。边防官担心:由于我们中没人持多次入境签证,如果他们放我们过关,而我们在路上无法继续前行而再次返回皮拉力时,我们可能会因为没有签证而被困在这里。

协商持续了两小时,而在此期间我们一直等在外面的寒风中。我们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又错过了午饭,晚饭还没有着落。几片雪花从天空飘落,最后一个塔吉克人的故事也随着雪花一起飘下来。

那是在创世不久,只要人们饿了,造物主便往地上撒下精细的面粉。人们用面粉做成面包、面条,没有人挨饿。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太婆用面粉擦屁股。造物主看见后,勃然大怒,把面粉变成了白雪,人们从此又冷又饿。

当我们正诅咒着可恶的老太婆时,和边防官员谈判完毕的巴基斯坦长者们挥舞着我们的护照走了出来。我们可以过关了。他们决定放手让我们越过边境——条件是,除非有人持多次入境签证;否则,万一红其拉甫山口无法通行,则不允许任何人再返回此处。

一个边防兵抬起路障让我们通过,这时有人从车窗扔出一串鞭炮,驱赶我们沿路可能遇上的鬼魂。大家齐声欢呼喊叫,感谢真主安拉,我们开始向人类已经修通了公路的、世界上最高的山口——红其拉甫山口发起最后冲击。红其拉甫山口海拔4600多米,它位于植物学家所称的“寒带”地区。车窗外白雪皑皑,一片空旷。只有在夏季中的一段时间,这里的积雪才会融化,野草复苏,然后很快又回到冬季。

雪山之下的红其拉甫边防检查站

红其拉甫是塔吉克人对“血谷”的称法。这个名字来源于驮马的鲜血,主人用铁钉扎破马的口鼻,以帮其释放高原压力。据说早期的西方旅行者见到过山口路边的石头上沾有喷溅的血迹,而我们看见的只是白雪。

离开边防站一小时后,我们蜿蜒驶上帕米尔高原最后一处宽大的山坡。山口的牌子上写着“4700米”,而我自带的高度计显示4600多米。牌子上还写着 “欢迎来到巴基斯坦”。车子驶过牌子旁边时,两百名巴基斯坦人和十几个外国人齐声欢呼。驶下达坂后,我们停在了一个军事检查站。在一片雪地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两座水泥房子。一个巴基斯坦士兵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头戴贝雷帽,身穿突击队战服,看上去真像个战士。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我们的护照和签证后,卫兵微笑着移开了路障,挥手放我们通过。他一直挥着手,直到我们消失在喀喇昆仑山被红其拉甫河一劈两半的幽暗山谷中。一百年前,奥莱尔·斯坦因穿越红其拉甫山口时,把山口称作“适合女士的远足之地”。在此之前我们一直赞同他的说法,但不久我们就意识到他说的只是中国境内的那些山口。

帕米尔高原宽广起伏的山坡在边境线结束,喀喇昆仑黑色的陡峭山崖从此处开始。现在我们的目光不再寻找牦牛,而是密切留意着马可波罗大角羊。这里是它们最后的避难所。同时,我们开始了“之”字形的下坡路,在几分钟之内就从4600米一下子降到了不足3000米的高度。冰雪被岩石代替,阳光让位于黑暗,我们发现自己沿着红其拉甫河进入了穿过喀喇昆仑山的山谷。

巴基斯坦卫兵过关检查

在维吾尔语中,“喀喇”的意思是“黑色”,而“昆仑”的意思是“疏松的岩石”。因此,喀喇昆仑公路好像是布满巨石的跨越障碍训练场。但当我们最终平安进入巴基斯坦时,大家都露出了笑容。这时,就在我们拐弯时,一声巨响后整个车身抖动起来。原来是一块巨石打在车身上,差点从车窗中滑进来。司机没有下车检查损失,而是猛踩油门,我们也都没有回头张望,也没有时间回头张望。到达下一个拐弯处时,几十块巨石挡住了道路,有的比我们的大巴车还要大。突然间,我们猛然意识到为何一个多月来没有车能通过山口了。

全体人员从车上蜂拥而下:六七个西方人,六七个中国人,还有两百个巴基斯坦人。我们走来走去,观察着形势,情况似乎不妙啊。光是走来走去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于是,我们开始用较小的石块填补坑洼,把巨石推下山谷,其中,有些巨石需要两三个男人才推得动,还有的需要十几个人。但是有一块巨石太大,即使两百个巴基斯坦人一起推,仍纹丝不动。

我们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负责管理车队的中国官员让大家都回到车上去。他要求车队调头回返,把我们送回中国。他说,我们可以在塔什库尔干等到道路清理畅通,也可以申请新的入境签证。

穿越帕米尔高原

巴基斯坦人假装听不懂汉语,中国官员想让西方人给翻译一下,这时我和芬恩走到挡在路中央的巨石边。我俩捡起两块大石头,敲击巨石的边缘:巨石上掉下厚厚的一块;再敲,又掉下来一大块。敲了几下之后,两个巴基斯坦人走过来,加入了我们,然后又过来两个,接着又过来两个……不大一会儿,大约有50个人在猛击如房子般大的巨石,“房子”越变越小。每敲掉一块石头,旁观者便发出一阵欢呼。当欢呼声的回响渐渐消失的时候,大家突然停住了手。山谷另一边的岩石开始滚落。我们都抬头望向我们这一边的崖壁。此时山谷中阳光已所剩无几,我们看不到任何东西,除非它掉下来砸到我们。我们又继续干起来。终于,巨石上掉下来庞大的一块,大家都围拢过来目测巨石到对面崖壁的距离:除勉强能通过一辆大巴车外,仅有30厘米左右的空余。

不幸的是,5个大巴车司机中有2个是中国人,两人谁都不愿意冒险开过去,只有巴基斯坦司机愿意一试。我们都屏住了呼吸。车漆被擦掉了一点,但是他成功了!两百人的欢呼声再次“惊动”了悬崖上的石块。其他大巴抓住时机迅速通过,我们都回到车上,继续前进,进入了我们生命中最长的一个夜晚。

车轮滚滚,我们不时停下来移走巨石,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下山。第一辆大巴打亮了前大灯,其他司机紧跟其后,并透过车窗打着手电照明。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司机们认为如果一直打着大灯,汽车电池很快就会耗尽。无所谓啦,反正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夜色如墨,寒气袭人,雪花开始飘落。

大约21点钟的时候,我们来到山谷的一处宽阔地带,这里有个军事哨所,我们可以把车停在离悬崖足够远的地方,这样就不用担心夜间被落石砸烂。我们只能待在车上过夜,全身发抖,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早升起的太阳。我和芬恩两人的脚都失去了知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但我们至少还有个大衣可以分享,那是在巴音布鲁克高原的蒙古商栈买的。大衣的内里缝着一整张羊皮,这让我们暗自庆幸。但即使蜷缩在羊皮下,我们也抖了一整夜。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众人合力移走巨石

西边的山崖上刚刚闪出一丝金光,几个乘客就下车在河边捡了一堆干树枝。不久,他们便生起一堆火。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座位上挣扎起来,走进清晨寒冷的空气中,暖一暖冻伤的脚趾。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雪霁天晴。

就在大家都站在外面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负责车队的中国官员让我告诉巴基斯坦人“前方的路无法通行”。他准备带着车队掉头返回中国边境。我极不情愿地用英语转述了他的话,我的英语又被翻译成乌尔都语(乌尔都语,属印欧语系,是巴基斯坦的官方语言,也是印度宪法承认的语言之一。——译者注)。

司机们开动了发动机,但是巴基斯坦人群情激愤。他们坚决表示不回去,而且他们还明确表示,掌控局势的是他们,而不是当官的。他们搬来大石头,挡在车轮前,不肯闪开。当官的没料到会这样,在中国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当官的首先服了软。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威信可言,便让司机关掉发动机,于是巴基斯坦人欢呼起来。然后大家伙儿又回到篝火旁,喝着热茶,吃着烤馕,暖着身子。这是我们离开塔什库尔干后吃的第一顿饭,且是由同车的巴基斯坦兄弟提供。吃完饭后,我们又开始清理道路。但这次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哨所里的巴基斯坦士兵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而且他们还有炸药。一旦碰到搬不动的巨石,我们就蹲下身子,捂住耳朵,等士兵把它炸成碎片。他们说,之前没费这么大力气干这种活,因为一个月来没有机动车胆敢从中国进入巴基斯坦。

车队停车休息

于是我们继续行驶在红其拉甫山谷中,边走边清理道路。中午时分,我们经过位于迪和(Dih)的巴基斯坦军营,再往前行驶6公里后,公路在此消失。这就是几天前美国女孩遇难的地方。当时她和几个朋友正步行通过被山体滑坡掩埋的公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她的朋友躲开了,但她却吓呆了。巨石砸在她的胸口,当场殒命。

这一处滑坡范围很大,要想前行,唯一的方法是下车走圆木桥横穿山谷,翻过一座山,在下游地带横穿回山谷后才能重新返回到滑坡另一端的公路上。附近山村的几十个男人等在一旁帮助乘客扛行李:扛两件要300个卢比,大约15美元。

我和芬恩拒绝了他们,自己挎上背包,踮着脚横穿峡谷。所谓的桥就是几根圆木绑在一起,两边各有一根绳索可抓。看起来比实际要危险得多。跨过木桥后,我们开始爬一段山坡,这是我俩有生以来爬过的最陡的山坡。每向前走两步就要滑退一步,扬起的尘土和石子打在不幸跟在我们身后的人的脸上。一路的攀登异常艰难缓慢,但我们最终成功地翻过了山头。

从另一面下山就容易多了,但横穿回到峡谷的另一边并不容易。这里的桥是由木板头尾相连铺成的,而且没有绳索可抓。我们前面的巴基斯坦人都是匍匐爬过去的,就这样还差点儿掉下去。因为我俩背上挎着背包,只能走过去。踏上木板,脚下水流湍急。我们目不斜视,开始过桥。最后几步全凭运气,我们侥幸成功。过桥之后我俩一下子瘫在地上,庆幸自己跨越了丝绸之路上的又一个障碍。

下车过圆木桥

稍作镇定,我们沿着公路走了两公里,跨过一个更大的滑坡处。滑坡的另一端,六七辆皮卡车等着运送乘客到20公里外位于苏斯特(Sust)的巴基斯坦边防站。我们刚刚穿越了“死亡滑坡”,心中有点洋洋得意。第一辆皮卡正在上人,考虑到同伴们装运行李的速度,我们决定不等了。我俩同意支付200卢比的“特别包车费”——他们就是这么叫的。我们挥手示意司机出发,他就沿着残缺的公路向苏斯特飞驰而去,速度快得足以折断人的脖子。

入境的旅行者需要在苏斯特办理通关手续。在带我们去找过夜的房间之前,司机先在边检站停车让我们下来。负责通关的官员正在外边的走廊上和其他3个人打桥牌。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后,他示意我们跟他进屋。我俩头晕眼花,进屋后根本不敢坐下,便站在桌子旁边等他检验护照签证,登录名册。他在我们的护照上盖上印戳,说了一句“欢迎来到巴基斯坦”。此时我们很想告诉他:我们很高兴来到这里,我们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但我们实在太累了,我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吃饭、睡觉。

红其拉甫山口好歹已经被我们甩到了身后,我们的护照也盖上了戳,我们不用在大巴车上过夜了,而是住在山区度假酒店,能洗热水澡的双人间只要200卢比。店主名叫易卜拉罕,那天晚上他为我们做了热奶茶和咖喱烤饼,真是美味至极。

“死亡滑坡”中艰难跋涉

然后,我们睡得像死人一样,真能一口气睡上好几天。但是,趁公路还能通行,我们得着急赶路。第二天早晨,易卜拉罕给我们沏上热奶茶,帮我们和车队其他几个乘客找了辆吉普车。我们每人付了100卢比,司机拉我们过了古尔梅特村(Gulmit)以后在山谷中行驶了60公里才到达下一处滑坡。河流的名字已经变了,它在这里被称为“罕萨河”(Hunza),是为了纪念一个同名的高山小国。我们现在正冒着大雨和浓雾向那儿进发。

苏斯特到古尔梅特一路上的风景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荒芜的山谷,偶尔在开阔地带有个村庄。虽然看起来好像亘古已有,但是这种荒凉才是近几年的事。1974年的一场大地震后,多处滑坡阻塞了罕萨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乎长达20公里的堰塞湖。当河水最终突破了天然的堤坝时,古尔梅特和苏斯特之间的大部分肥沃土地已经被埋在层层的淤泥和沙砾之下。经过帕苏小镇(Passu)时,司机告诉我们:1974年之前,山谷这一带的居民是现在的5倍之多。这里的居民以前靠出售杏干和其他干果为生。但是现在他们的果园不复存在。那些决定留下来的人通过为前来喀喇昆仑山峰和冰川探险的旅游团提供服务而勉强糊口。如果你喜欢徒步旅游,帕苏被公认为一个有着最好导游的徒步旅行之地。但是我们并没有停下来亲自一试,因为我们与古尔梅特村南那长达6公里的塌方地带有个 “约会”,那里可以提供足够的徒步旅行。离开苏斯特两小时后,我们到了“约会”地点。我们本不愿意在暴雨中艰难地穿越又一个滑坡,但别无选择。可是,我们刚到,天空突然放晴,阴霾散尽,阳光明媚。

罕萨河

远古时代,当地球上还生活着恐龙的时候,冈瓦纳古大陆(冈瓦纳古大陆,大陆漂移说所设想的南半球起级大陆,包括今南美洲、非洲、澳洲以及印度半岛和阿拉伯半岛。——编者注)上的一大块原始陆地脱落,在地球上漂移。7000万年前,它与亚洲板块相撞,其北部边缘滑到了亚洲板块的南部边缘之下,抬升了亚洲板块。这种仍在进行中的碰撞形成了兴都库什山脉(兴都库什山脉,亚洲中南部的高大山地,大部分位于阿富汗境内。——编者注)、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脉和喀喇昆仑山。我们现在就身处喀喇昆仑山的群峰之中。这真是令人难忘的景色:地球上最大的“交通事故”所导致的天翻地覆的破坏。

与司机挥手告别后,我们顾不上驻足欣赏风景即刻通过滑坡处的巨石堆。还没走出50米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转身一看:发现我们刚才与司机告别时所站立的地方腾起一股尘雾。我们真够幸运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因为告别时拖拖拉拉而犯下大错。

我和芬恩继续赶路,我们就像是在正午的阳光下的两个攻无不克的勇士。尽管死神随时可能光临,但那天的天气却很好。我们穿过一堆堆的碎石,七绕八拐地进入山谷,就这样再次回到了原路。最后,我们赶上了一群巴基斯坦人,他们也是我们车队中的乘客。他们雇用当地人替他们搬运大部分行李,同时自己身上也都背着一两件。我们停下来歇口气,回忆着我们穿越红其拉甫山口时一起度过的三天两夜。

他们询问我俩是否还有白兰地。我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瓶,此时白兰地已经所剩无几。但他们并不想喝。他们都是穆斯林,只喝柠檬水,一点烈酒也不沾。他们只是想亲眼看看,是什么东西能使我们在漫长且痛苦煎熬中还能保持如此幽默。我们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跟他们挥手道别。两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这片滑坡的尽头,有几辆推土机正在工作。负责清除碎石的巴基斯坦士兵说,他们估计道路在几天之内就可开通。如果他们亲眼见过我们一路爬上爬下、七转八绕走过的滑坡地带,他们就会明白他们要干的活可不止几天,或许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干完。

我和芬恩爬上一辆小面包,甚至都懒得问离下一处滑坡还有多远。我们正在前进,这就相当不错了。可我们不明白推土机是怎么过来的,于是我们就问司机。他说,南行的道路已经清除完毕。原来前方的路已经没有滑坡了。司机也让我们感到有点惊讶:他竟然是蓝眼睛,白皮肤。他说自己家在罕萨山谷。我们问他的眼睛和肤色是怎么回事,他说两千年前他的祖先就来到此地,属于亚历山大大帝的残余部队,公元前4世纪跨越喀喇昆仑南部平原征战来此。

不到一小时,我们就来到了罕萨山谷。过了迦乃士(Ganesh)村后,司机转上一条蜿蜒的山路来到卡里马巴德镇(Karimabad)。他说,大部分来山谷的游客都住在卡里马巴德镇。我们无所谓,住在哪里都高兴,只要别住在大巴车上就行。他把我们放在一家“公园酒店”(Park Hotel),它看起来像个欧洲寄宿学校。酒店没有其他客人,店主带我们看了这里最好的房间。房间里一尘不染,床铺好像云朵一般,还有两个大窗户。我们推开一扇窗,乌尔塔山峰的雄姿立刻映就在眼前。乌尔塔山海拔7400米,比珠穆朗玛峰矮1400米。但和珠穆朗玛峰不同的是,乌尔塔山从未被人登顶。远看山峰,恰似镶嵌在云彩戒指上的一颗白色钻石。我们又推开房间的另一扇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果园,店主未出嫁的女儿正在洗衣裳,留下惊鸿一瞥。

卡里马巴德

乌尔塔山峰

店主说通常收费是300卢比,由于是淡季,只收我们250卢比,即12美元,其中还包括一大桶可随时取用的滚烫的热水。我们要了热水,很快便想吃饭了。不到半小时,店主把我们领进餐厅,我们是这里唯一的食客,我们在一张足以坐下20个人的大桌子上享用着炖羊肉、奶油菠菜沙拉和炸土豆丸子等我们从来没尝过的东西。此时,我俩感觉已经离开人间,来到了天堂。

实际上,我们身在香格里拉(此处的香格里拉并非我国云南的香格里拉县。——编者注),活得好好的。原来,罕萨山谷便是詹姆斯·希尔顿在其著作《消失的地平线》中所描绘的地方。书中,一群西方人因为印度发生大革命而逃命,飞机坠毁在一个山谷中,这里远离人与人之间的暴虐,人们过着幸福健康的生活。我们吃完晚餐后唯一的问题是:等我们离开后,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罕萨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