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落尽不复来,纵有相似时,已是别时开,万古阳光去,英雄亦无奈。
每个人都知道自差的结局,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自己会碰上什么。人与人的别皆因碰上的不同而殊异。
牟道几乎没有想到蒙面少女竟是范幼思。她的长进也太快了,末免不合情理。
戈剑道:“范姑娘,你怎么向兄台下手,你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范幼思冷冷地说:“我清醒得很,他杀害了我的父亲,我不能向他索仇吗?”
戈剑一惊:“兄台,这是真的吗?”
牟道说:“事实比她讲的要复杂得多。”
戈剑“咳”了一声:“你干吗要杀她爹呢?”
牟道淡然道:“那时处在被宰割地位上的并非他一人,我也是其中一个。”
戈剑摇了摇头:“兄台,这不是好的理由。你杀她爹,总是不对。”
牟道不想翻起那段痛苦的记忆,亦不想深辩,虽然她的父亲为官府所杀,他也推不了干系,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为父亲报仇也许是对的,自己未必就错。
他扫了范幼思一眼:“范姑娘,你找在下报仇未免找错了对象。”
范幼思冷道:“难道我父亲不是被你害死的?”
牟道说:“事实并非这么直来直去,也许你该说得再委婉些才对。你知道多少你父亲的事情?”
范幼思哼了一声:“你怕了是吗?你想一推了之?除非你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我不清白。”牟道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亲?”
牟道没有话,两眼望着远方的云彩。
过了一会儿,地说:“你怎么一口咬死是我害的你父亲呢?”
“我有证人,要他与你对质吗?”
戈剑道:“范姑娘,也许你上了人家的当了。你的武功也太好了一点,这就可疑。”
范幼思反问道:“难道只许你们的功夫好吗?”
戈剑说:“你的长进也太快了,多半是个阴谋。不然,你怎么会说见台杀了你的父亲?”
范幼思冷笑道:“是不是阴谋我自己清楚,他若不是凶手怎么承认了呢?”
戈剑一笑:“他也许糊涂了。”
“你想替他否认?”范幼思火了。
戈剑脸一红,无语了。
范幼思道:“他与我至少有两仇,我师傅死在他的剑下,这不会是假的吧?”
戈剑说:“这可奇了,天机子怎么成了你的师傅,不是他把你弄跑的吗?”
范幼思没有理他,双目向牟道射去寒冰一样的厉光,有恨,有冷,有怨。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对天机子原没什么好感,天机子挟持她也没安好心。但命运之神给了他们一个出乎意料的安排。天机子渴慕她的美丽,欲纳她为妾,正欲动手动脚,忽听一人说:“东方残雪也锦,紫丹初成亦红,好一个玲珑剔透人。”
天机子扭头一看,张三丰已站在他的身后。
天机子忙说:“道兄何来?”
张三丰轻笑道:“此处有紫气,结丹而来。”
天机子指范幼思:“你说的是她?”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友是个明白人,何须问我呢?”
天机子忽闪了几下贼亮的眼睛,笑道:“道兄,你要传她丹法?”
张三丰叹了一声:“相见总是有缘人,我有一粒真种子正获无土不生‘金’,过了火候太可惜。”
天机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兄,你要收她做你的弟子?”
张三丰摇头说:“师傅你来做,丹道我来传。我只是个引渡人。”
天机子有些不放心:“道兄,她能得道吗?”
张三丰淡然道:“过会儿你就清楚了。”
天机子不愿白白失去一个美人,说:“道兄,那就让她拜我为师了,现在就拜?”
张三丰点了点头,十分平静。
范幼思见自己能够解脱了,心中暗喜,便毫不犹豫地向天机子磕了几个响头。
天机子心里酸不拉几的,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悲哀,似笑非笑地说:“你我如今成了师徒,你是否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知道。”她不得不说。
天机子“咳”了一声,失去一个美人,得到一个弟子,总算不太坏,认了吧!他有些患得患失。
范幼思又向张三丰下拜,张三丰微微笑了。
三人静立了一会儿。张三丰忽地双手向上一托,犹如行云流水般一摆,一个“云手”向范幼思按去。范幼思欲退,张三丰出手如电,一指点中她的“印堂穴”。她没法儿动了。
随后,张三丰十指连弹,瞬间里把她周身的要穴拂按了一遍,“印堂穴”豁然大开。张三丰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念了十几句丹诀,范幼思顿觉一粒金灿灿的种子跳进了心田,她感到明净透了,万分安逸。
许久,她的身子一震,仿佛一刀停顿了,她感到温兮融融的欢乐。她明白自己的丹道成了。她向张三丰又飘拜下去,张三丰一声长笑,云一样远去了。
天机子趁她出神之际伸手就抓,她水蛇似地一摆,轻轻地闪开了。
天机子一呆,知道她已脱骨换胎,已非池中物了。
他笑了两声:“好得很,你总算成功了。”
范幼思对自己的成就还不放心,笑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成功呢?”
天机子说:“足以让你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可能吗?她心里不由画出一个问号。她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也太容易了。
天机子想趁机建立自己的尊严,便向她大讲特讲自己的学问,并说有一百个理由可以说明她已是绝顶的高人。
天机子的态度大变,范幼思对他有了好感,并深信。他也不坏。
两人在一起处了三天,天机子要尽了小聪明,范幼思终于对他另眼看待了。
这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郑和。
天机子马上把他迎进屋里,密谈。
郑和心生一计,走出屋子,冲范幼思说:“你是洛阳秀才范华的女儿?”
“是的。”她点了点头。
“你父亲死得冤,想替他平反昭雪吗?”
范幼思睁大了眼睛,这样的好事岂有不想的?父亲含冤而死这是她的一块心病,奇冤若得昭雪,父亲也能冥目九泉了,她也算尽了一份孝心,这可是难得的呀。
“我能做什么呢?”她疑惑地说。
郑和轻快地一笑:“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范幼思愣了一下:“略知一些。”
郑和道:“你父亲是被牟家父子害死的,他们父子若不抓住你的父亲,锦衣卫能有什么作为呢?可恶的是,他们父子罗织了许多罪名扣到你父亲的头上,欺骗了皇上,你父亲这才被害。前几天,我偶翻案卷,发现有许多疑点,便上奏皇上。皇上英明,下旨命我复查。你若能把牟道抓住,问个明白,你父亲的大冤即刻就能昭雪。当然,牟道十分狡猾,抓他也许不易,若能杀掉他亦可。”
范幼思说:“杀了他怎么弄清真相呢?”
郑和笑道:“还有别的证人在,不妨事的。你父亲受了冤屈,这是个事实,即便没有证人一样可以昭雪。”
范幼思觉得有些玄乎:“那皇上怎么会相信呢?”
郑和嘿嘿一笑:“皇上已经提前下了圣旨,让你去抓牟道不过是补充一下证据而已。牟家父子欺君罔上,罪该万死。你若能杀了他,也为朝廷立一大功。这是个难得机会。”
范幼思心里乱开了:“圣旨呢?”
郑和道:“我没有带来,不过你很快就能看到。你愿跟我去吗?”
范幼思自然想去,毫不犹豫地随郑和出了院子。两人一阵急掠,进了一座古寺。
古寺不大,倒挺干净,院子里刚洒了水。
郑和说:“你在院里等一下。”他进了北边的石屋。
片刻,一道圣旨写好了。假圣旨他是随身带的,有好多,象个二道贩子。
假传圣旨罪莫大焉,可他不怕,事在人为吗。皇上是信任他的,纵有别人告发他,皇上也不会信的,绝对是告发者遭殃。
郑和等墨迹干了,走了出来,让范幼思接旨。
范幼思接过圣旨,满面泪花,激动极了。皇上是这么仁慈,这么英明,这么可亲、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忽觉自己捧着不是圣旨,而是一颗硕大的怀仁之心。她觉得皇上伟大极了,唯有仰视才见。牟道既是祸国殃民的贼子,无论他对自己有过怎样的恩惠,都是次要的了,自己与国贼叛臣势不两立。
郑和对他还是满意的,又向她交待了几句,令她去了。她在西边的镇上找到白三败,说明来意,白三败便命人用轿子抬了她去找石中粉一起赴老龙山的杀狗大会。
“杀狗大会”不过是郑和玩的一个花样,算不得精心策划,他也不指望它一举成功,只想看一下热闹,彻底弄清牟道的实力。
他没有花大本钱寻觅高人,也不想这么做,牟道还没有把他逼极。他有得是圣旨,这玩艺很管用。他相信一道圣旨。便能调来许多精英,收拾一个牟道有什么困难呢?
杏林三儒一向自命清高,他在圣旨上不过随便吹捧了他们几句,三个人便分不清东西了,一溜烟地奔去“杀狗”了。儒生就是受不了几句捧,特别是皇上的吹捧,哪怕是假皇上捧的。
他并没把握牟道一定会去老龙山,但他乐于等待,牟道不会跑到天上去。
他希望范幼思有所作为,并替她祝福,但对女人他始终是不放心的。牟道是块硬骨头,一定有超人的意志,不知她怎么样?
范幼恩当然亦不平凡,但要杀掉牟道却没那么顺当。她两眼不眨地盯了牟道一阵,恨道:“我父亲是不是你抓住的?”
“也算是吧。”
“你给他罗织了几条罪名?”
“我不是皇上,给他几条罪名何用?”
辛子林冲着范幼思挤了两下眼睛,笑道:“美人儿,你若答应嫁给我,这小子我替你收拾。”
范幼思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辛子林旋身一动,犹如幽灵一样飘忽。范幼思不由心动,这人倒是不可小瞧。
她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你有什么本领?”
辛子林一拍胸脯:“我的手段多了,抠人眼,踢人腥,小鬼也要讨饶命。打发一个小子不费吹灰之力。”
范幼思不由皱眉,这么能吹的人运气恐怕好不了,因为他的对头不是个三脚猫。
辛子林跃跃欲试,范幼思便不言语了,让他们斗一下岂不更好?
辛子林这时来了精神,一弹而起,乐得直叫。牟道的神功并没有吓住他,相反,倒挑起了他的好斗之心。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觉得牟道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远不如“鬼学三篇”上的奇技匹辣奥深,他有信心战胜牟道。
这几天,他长进极快,九原师太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他有理由轻视别人。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天才还会败吗?
牟道没什么表情,辛子林迟早都是他的敌人。他不会害怕辛子林的。
辛子林在他身边闪了两下,曲臂探爪,十分古怪地抓向牟道,爪影一片。
牟道几乎没有动,仅仅向前一倾,便躲过辛子林的一西。
辛子林大惊,想不到自己的:‘九匝鬼爪”绝学也有失手的时候,牟道的躲法实在精妙。
他心跳了一阵,感到非认真对待不可了。
他抽出长剑,腰部一扭,仿佛橡皮人似地一弹,使出鬼学三篇,上的惊天神功“九曲夺魂剑”,甩手抖出无数的虚形剑圈削向牟道,阴森可怕极了。
牟道不敢怠慢,展禹步向左一滑,看不见脚动,已闪到辛子林的背后,右掌轻轻一拍,辛子林顿时被庞大的内劲击飞。
九原师太被牟道的怪步惊呆了,合不拢嘴,她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牟道的挪移之法仅能给予局外人这样一个印象: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谁也否定不了,他们唯有困惑了。
杏林三儒这时似乎想起什么,陡地走上前去。
文疾道:“你的步法虽然神奇,也只能唬人一时。江湖有禹步,自然也有‘炎形’,没有人怕你的。”
“炎形’是种迷幻身法,属于怪诞类轻功,为黄帝所创,却托了炎帝之名。《太玄龙虎经》云:“炎形”至奇幻,功成化彩云,不见实形”
炎形,既然这么神,修习它自然不易,文疾虽知“炎形却未必会用,更难精通。
牟道不知“炎形”为何物,更认为他狗屁不通。说大话,拾小钱,这有什么用呢?
文疾见牟道浑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气呼呼地说:“这小子太妄狂,我们给他点厉害瞧瞧!”
段百苦说:“那我们就用‘炎形’吧,不然还真的收拾不了他。”
三儒向牟道靠去,欲下手了。
这当几,九原师太、范幼思同时出击,闪电般扑向牟道,几乎毫无声息。
牟道发觉不妙,有些迟了,晃身退时,挨了她们两掌,身子象弹丸似地飞出去十几丈远。
他咳嗽了几声,便定下心神,仅受了一点轻伤。九原师太比辛子林鬼得多,要躲过她实在不易。
两人得手,心中大感欣慰,这至少说明牟道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一样会犯错误。
杏林三儒见九原师太坏了他们的好事,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虎口拔牙也不打一声招呼,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吗?”
九原师太笑道:“我们配合得不是很好吗?”
三儒一想,倒也不错,别管怎么弄的,揍一顿狂小子总是好的。
文疾叹道:“可惜我们没来得及下手,否则他已经躺下了”
九原师太自然不信他的胡说,笑道:“你们还有机会,现在动手也不迟吗。”
文疾皱了一下眉头,说:“好时辰己过,再动手就不吉利了,也难灵活。”
他的话不假,他们的”怪舞”是讲究时辰的,此处生,彼处杀,不能乱来的。
牟道略微调息了一下,冷冷地说:“你们得不到什么的,别枉费心机了。”
范幼思道:“你也别想清静了,除非你告诉我真相。”
牟道冷笑一声:“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不愿再忆起过去,那里有他的耻辱和仇恨。想起父母的死他就内疚无比;恨不得大开杀戒,他怕控制不了自己。你找我报杀父仇,我父母也死了,这仇找谁报去?刽子手不是我。
他想冲过去给她一个嘴巴,终于没有动。
他扫了众人一眼,长叹一声,飘然而去。
戈剑叫道:“兄台,等我一下。”追了过去。
文疾喝道:“站住!你也该通点人性了。”
戈剑停下了,呆然无语,心里乱腾腾的。
段百苦说:“你跟他跑什么?他是个江湖败类,你也想为人不齿吗?”
戈剑低下了头:“师傅,他没有那么坏的。”
“住口!”文疾怒道,“他做的坏事比鬼都多,单凭他。无师无祖’这一条,就罪该万死!”
戈剑不敢反驳,唯唯诺诺。
傅太旧说:“你也不小了,我们该把你交给任大侠了。你不是一个出色的弟子,倒是个很好的高手。你跟他学了些什么?”
戈剑说:“也没什么,就一种步法而已。”
“是禹步吗?”
戈剑“嗯”了一声,头更低了,他怕受到斥责。他跟牟道学武并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
傅太旧的眼睛亮起来,笑道:“那你走一走让我看看,也许他欺骗了你呢。”
戈剑无奈,只好展身飞旋起来,仿佛一道影。三儒看得心惊,又气又恨。他们累死也没法调教出这样的弟子的,女口令徒弟高过了师傅,实在可气。这小子学了好手段不来通告一声,更是可恨。师傅能教你,你就不能露两手好的拳敬一下师傅吗?
他们可以这样想,却不会说出来。师傅的尊严是不能丢。
段百苦怕别人也见技起痒,冲戈剑一挥手,说:“走,我们寻任大侠去。”
戈剑应了一声,飘身而起。
九原师太欲拦,他已远去了。一场“杀狗会”就这样不终而终,连“狗毛”也没有橹下一把。
三儒和戈剑急奔一阵,傅太旧说:“你的禹步确实不错;可有点儿问题。”
戈剑信了:“什么问题?”
傅太旧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身步还没有合而为一,否则成就会更高。”
戈剑点了点头,觉得师傅言之有理。
戈剑是诚实的,对师傅有足够的信任。他还不敢怀疑他们的动机。
停了一会儿,他问:“师傅,怎样才能身与步合,神与形合呢?”
傅太旧笑了:“师傅自然有办法。你把禹步的行气法门告诉我,修改一下就行了。”
戈剑一怔,感到有些突兀,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禹步的行气法门告诉了他。
傅太旧毕竟是他的师傅,他没法儿拒绝。
段百苦这时说:“果然有点问题,不大。”
傅太旧“嗯”了一声,眯眼想起来。他自然不是想如何修改它,他的目的是彻底弄懂它,修改禹步那是大天才的任务,他犯不着替别人着想。
禹步的行气之妙不可言喻,愈是懂得它愈被它的神奇惊诧。
他象只蜜蜂在吸吮它的液汁。
文疾、段百苦也在想,两人不由自主比划起来,样子完全不是在修改它了。
戈剑弄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小心地问:“师傅,修改好了没有?”
傅太旧点头道:“修改好了,你只要不行带脉之气,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这是信口胡诌,绝对误人子弟;可戈剑深信不疑,到底还是师傅厉害,一眼就全看穿了。
他闭住带脉之气试了一下,顿觉腹如刀绞,满肚子的肠子都不太平。他“哎哟”一声蹲下去了。
“师傅,闭住带脉不行,我受不了。”
文疾道:“你这孩子就是不能吃苦,肚子疼怕什么,再练戈剑又试了一下,更糟,几乎站不起来了。
“师傅,你改错了没有?”
傅太旧说:“没错,也许是你的功力还浅,过些时候再闭带脉吧。”
戈剑苦着脸说:“只能这样了。”
傅太旧没心思理会他,禹步把他迷住了。
文疾、段百苦也进入了神奇的世界,如痴如醉了。禹步远比儒家的经文生动有趣,生命在这里折腰。他们面如闲云,心里在笑。
三个老家伙把禹步吃透了,仿佛嚼碎的梨渣,把它吐出来了。文疾道:“也不怎么样,比‘炎形’可差得远了。”
傅太旧不便批评它,轻声说:“功夫在人练,也在人改,有心人总会成功的。”
戈剑道:“师傅,‘炎形’厉害吗?”
傅太旧说:“当然厉害,你想学吗?”
戈剑低下了头:“想学,不会肚子疼吧?”
傅太旧差一点笑起来,觉得戈剑倒真可爱。
“你放心吧,‘炎形’奇妙无比,不会出怪事的。”
戈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您什么时候教我?”
傅太旧说:“等你把禹步练好了再讲吧。功夫贵精而不贵多,这是要切记的。”
戈剑大失所望,十分不快,觉得师傅骗了他。但他马上又打翻了这个念头,师傅也会骗人吗?师傅是不可随便亵读的。
杏林三儒感到自己顷刻间有了惊人的进步,雄心高涨了起来,下次再碰上牟道他们可以大显身手了。
三人一阵得意,快笑起来。
戈剑呆呆地望着他们,有些难过。
这时,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十分急促。
段百苦看清了来人,高声道:“冯兄,这么急是上哪里去?”
冯百万停下来,恨道:“任风流这个浑蛋拐跑了我的女儿,我找他算帐去!”
文疾道:“任大侠名声不错,不至于此吧?”
冯百万哼了一声:“我这也没说他的名声有多坏,可他不干人事,这是赖不掉的。”
戈剑道:“你到哪里找他去呢?”
“断忘涯,那是他的老巢。”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
“他还没把事做绝,给我留了字。”
文疾笑道:“好得很,我们也正要找他呢。”
冯百万一愣:“你们找他干什么?”
文疾冲着戈剑一努嘴:“他是任风流送来的,我们再把他送回去,我们的使命完了。”
冯百万眼里掠过一道恨意,伸手就抓,饶是戈剑身手高到了极处,也没有躲开,被他抓住“曲池穴”,他下手太突然傅太旧叫道:“冯老大,你这是干什么?任风流拐跑了你的女儿与他有什么相干?”
冯百万嘿嘿一笑:“相干大了。他既是任风流送来的,绝不会是个闲人。我要拿他做个人质,让任风流也体味一下被人要挟的滋味。”
文疾摇了摇头:“冯老兄,任风流既然已开始堕落,就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了,你拿住他也如没拿。”
冯百万哼道:“我不上你的当,手里有件破棉袄还能挡一下风寒呢,何况有个人。”
段百苦说:“冯兄,你既然不信我们的,那咱们就一道去找任风流吧。到时候全都明了。”
冯百万歪头想了一下:“那好,这就走。不过你们要放老实些,否则对他就不利了。”
文疾笑了起来:“冯老兄,三儒平生最恨淫邪之人。如果任风流真的那么下作,也许我们会帮你呢。岂会不分皂白抢你的手中人?”
冯百万一拽戈剑:“够义气。飞身就走。”
三儒飘飘相随,十分灵洒,快活极了。
天上浮来几块云彩,与他们相映成趣,意境美得很,远看就象一幅动人的水墨画。 ; ; ; ; ; ; ; ; ; ; ; ; ; ; ; ; ; ;□□□□□□□□□
五人一阵急行,跨远山,掷苍林,几折几进地上多少恨。
人生就是这样,向前一步,不知会发生什么,或喜,或惊,大纷纪。
他们冲上一个山坡,两边的太阳热烈起来,几个人的额头都有了汁珠。往上攀,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带,山坡突然凹下去,两边是光滑得没有道理的石壁。
再向前,突然没路了,下面就是深渊。这地方怪在太有欺骗性,你不走到不能再走时绝不会想到路已断了。人在这里会失去应有的预见力,目光只看几尺。
粗心大意的人在这里走一趟绝对能得不少教训。
冯百万站在崖头上向对面的石壁看了一会儿,说:“这就是‘断忘涯’,他可能在那边。”
两处山崖相距有三丈,幽气在中间飞流。
戈剑叹了一声:“好个古怪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多迈一步,那可一下子什么都‘忘’了。掉进深谷里,连尸体恐怕也找不到。”
冯百万哼了一声:“你小子现在还有心想这个,可见不是好东西,你怎么不想一下我女儿的安危呢?”
戈剑道:“你女儿我没见过,怎么想?”
冯百万怒道:“我女儿美得很,你向美处想就是了!你小子又不傻,连这个也不懂吗?
我冯百万能有个丑闺女吗?”
戈剑一低头,倒真的想起来,不过他脑中的人物不是冯百万的女儿,而是张严馨,想起张严馨的一囹一笑,他的心狂跳起来。
冯百万看了一眼他的苦模样,有些疑惑。
文疾道:“冯老兄,我们不过去吗?”
冯百万说:“当然要过去,在这里有什么用?”
傅太旧嘿嘿一笑:“要过去,你就得放人了,你能挟着他纵到对面去吗?”
冯百万长出了一口气:“人我可以放,但他不能逃掉。”
“我们也要找他呢,逃什么?”傅太旧说。
冯百万无奈,只好松开手,戈剑的半身酸软顿时消失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笑道,“老先生,你再抓我一下试试,看我能不能逃掉。”
冯百万哈哈一阵大笑,似乎不屑理会他,笑声引开戈剑的注意力,又突然出手,比上次更快。
戈剑并不慌,身子一拧,轻轻闪到对方的身后,先前毫无迹象。
冯百万大惊失色,不知戈剑使的什么法术。
“小子,你捣的什么鬼?”
戈剑得意地说:“捣鬼的是你,不然凭你的小聪明又怎能抓得住我?”
冯百万大怒,举掌欲劈。戈剑一阵快笑,脚下用劲,弹身向对面的石壁飞冲过去,动作十分美妙。
冯百万一呆,自讨自己跳涧绝不会这么自如,多半要弄出一身汗来。他的气一下子汇了许多,觉得眼前的世界被人偷换了。
三儒见他失了锐气,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冯百万只有怒目而视了,与三儒斗,他占不了什么便宜。
三儒戏弄了他一阵子,飘向对面的石峰。
冯百万一咬牙,向后退了两丈,助跑飞冲。
这也算是一种较量,唯有他笨。
五个人越涧上了峰顶,顿被山上的松涛声感染了,眼前一片美景,仿佛有清泉在空中飞过。满眼空旷,无人。
冯百万心中一急,大骂起来:“王八羔子,我们被他骗了!”
戈剑道:“你别慌叫唤,他不是那种人,不象你善于声东击西,不要老脸。”
“放屁!”冯百万恼了,“我抓你并无恶意,不象他乱打黑算盘。”
戈剑一撅嘴:“别说得那么美,要是你女儿自愿跟他跑的呢?
和一个老头子成天在一起,并不是大有趣。”
三儒有些不悦,他们也是老头子。
“放狗屁!我女儿不是那种人,任风流若不欺骗她,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戈剑哼了一声,不言语了,无论怎么样,让你个老东西急一阵倒也不错,谁让你乱抓人呢?
三儒见戈剑滑多了,冷漠无语。他们是不希望看到戈剑这个样子的。
冯百万四下扫了一阵,仍不见人乘,高声大叫了,回声在山间飘荡。
突然,紫影一闪,紫衣妇人飘到戈剑身边。
戈剑又惊又喜:“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紫衣妇人说:“是任大侠约我来的。”
冯百万忙道:“任风流约你干什么?不是让你做媒婆吧?你见到他了没有?”
紫衣妇人没有回答他的追问,用食指向下一指,目光又扫到戈剑脸上。
冯百万一乐:“他在下面?还有别人吗?”
紫衣妇人充耳不闻,似乎一切都无足轻重了;冯百万顾不了许多,纵身向山下奔去。
戈剑冲紫衣妇人微微一笑:“前辈,我们也去吧?”
紫衣妇人摇了摇头。
戈剑一愣,飞身就走。他吃不透紫衣人,怕她也搞阴谋诡计,虽然他觉得她不是那种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紫衣妇人长叹了一声,只好也下了山峰。
前面有几间草屋,旁边有果树林。冯百万一边叫喊着,一边冲过去。他快要扑到草房边时,房门陡然开了,任风流走了出来,面如春风。
冯百万恨透了他,一声怒吼,使出他的绝学“佛掌金印”神功,抖出一圈掌影按向任风流的前胸,气劲如刀。
任风流微微一笑,轻施“浮光掠影”身法,问到一旁。
冯百万一掌走空,一招“鱼龙翻身”,掌劈任风流的太阳穴。
任风流侧身一滑,犹如影随日移,飘出两丈外去。
冯百万一肚子火发不出去,更恼了,两眼血红,仿佛要炸开。任风流一点也不怒,十分安祥。冯百万知道拼下去也鲜艳不了,自己更不可能光荣,唯有退而求其次了,骂道:“任风流,你少充雄。你纵使飘闪一辈子也不行,我女儿在哪?”
任风流笑了,没有一点火星:“……大人,她正在洗澡,你等一会吧。”
冯百万哼道:“任风流,你也是个人物,好歹也响亮过一阵子。这种下流事你也做得出?”
任风流摇了摇头:“我下流对你也有利?”
冯百万气得直颤,不住地长出气。
三儒这时到了近前,任风流忙打招呼。
段百苦说:“任大侠,我们交差来了,幸不辱使命。”
任风流还礼说:“先生客气了,多亏你们相助,任某才有今日。”
戈剑忽说:…任叔叔,你想我吗?”任风流深情地说:“想,非常想。心儿,看来你有了大成就。这我就放心了。”
任风流看了一眼紫衣妇人,叹了一声:“心儿,你知道她是谁吗?”
戈剑摇了摇头,神色格外庄重。 ; ;任风流停了一下,说:“她是你母亲,美名天下知。”
戈剑虽然有所准备,心头还是一番巨震。他扭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母亲,眼里有了泪水:“任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任风流道:“一言难尽,慢慢你会知道的。”
戈剑向前挪动了一下,紫衣妇人一把搂住他,也流下泪来。
戈剑才看清母亲的面孔,确实美得惊人。她一直戴着面纱的,让人看不准她的真面目,似清非清。
戈剑稳定了一下情绪,小声问母亲:“我父亲是谁?”
紫衣妇人叹道:“你父亲是仇天清,我们多年不相见了。”
戈剑大吃一惊,目光都尖利起来,一种不祥的阴影扑进他的眼帘。造化弄人啊!
文疾忽道:“原来是仇天清的后代,他不是已被牟家父子害死了吗?”
紫衣妇人身子一颤:“这是真的吗?”
任风流道:“是真的,他已死了许久了。”
戈剑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子,眨眼间牟道成了他的杀父仇人,这多么荒唐啊!
万料不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与范幼思成了同路人。
他摇头叫道:“任叔叔,这可能吗?”
任风流十分平静:“不会太错了。你父亲的死与牟家父子有莫大的干系。”
戈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紫衣妇人低下头去,亦是伤心欲绝。她总是盼望再次相会,永远办不到了。
文疾恨道:“牟家父子实在可恶。心儿,你要为你死去的父亲报仇!不然他何以瞑目?”
戈剑流着泪说:“我们是朋友,我……”
文疾把眼一瞪:“朋友算什么,天伦才是要紧的!你想做个不孝人吗?古来恩仇代代传,你也不能跳出圈外去。父仇子报,天经地义。”
戈剑不知如何是好,满脸都是水珠,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段百苦忽说:“心儿,父仇确是该报。你不能太软弱了,血债要用血来还。”
戈剑无话可说,双目失去了光彩。
任风流说:“心儿,你师傅的话也有道理。朋友归朋友,仇恨是仇恨,你别弄混了。”
戈剑点头又摇头,心中充满了矛盾、凄苦。
还是傅太旧一针见血:“心儿,你拿他是个朋友,为他所苦,他却未必领你的情。此刻他正自在着,也许正在追女人,实难说。”
戈剑想到张严馨,更难过了,若是君姐姐在此有多好,一同就知怎么做了。他扭头看一眼母亲,飞身就走。紫衣妇人随后追去。
“心儿,你哪里去?”
戈剑不理母亲,头也不回,狂奔急掠。
紫衣妇人只好拼命追赶。
冯百万见他们远去了,说:“任风流,快把我女儿交出来,我的耐心没你好。”
任风流轻笑道:“我没把她藏起来,何谈交?我们是好朋友。”
放屁:“男人和女人能会是朋友?”
任风流没有辩驳,微笑不语。冯百万看着别扭,又向他扑去。
这时,冯春影走出草屋,头发湿漉漉的,有种鲜气。冯百万看到女儿,顿时住了手,笑道:“影儿,他没有欺负你吧?”
冯春影一笑,犹如花谷春晖,明丽照人,象个神仙儿。
“爹,你放多心了,我好着呢。”
冯百万说:“影儿,跟爹走。”
冯春影摇头说:“爹,这里并不差,还要去哪里?”
冯百万道:“回我们的梦华香谷。”
冯春影笑了:“那里并不好,我不想去了。”
冯百万一惊:“你说什么?不想要爹了?”
冯春影犹如一股春风扑到爹身边,笑嘻嘻地说:“爹,有一个人好,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吗?”
冯在万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那个“好人”指的是任风流,可这是行不通的。他几乎跳了起来:“爹难道是坏人?”
“不是吗,我好喜欢他。”
冯百万气坏了,伸手就抓女儿。冯着影仅仅一扭身,仿佛春风一样飘忽。他竟然没有抓着,这可奇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女儿的轻功高明得连他也不认识了,才几天没见呀?
他呆在那里,久久无语,照这么看,女儿跑出来也许是对的,外面的世界毕竞更大。
文疾说:“冯老兄,你女儿既然看上了任大侠就让她留下吧。
虽然任老弟老了一点,可有个美妻相伴,会焕发青春的。老而弥辣。”
冯百万顿时不快了,冷道:“你少说话吧,我的女儿岂会留在这里?”
傅太旧说:“冯老兄,你也别太认真了。女人,不就是那回事吗?任老弟的花样更多。”
“闭上你的臭嘴!”冯百万大怒了,“影儿,跟我走!”
冯春影微微摇头,一言不发。
冯百万气得眼冒金星,也毫无办法。
任风流道:“前辈,影妹是没错的。你不要怪她。”
段百苦笑了起来:“任老弟,你也会肉麻了,了不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任风流幽幽地说:“我变得已有些迟。”
文疾道:“任老弟,你用了什么法把她勾上的?”
任风流平和地说:“以心换心,以诚待诚。”
博太旧大摇其头:“没这么简单,大凡男女之事,多半私下里要眉来眼去。”
任风流笑了:“想不到三位儒兄这么精通此道,小弟愿洗耳恭听。”
冯百万受不了他们这样胡侃,厉声道:“影儿,你走是不走?”
冯春影柔声说:“爹,我没法儿走,这里好悟道呢。”她耍了个花招。
冯百万心里松动了一下,只好说:“那爹也留下,等你悟道后再走。”
冯春影甜甜一笑:“爹,你也来一起‘悟’吧。等看透了人生,什么都好办了。”
冯百万“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三儒见没法儿再呆下去了,正欲离去,海天龙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笑嘻嘻的。
冯百万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斥道:“你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海天龙笑道:“舅,我来看你呀。我们可是许久不见了。”
冯百万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去。
海天龙嘿嘿一笑:“任大侠,我有一事相求呢。”
任风流说:“我答应过帮你一次,说吧。”
海天龙笑道:“世人都说练剑好,‘太白剑诀’无比妙,小弟天生喜欢奇,让我一观怎么样?”
任风流哈哈地笑起来:“这有何难,我既然要帮你,何吝一本剑诀呢?”
他向腰中一摸,掏出薄薄一本剑诀:太白醉剑诀。海天龙眼里顿现毫光,伸手抓了过去。翻开一看,果是货真价实的剑诀,他放声笑了。
“多谢!”他飞身而去了。 ; ;任风流淡然一笑,走到冯春影身边去。
冯百万不愿多看一眼他们的亲呢,一跺脚,闪身而逝。
冯春影欲叫他,终没开口。
任风流抚了一下她那光滑秀美的长发,轻声道:“最终他会想通的。”
冯春影问:“我这么做过分吗?”
任风流摇头道:“我们没有错的。”
冯春影低下了头,欢意从脸上消去,似乎在忆他们的初识。
她正要想下去,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荒山,草屋,男人,女人。好野的情调。”
任风流一扭头,罗国伟冲他笑了。
任风流平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罗国伟一扬手中刀:“自然是比刀,我不太相信你永远不再用刀了。”
任风流淡然一笑:“你还以为那两个锦衣卫是我杀的?”
罗国伟自信地说:“只要你出刀,什么都清楚了。这是最简练的法子了。”
“我若是不拔刀呢?”
“那你就永远再也没有拔刀的机会了,女人也将属于别人的。”
任风流神色一变,恼恨他打女人的主意。他是不想再抽刀了,若是为了女人呢?这是个新问题。他决心不再用刀也是为了女人。
罗国伟见他失去了刚才的悠闲与平静,心中暗乐,两人之间的拼杀看来不可避免了。
他轻轻一笑,拔出自己的刀,迎着日光一晃,寒光逼人:
“任风流,别再犹豫了,否则的话,你将一无所有。生命不再是你的,女人也不再是你的。”
任风流轻闭了一下眼睛,感到一阵心痛,若为了生命,他是决计不动刀的,但女人的可贵又岂是用生命可以衡量的?女人是男人的生命花。
罗国伟走向了他,很慢,似乎在寻找下刀的机会。
冯春影有些奇怪,一脸迷惑,不知任风流怎么这样不爽快。
人家把刀压在了你的脖子上,允许你打退堂鼓吗?”她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呢?
她轻微迷人地一笑:“他那么可怕吗?让我来接他吧。”
任风流感到受了侮辱了。
罗国伟趁机大笑:“好,有志气,比他都强。放心吧,我不会伤着你。”
冯春影嘿了一声:“谁要你让,我不怕死。”
任风流再也忍不住了,他若再迟疑,失去的会更多。他可以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那样他的心灵就只能寂寞下去了。这太可怕。
他冷笑一声:“罗国伟,你别耍把戏了,我接你的刀。”
罗国伟乐了:“用手接吗?”
任风流轻蔑地说:“你不要用心太深了,我怎做还用不着你来指教。”
罗国伟哈哈地笑起来了:“任风流,你别太轻高。我所以让你耍大刀,是不想占你的小便宜。你若分不清扁与圆,只能是个倒霉鬼。那时别怪我太狠了。”
任风流长出了一口气,两眼不眨地看着他,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罗国伟这时扬起了刀:“任风流,记住吧,明年的今日是你的祭期。”
任风流没有动,两眼盯住了对方的刀,眸子里跟着也闪动了飞流的刀光,奇哉!
罗国伟似乎看透了任风流的肺腑,信心更大了,直向他冲过去。
罗国伟远比任风流想象得狡猾,快冲到狂风流的身边了,他忽儿转了方向,划起一片刀光向冯春影劈去,狠辣皆备。舍近求远了。
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欲乱敌人心,先毁敌人“宝”。冯春影正是任风流视如性命的珍宝。
任风流似乎料不到罗国伟这么下作,心中一惊,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欲解心上人之危。
他手中并无刀。
罗国伟见对方上钩,突然反身,虚光一起,一刀砍向任风流的脖子,快如赤电。
任风流大叫不妙,急展“浮光掠影”身法斜闪。怎奈太迟了,血光进现,落地一片。
任风流闷哼一声射子五六丈外,一脸伤感。这亏吃得太气人了。他的左肩挨了一刀,刀口寸深,受伤亦算不轻。
罗国伟一刀得手,再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得意地笑道:“任风流,想不到你这么‘酸’。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浪得虚名,实在可笑,可笑。”
任风流脸上暴起青筋,显是怒极了。他扫了冯春影一眼,她正望着他出神。一切来得太快,她还没有想起要干什么。等她惊醒过来,马上读懂了他的面孔,还有那不太熟悉的目光。他这是要应战了,他需要刀。
她扭身进了草屋;一把怪刀便飞出屋来。他伸手接住了。这是一把黑如墨的刀,二尺多长,直的,两寸多宽,几乎没有刃,绝不快。
罗国伟一呆,这是个啥玩艺,也是刀吗?他冷然一笑:“任风流,你若再穷卖弄,死得会更快,收起你的黑玩艺吧。”
任风流长吸了几口气,止住血,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只有在平静里他才能找到自己。
罗国伟明知对方平静了自己多半不安宁,也没有抢先下手。
他也需要冷下来,冷里有他的真本色。
两人各自寻求起自己的真面目,僵住不动了。任风流这时走向了他,主动进攻了。
罗国伟不敢大意,急忙稳定心神,气下丹田,大刀紧贴身。
任风流相了他一会儿,轻笑道:“好歹我是个老手,你先出刀吧。”
罗国伟没吱声,面孔冷下去了。什么时候下刀他心里有数,岂会听敌人的。
任风流叹了一声,似乎替岁国伟惋惜,身形一旋,使出他的惊天绝学“凤凰八爪刀”。
瞬间里,从他手里飞出“凤爪”似的八片刀影,旋涡般袭向罗国伟,快得有些莫名其妙。
罗国伟心头一寒,大刀挽花上撩,仿佛海底捞月,虚光紫气冲天。“当”地一声响,火星飞溅,两人各自向后飞退数丈。没分胜负。
任风流勉强一笑,神色灰暗下去。
罗国伟道:“任老兄、还没完呢。”
任风流冷漠地说:“你放心,这回我会让你满意的,出刀吧。”
罗国伟冷眼看了一下远方,横刀欺进,心中不抱一念。
任风流没有动。他在寻觅对方的弱点,老缠下去未免大无趣了。他是个清醒的务实者,世界的变化仍比他估计得要快。
他想到了优美的萧声,深长而充沛。
罗国伟这次也想了断,念头就是一把刀。
两人在对峙中重新衡量对手了。
两人的心全进入了狭窄的空间。仿佛过了许久,两把刀才碰到一起。
他们又看到了火星。
罗国伟心头一沉,觉得任风流比牟道还难缠,至少任风流给他的压力比牟道要大得多。
与牟道交手,他能马上看到结果,与
任风流拼杀,仿佛嚼老牛皮,乏味烦人,又有几多担心。
他没法接受任风流总能安稳如山,两人的打法太相似了,真他娘的见鬼!
霎时间,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至少不敢盲目了。
要挺胸走下去,他觉得会有不少敌人。一个牟道就够他收拾的,结果实在难料。他想不通牟道何以能不断地前进,别人则不能,自己能越过他吗?任风流呢,比他如何?对付牟道自己也许得改变一下打法。
他冲着任风流笑了。
“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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