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胡一 服骑射两年后大见成效,赵国练成了三十万一精一锐新军:十万劲装步兵全部驻守赵国南部关隘以应对中原,二十万一胡一 服飞骑则全部驻守长城一线。第三年,赵雍将邯郸国务一交一 肥义辅助太子赵章执掌,便北上长城,准备大举廓清边患。
公元前305年初夏,赵军首战突袭林一胡一 大本营,拉开了廓边拓地的序幕。
战前,赵雍与楼缓、廉颇、牛赞一精一心筹划,已经对林一胡一 各部族游牧地带与黄旗海大本营之兵力分布了如指掌,突袭路径反复探察无误。更要紧的是,楼缓早早已经派出十余队“商旅”深入草原,名为与林一胡一 通商,实为在赵军沿途筹集囤积大量马奶子与牛羊熟肉。赵军的总部署分为三路:楼缓坐镇雁门关防务,同时集结庶民马队牛车为大军输送给养;廉颇率领十万飞骑驻扎雁门长城之外,以防东一胡一 楼烦突然劫掠以及林一胡一 突围南逃,并随时准备出动策应;赵雍亲率十万飞骑,以牛赞为前军大将,直捣黄旗海。
便在四月末的一个夜晚,赵军十万轻骑从雁门关外出发,偃旗息鼓飞向了东北方辽阔的草原。恰恰是一夜 一日,赵军飞骑便抵达了于延水上游的山地河谷。一夜 休整歇息,五更时分赵军出动,恰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轰鸣的雷声骤然在林一胡一 大本营炸开。
骄横的林一胡一 部族根本没有料到赵军竟敢深入黄旗海,仓促应战,两个时辰后便不能抵敌,直向西南方的岱海草原逃去。连续西逃三日,素称剽悍灵动的林一胡一 骑兵竟是无法摆脱赵军飞骑的穷追猛打。情急之下,林一胡一 单于召各大部族头人紧急聚商,认定这是赵雍的孤注一掷,若拼力杀回一举战胜,或可长驱南下。于是,林一胡一 部族以岱海山塬为依托,聚集全部族人可战者三十余万,要与赵军做殊死一搏。赵雍见林一胡一 大军突然死战不退,立即明白了其中奥秘,在下令牛赞狠狠咬住林一胡一 主力的同时,即刻飞书调来廉颇的十万飞骑参战。
三日之后,两支大军共五十余万骑兵,在岱海草原展开了旷古未闻的大拼杀。激战三日,林一胡一 部族死伤二十余万,终于仓皇北逃。赵雍下令廉颇率大军回防,毫不犹豫地亲率六万飞骑向北穷追林一胡一 。连续两个月追击,大小接战三十余次,林一胡一 每战必败,只有望风而逃。在炎炎盛夏到来之时,赵军已经追到了大漠茫茫的北海,南距长城已是数千里之遥,赵雍这才下令停止了追击。
一战根除林一胡一 大患,赵军飞骑威震大草原,诸一胡一 匈一奴一大为震动。
次年开春,已是强一弩一之末的东一胡一 部族联兵西北匈一奴一诸部,东西两路大举南下,要夺回陰山以东的林一胡一 大草原。飞骑军报传来,赵雍哈哈大笑,鸟!我正要一鼓作气,他竟打上门来,天意也!长城下一番计议,赵军兵分三路迎敌:牛赞率部三万向东迎击东一胡一 ,楼缓率军三万居中前出岱海策应,赵雍自己则亲率飞骑大军十四万,以猛将廉颇为前军大将,飞骑出云中草原截杀匈一奴一骑兵。
西北方的戎狄诸部臣服秦国之后,从茫茫西域不断流窜迁徙到陰山北部的匈一奴一诸部,便逐渐强大起来,已经隐隐然对秦赵两国形成了压顶之势。但其时秦国军威正盛,匈一奴一畏惧于秦军战力,尚不敢对九原、云中以南的秦国上郡大肆騷扰,于是便对赵国北部的大草原垂涎欲滴。然则这时却有林一胡一 东一胡一 压在赵国头顶,占据着这片水草肥美的辽阔牧场,匈一奴一也不敢轻易对林一胡一 东一胡一 公然挑衅。所以长期以来,匈一奴一尚没有对赵国形成直接威胁。如今,最是剽悍善战的林一胡一 丢下如山一尸一骨消遁而去,东一胡一 不足以对抗赵军,纵是联结南面的楼烦,也同样不是赵军对手。放眼草原大漠,惟有新崛起的匈一奴一堪与赵军一战。于是,东一胡一 首领便派出飞骑特使,约请匈一奴一诸部起兵,打败赵国后共分林一胡一 草原。匈一奴一单于大喜过望,召来诸部小单于一说,竟是人人欢呼雀跃异口同声,林一胡一 猎豹无能,若遇我匈一奴一大熊,便将赵雍这只肥鹿撕成碎片踩成肉泥!
战国中期,匈一奴一的强悍凶狠尚是初显,并不为中原战国所重视。除了秦赵燕三国,其余中原战国对匈一奴一可说还是不甚了了。直到战国末期秦国统一华夏,匈一奴一之患才日渐成为最大威胁。及至两汉屡遭匈一奴一之大害与多次对匈一奴一大反击之后,匈一奴一两个字便成为中国整个北部边患的代名词,便成为中国的朔方噩梦,以致有了“四夷为中国患者,莫如北族”之恐怖心!直到近世西方列强从海上入侵中国,林则徐仍然疾呼“英法诸国皆不足患,终为中国患者,其北方俄罗斯乎!”这是后话。
究其源流,匈一奴一是一个源于中原而杂成于陰山漠北地带,且不断聚散分合的奇特的游牧部族邦国。在中国历史上,匈一奴一作为游牧邦国,只存在了五六百年,东汉三国之后便渐渐解体而星散复原为北方诸一胡一 。在春秋之前,匈一奴一的前身部族散布于中原腹地及其四周的蛮夷山地草原之中。五帝与夏王朝时,匈一奴一前身部族叫做荤粥,殷商时叫做獯粥,西周时叫做猃狁,春秋时叫做玁狁。直到战国中期,才有了匈一奴一这个名字。后来的两汉之世对匈一奴一详加揣摩考证,认定匈一奴一是山戎、犬戎、赤狄、白狄、昆夷、畎夷等部族被驱赶出中原后的残部聚合,匈一奴一这两个字音,则是中原人听一胡一 字多有转音而最终的念法。两汉尚未顾及的一点,便是此时的匈一奴一,还融合了从遥远的西方向东方茫茫大草原流动迁徙而来的罗马流亡部族,以及后来被称为罗刹国、鲜卑国、五一胡一 等等的北方游牧族群。大要而言,当时诸一胡一 部族尚是中原最大的威胁,所谓匈一奴一还正在成型,还没有成为北方大漠草原部族的总称,直到数百年后匈一奴一政权大体成型而诸一胡一 残部也溶入匈一奴一。此亦后话。
赵军久于一胡一 人周旋,对北方部族的动静自是着意汇集。尤其是赵雍即位,对北方一胡一 人久有图谋,力行一胡一 服骑射的同时便派出了几十支商旅深入一胡一 地,对北方所有大部族都做了一番实地探察。商旅斥候们的种种描绘,终使赵雍心头烙下了一个深重的印记:匈一奴一凶悍无文,必是赵国劲敌!
这时的匈一奴一,总人口不过两百余万,只大体相当于赵国一个郡的人口而已。匈一奴一有三十余个大小不等的部族,其自治情势犹如中原夏商周三代的诸侯。匈一奴一总首领呼为撑犁孤涂单于,撑犁孤涂者,天之骄子也;单于者,广大无边也。此等意思,中原人直到数百年后的西汉才弄得清楚。战国之世,只是依音直呼其为“单于”罢了,为了与其部族首领的小单于区分,便将匈一奴一总头领简单呼为“大单于”。匈一奴一是滚雪球般壮大成型的。无论是千百年前来自中原的游牧族,还是后来从西从北遥远迁徙来的游牧族,但凡来族,只要臣服于既定的匈一奴一部族势力,便可得到一大片草原湖泊定居,除了打仗时共同出兵,并对大单于有些许年贡,寻常游牧生计便是各部族完全自治自立。便是最高首领的大单于,也须得首先是某个特定大部族的首领,否则便没有实力在打仗时统驭诸部。因了这辖制松散,流动迁徙的诸多游牧族便乐于归附匈一奴一,终于在战国中期成了气候。
商旅斥候们回报说:匈一奴一无文字,无文书,凡事但以言语约束。匈一奴一无成文律法,无固定牢狱,最高“刑罚”也只关押十日,寻常时日全部囚犯不过数人而已,凡事皆以约定俗成之风一习一 处置。匈一奴一人风一习一 蛮荒,自大单于之下皆食畜肉不食五谷,以各种兽皮为衣,以旃裘为铺盖而卧。举族以老弱为贱民,以壮健为尊贵,年轻青壮食肥美之肉,老弱只能食弃骨野果。纵是首领单于,老去便得一交一 权,否则便要被青壮承袭者无情杀死。父亲死,儿子便以母为妻,兄弟死,剩余兄弟便分其妻为妻,男女杂一交一 无所顾忌。匈一奴一人有名无姓,粗砺剽悍,以骑射为能,少儿便能骑羊引弓射鸟,长成则畜牧游走并射猎禽一兽 为生。匈一奴一人的兵器只有三样:控弦、弯刀、鋋。控弦是匈一奴一对弓箭的叫法,鋋却是一种三五尺长的铁柄短矛,远则射箭,中则掷鋋,近则弯刀拼杀,便是匈一奴一的主要战法。匈一奴一人战功无封,但以战俘与掠来财货归己而已,勇士但斩敌首,头领便赏赐一卮酒以为激励。是故匈一奴一人唯利是争,争夺草原牧场及抢掠杀戮从来不顾死伤,便是寻常时日,也是人不弛弓,马不解勒,随时准备厮杀。辄遇夺利则死战不退,但有逃遁者便视为最大耻辱!若此战无财货土地人口之利可夺,纵单于下令,也是鸟兽星散而去。
凡此等等,都使赵雍得出评判:匈一奴一骑兵此举要夺取岱海草原,其利丰厚无算,必是更加凶悍!此战若是匈一奴一得手,赵国头顶便会压来一股比三一胡一 更为强悍的势力,赵国将岌岌可危。此前赵军从来没有与匈一奴一交一 过手,必须自己亲率大军决战,方可万无一失。
四月初夏,赵雍大军越从秦国头顶过云中,正正堵在匈一奴一西来的必经之地——陰山草原的东口,要在这里与匈一奴一大军做殊死一战。
此时大河北岸的云中、九原虽是秦国北部要塞,但除了城堡,秦军势力还远远不足控制秦长城以外外辽阔的陰山草原。北起燕然山、狼居胥山的匈一奴一大本营,南至陰山的数千里草原,都是匈一奴一诸部的游牧区域。秦军正在中原征战,尚无力北出长城驱逐匈一奴一,而匈一奴一也畏惧秦军,只敢在陰山草原游牧,而不敢将大本营南迁陰山草原。而如果匈一奴一此战成功,夺得陰山草原东部的岱海草原,则势必将大本营单于庭迁到水草更肥美的陰山草原或岱海草原,对秦赵两国立成压顶之势!
此等大势赵雍看得一清二楚。大军出动之时,前军大将廉颇建言,西进二百里便当扎营,无须越过云中,以免在此时与秦国冲突。赵雍大手一挥,进!越过云中便是最好的战场。秦国此时要发昏掣肘,赵雍便一并拿下云中九原,给芈八子母子点颜色看!当赵军隆隆开过云中长城外时,秦军守将嬴豹立即飞骑报入咸陽,请求出击赵军后路。旬日之后,咸陽特急羽书飞到,非但严令云中九原之秦军得借道于赵军,且特附一道宣太后手令:若赵军不逮,秦军须立即开出长城助战,违令者杀无赦!嬴豹本是秦军铁骑猛将,得令便立即整顿三万军马,做好了随时出击匈一奴一的准备。如此一来,赵军便平安无事的越过了云中长城,西进一百里,在云中九原之间选择了两山遥遥对峙的一片大草原做战场。
五日之后,当以逸待劳的赵军已经隐秘部署就绪之后,斥候飞骑来报:匈一奴一大军二十万已抵达陰山西麓,却突然扎营休整,不知何故?
“今日何日?”赵雍突然问。
廉颇答道:“四月二十九。”
赵雍哈哈大笑:“天意也!老将军,我要变个打法了!”
“大兵压境,何能仓促变军?”老成持重的廉颇大是困惑。
“老将军忘记了?”赵雍笑道,“匈一奴一习一 俗:随月盛壮而攻战,月亏则休战退兵。此次千里南下,却正赶上月末抵达陰山,必在陰山后扎营休整旬日,待到月圆之时东进攻我,岂有他哉?”
廉颇却又皱起了眉头:“此节原是无差。只是他住得半月,将我军部署探察明白,却难收突击功效了。”
“岂容他安然半月?”赵雍便是冷冷一笑,“这便是天意,便是我说的变个打法。”
廉颇思忖一阵恍然惊喜道:“君上是说,夜袭大战?”
赵雍拍案而起:“对!夜袭大战!给匈一奴一蛮子猛灌一坛赵酒!”
便在次日入夜,大草原月黑风高,赵军十万飞骑衔枚疾进,分为三路翻过陰山直扑匈一奴一大营。匈一奴一骑兵是各部族自为军营驻扎,相互间根本没有战场呼应所需要的距离,只是拣水草方便处各自扎营罢了,近者拥挤成片,远者则二三里不等。说是营区,却没有壕沟鹿砦之类必备的防守屏障,更兼为了轻便匈一奴一人从来都是开春行军便不带帐篷,但遇夜宿,便是点起无数篝火堆烧烤牛羊大喝马奶子,吃饱喝足便裹着毡片儿呼呼大睡,每个营圈外只有星星点点的巡视哨兵,便如大雁宿营一般。及至中夜时分,遍布陰山西麓大草原的篝火便渐渐熄灭净尽,无边的鼾声夹杂着战马时断时续的喷鼻低鸣,浓浓的烧烤牛羊的腥膻夹着马奶子的酸甜酒气,便随着浩浩春风在草原上弥散开来,确切无疑地向大草原宣告着——匈一奴一大军在此!
正是子时,陰山西麓突然山崩地裂,隆隆惊雷阵阵飓风从四野压来卷来,在漫无边际的匈一奴一野营地回旋炸开!匈一奴一大军骤然惊醒,人马四野窜突自相拥挤践踏,片刻间便是死伤无算。大约半个时辰后,匈一奴一各部族终于在各色尖利的号角声中渐渐聚集起来,分头做拼死厮杀。赵军原本便是三路突进,每路又都以千骑队为单元沿所有湖泊河沟间楔入分割,便将二十万匈一奴一大军分割成了数十个碎块绞杀。方圆数十里的大草原战场上,两军三十余万骑兵便整个缠夹在了一起,展开了殊死搏杀!赵军有备而来,不举火把,只每个骑士臂缠宽幅白布,战马尾巴也绑缚一片大白布以做呼应标记。匈一奴一军却是素有月黑不战的一习一 俗,原本料定赵军无论如何不会翻过陰山寻战,便打算在秦国长城外养一精一蓄锐半月避过月黑月残之期,而后一鼓东进。毕竟,这陰山从来都是匈一奴一部族之游牧区域,匈一奴一不寻衅于秦赵已是饶了尔等南蛮,赵国如何敢到这里了?大熊在林,自然是怡然自得,一心只做如何抢得更多财货牛羊战俘的大梦,谁能想到刚到陰山就打仗?
猛遭赵军暴风骤雨般的夜袭,匈一奴一军大乱之后纵然死战,却是惊讶万分的发现,赵军之凶悍凌厉竟是丝毫不输于匈一奴一的白熊猛士!更令匈一奴一大单于大惊失色者,这赵军在黑夜拼杀,却有如鬼魅附身竟是浑身长眼,但有白熊猛士占优,便立即有赵军猛击白熊猛士身后。惯于单骑劈杀的匈一奴一猛士,最擅长的两样兵器——弓箭短矛在这漆黑夜晚相互缠夹拼杀之时竟是一无用处,只剩下与赵军一刀剑劈杀一条路了。偏是匈一奴一弯刀是老铜刀与新铁刀混杂,远不能与赵军之清一色的一精一铁坚刚弯刀相比,但闻叮当呼喝之中,匈一奴一战刀便时有砍断砍钝,匈一奴一猛士便只有抡起铁片儿一胡一 乱猛砸过去。
突然,凄厉的长号划破夜空,连续三声,匈一奴一乱军便潮水般向北卷去。
赵雍一声令下:“大单于要退!鸣金收兵!”
廉颇前军刚刚收拢,便闻北方山口喊杀声大起。廉颇高声请命:“君上,我四万截杀大军已与匈一奴一接战!不若从后掩杀,一战击溃匈一奴一!”
“不!”浑身浴血的赵雍狞厉地一笑,“不要击溃,我要开膛破腹。”
“嗨!”廉颇一挥大手高声下令,“全军将士!跟我齐喊:匈一奴一大单于——!敢与赵军明日决战——,我便放你整军——!”漫山遍野的呐喊如阵阵雷声滚过草原,随风卷去。片刻之间,便有两骑举着火把飞来,遥遥高喊:“赵雍听了,我大单于令:明日决战!谁趁夜脱逃,谁不是大白熊!”立马高岗的赵雍不禁哈哈大笑:“鸟!谁要做你那大白熊了!回你大单于:明日决战,谁趁夜脱逃,谁便是大黑熊!”
“错!谁趁夜脱逃,谁不是大白熊!”
“鸟!还非得做你大白熊了?”赵雍笑不可遏,“便依你,谁逃谁不是大白熊了。”
“明日日满,陰山向陽牧场!”随着一声高喊,匈一奴一飞骑便消失在暗夜了。
“撤回截杀,后退十里扎营!”赵雍发令完毕回头高声道,“老将军,匈一奴一还没怕我赵军也。匈一奴一蛮子只认打!打不狠他便记不住!仅是赶走不行,须得一战杀得他血流成河!”
“君上大是!”廉颇抖动着雪白血红的大一胡一 须,“他还怕我趁夜脱逃了?大白熊咬死仗,就给他个杀法看!”
夤夜收兵,赵雍甲胄未解立即便召将领们密商筹划。计议一定,赵军立刻开始了偃旗息鼓的秘密移动,两个时辰后全部准备就绪,各个营地便立即弥漫出粗重的鼾声。及至太陽升起在山头,所有隐隐弥漫的鼾声便一齐终止了。此时,辽阔的陰山草原陽光明媚,中原虽则已经是田野金黄的仲夏,然在这里却是春风方渡草木新绿,一片清凉爽和的无边春意,丝毫没有燠热之气。将近正午,便闻隐隐沉雷自陰山西麓渐渐一逼一近,山口便有一面红色大纛旗缓缓地左右大幅度摇摆起来。
赵军西向迎敌,大营便遥遥对着西方的陰山谷口,赵雍的中军行辕扎在大营南侧靠近秦长城的一座最高的山丘上。眼见红旗大摆,赵雍立即下令:“飞骑出营!强一弩一营列阵!”中军司马高声传令,行辕三丈多高的云车望楼上便有一面黑色大纛旗向西三摆,一面白色大纛旗向东三摆,随即便闻山下响起急促嘹亮长短不一的牛角号声。号声之后,赵军大队骑兵隆隆开出,在大营壕沟外南北两翼伸展,由无数十十小方阵列成了纵深五六里的阵形。从山头行辕遥遥鸟瞰,恍如迎着西方山口的两柄红色长剑。两翼飞骑身后,便是横宽十里的六道三尺壕沟,每道壕沟间距十步,三万张强一弩一全部整肃排列在六道浅壕沟之中。强一弩一阵两侧,则各有五千飞骑散开,随时准备截杀突过强一弩一箭雨与两翼截杀的匈一奴一死士。
赵军堪堪就绪,骤然便见陰山谷口如大河崩决,匈一奴一骑兵犹如奔腾出峡的怒潮涌出山口散开在草原翻卷呼啸着隆隆压来!片刻之间便在两箭之地,匈一奴一潮水却慢了下来。历来骑兵接战都是展开厮杀便是,这赵军却两条线一般守在两边不动,中间宽阔的草原却是一人一骑都没有,远处大营赤裸裸露在那里却是甚个魔法了?若在昨日之前,匈一奴一骑兵自不会理会你如何摆置,只潮水般杀去便是,然则昨夜一战匈一奴一全军死伤八万余,却是余悸在心,一见赵军似有诡异,便不觉慢了下来。便在这刹那之间,匈一奴一大单于带着本部族三万骑士已从中央突前,弯刀一挥便是嘶声大吼:“赵军大营有财货女人!谁抢得多谁是大白熊!杀——”骤然之间,匈一奴一潮水又呼啸翻卷着压来,遍野马蹄如雷刀光闪亮,遍野都飞舞着白色的翻毛皮袄与黄色黑色的飘飘长发,杀声震动原野,直是山崩地裂一般。
与此同时,山顶行辕三十面战鼓如惊雷大作,赵军两翼骑兵呐喊大起,便从白色洪流两边如两道红云飞掠而过,不冲匈一奴一群骑,却是直向两边包抄过去。匈一奴一骑兵也不管你如何跑马,白色洪流只呼啸漫卷着向赵军大营压来。便在两箭之地,匈一奴一骑士驰马前冲间人人挂刀弯弓长箭上弦,立即便是万箭齐发,箭雨便密匝匝如漫天飞蝗倾注赵军大营!齐射方罢,战马便前冲到距敌三十步之遥,此时匈一奴一骑士便是第二波飞兵出手——万千短矛(鋋)一齐掷出,间不容发之际便飞马劈杀长驱直入。这是匈一奴一骑兵最有效的战法:一箭之地万箭齐发,三十步之外短矛齐掷,在这急如骤雨密如飞蝗般的两波飞兵猛烈击杀之下,对手惊慌溃散,匈一奴一骑士的闪亮弯刀已随着惊雷般吼声闪电般劈杀过来。此等战法之威力,天下大军鲜有抗得三五个冲击浪潮者。匈一奴一之崛起于强悍的一胡一 族之林,更在五六百年间一强独大,并对中原强兵战国形成巨大威胁,所仗恃者正是这凶悍无伦的冲锋陷阵之法。此时匈一奴一白日作战,一则拼死复仇,二则没有了月黑缠斗,弓箭短矛便大显身手,自然更是凶悍之极。
然则强中更有强中手,匈一奴一大军这次可是失算了。
便在匈一奴一大军隆隆压到两箭之地骑士弯弓搭箭的刹那之间,赵军大营奇特的铜鼓声轰轰轰三响,便见横宽十里的六道浅壕沟中骤然立起了六道红色丛林,随着一声整齐轰鸣的呐喊:“放——”便见万千红色箭杆在一片尖利的呼哨中密匝匝猛扑了出去,如此一波还则罢了,偏是六道红色丛林一道射罢立即蹲伏上箭绞一弩一,后一道便立起射出,六道强一弩一此起彼伏轮换齐射,竟是箭雨连绵呼啸,毫无间歇地一气倾泻了小半个时辰。匈一奴一骑士射术固一精一,也只是援臂弯弓靠膂力射出,百步之外便成飘飞之势,更兼人力引弓上箭,纵是连射也必有间歇,何况每个骑士箭袋最多只能带箭二十支(寻常在十支左右),却能射得几何?赵军却是中原一弩一机,强大座一弩一多人操持,可一次上箭十余支连射,三尺箭杆粗如手握木棍,箭簇长锐如同匕首,有效射程可达三四百步!单兵轻便机一弩一用脚踏上箭,虽是单发,射程也在二百步之遥。赵军原本是飞骑轻兵,只带得座一弩一两百架,单兵机一弩一却是六万有余,皆由力大善射者任之。赵雍与诸将昨夜密议,将四万骑士临时改做弓一弩一营,两百架座一弩一居中,三万单兵一弩一环绕,决意给匈一奴一野战骑兵以迎头痛击,而后再一体截杀。
匈一奴一骑兵十二万,此刻全部密集在这十里草原猛冲猛进,突遇这闻所未闻的锐利长箭急风暴雨般连绵扑杀,任你马头人身,尽是噗噗洞穿,连人带马钉在一起轰然倒地者也尽在眼前,威力直是比匈一奴一骑士全力掷出的短矛还要骇人!片刻之间,人马便一片片倒下,任你汹涌而来,也是无法冲过这红色帷幕般的漫天箭雨。大单于一声大吼,回马!惊慌的匈一奴一大军便漫山遍野卷了回去。
便在此时,山头行辕的“赵”字红色大纛旗急速挥动,战鼓隆隆紧响,便见原先两翼包抄的红色骑兵顿时在大草原展开,杀声震天地冲入匈一奴一骑兵群。与此同时,陰山西口也潮水般涌出大队红色飞骑,正正堵在了匈一奴一正面。赵军大营两侧的一万骑兵也同时发动,从匈一奴一身后掩杀过来。匈一奴一大单于嘶声吼叫,杀啊!死光就死光!匈一奴一骑士也是遍野怪吼,散乱拼杀,却是毫无退缩之象。
山头赵雍看得一阵,脸色越来越是陰沉:“死战令!”话音落点,便闻中军司马一声大吼:“金鼓号角齐鸣!誓死一战!”刹那之间,山头三十面战鼓三十面大锣百余支长号便隆隆镗镗呜呜地一交一 相轰鸣在辽阔的草原战场,那面红色“赵”字大纛旗也在骤然之间竖起了两支雪亮的旗槍,平展展地悬垂在了湛蓝的天空之下。辽阔草原上的红色骑兵顿时杀声震天动地,一面“廉”字大旗竟于万马军中如同飞舟劈浪,直冲匈一奴一大单于的白熊大旗。几乎便在同时,赵雍亲率三千护卫飞骑狂飙般卷下,泰山压顶般杀向匈一奴一中央白熊大旗。两支强悍的骑兵大军便在陰山脚下展开了真正的殊死拼杀。
太陽落山之时,大草原终于沉寂了。红色的骑士,遍野的鲜血,与火红的霞光溶成了无边的火焰,辽阔的草原颤抖着燃烧着,似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一般的沉寂。
“万岁!赵军万岁!”陡然,长城脚下传来了遥远而清晰的欢呼。
“君上,秦军在庆贺我军!”中军司马飞骑来报。
“秦军?”立马山头的赵雍不屑地笑了,“清点战场,明日回军。”
陰山之战,赵军斩首十八万余,悉数斩杀匈一奴一大小单于头领百余人,匈一奴一仅余万余人突围逃走。与此同时,东线也传来捷报:牛赞大军大破东一胡一 ,斩首八万,东一胡一 大首领及其部族头领二十余人尽皆被生擒。东西赵军共死伤六万余。赵雍回军雁门长城,休整三月补充兵员并立即论功行赏安置伤兵。秋风方起时,赵雍又亲率大军十万进入雁门关,直压中山国与楼烦头顶,要一鼓作气根除楼烦中山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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