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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他站起来,整理一下公文包,挥手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柴阳走后不久,林知夏的讨论会结束。

其他同学都返回了校园。林知夏把她的笔记本电脑交给洛樱学姐保管,然后,她牵住江逾白的袖子,和他沿着一条街散步。

春天的柔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含笑道:“我和你一起走路,都觉得开心。”

江逾白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小拇指。她立刻弯曲小指,勾起他的食指,他那只手的触觉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从最初的发热,到最后的发麻,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

他几乎以为,她洞见了他的内心。

倘若她突然告诉他,她有读心术,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她立定不动,又抬头盯着他。

微风作乱,树影婆娑,她双眼顾盼生姿,欲言又止。

江逾白忽然心生一种可耻的、不该有的期待。他低声诱导她:“你有话直说吧。”

林知夏略微后退半步,直接问道:“你的录音笔是不是假的?”

江逾白顿了几秒钟,才反问:“你想说这个?”

“不然呢?”林知夏有些困惑。

江逾白掏出口袋里的那支金属管:“这是一支遥控器,不是录音笔,你猜得没错。”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遥控器?”林知夏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我家里养了一只猫,”江逾白说,“送你一支遥控器,操控电子老鼠,你可以来我家玩猫。”

林知夏果然被他家的宠物深深地吸引,她双眼放光:“太好啦,我最喜欢小猫了!”

再过几个月,江逾白就要去英国上学,林知夏还在北京读大三。趁着自己还没出国,江逾白想尽可能地多和林知夏接触,他委婉地邀请她:“你最近忙不忙?你要是有空……”

林知夏握着那支遥控器,若有所思道:“明天,我要参加一场北美学术交流会。北美的一位教授带着他们组的几个学生来我们学校访问了。我听杨术文学长说,谭千澈的初恋女友也会来,她也是一个博士姐姐。”

林知夏无私地分享自己听来的八卦。她的重点,其实是“博士姐姐”,而江逾白记起了整个量子计算组,他提醒道:“你们组里的大多数人是物理学院的学生,可能也是物理学院的助教。”

林知夏与他心有灵犀:“我明白,贺尚卿要是找我麻烦,我就找物理学院的老师和助教。”

第89章 记忆犹新

林知夏攥着江逾白送给她的那支遥控器,胸腔中的一颗心都飞向了江逾白家里的小猫咪。她直接问他:“我能去你家里玩吗?”

江逾白一直在等林知夏的这句话。他欣然答应,带着她坐上一辆车,很快抵达他的家。

林知夏跟着他走进家门。她脚步轻快,充满了期待,还向江逾白倾诉道:“我小时候就想养宠物,可是爸爸妈妈都不答应,我哥哥也不喜欢小猫小狗。我们去海洋馆秋游的那天,我赢了一只小企鹅毛绒玩具,我把小企鹅当成了我的宠物。不知不觉,它陪伴我六年多了。”

“快七年了。”江逾白附和道。

林知夏欢欣雀跃:“我和你也认识七年了。”

这七年的光景,过得真快,难怪有一句老话叫做“十年弹指一挥间”。

再过五个月,江逾白就年满十六岁了。他不禁暗想,十年后,当他二十六的时候,他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林知夏和他会维持着哪一种关系?

江逾白放慢了脚步,林知夏就问他:“你在想什么?”

江逾白脱口而出:“十年后的你和我。”

林知夏顺着他的意思说:“十年后……那是2020年了。”

江逾白试探她:“到了那一年,你二十六岁,有没有什么……人生规划?”

“当然!”林知夏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我一定要在二十六岁之前,做出轰动性的研究成果。从我九岁那年起,沈老师就在培养我,一直到我十四岁上大学,我遇见了很多好老师、好学姐,受到了他们的帮助……”

林知夏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话。

全是她的学术历程、心得体会。

江逾白从头听到尾,没找到一丝一毫与“感情”相关的话题。他并未感到挫败,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从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抽空了不少天才的传记。他发现,所谓“爱情”,只是那些人一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牛顿一生未婚,达芬奇终身不娶,爱因斯坦的情妇几乎没断过,特斯拉可能爱过一只鸽子。

江逾白越发觉得自己前路渺茫。

林知夏的未来规划里,似乎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

穿过一扇双开的木门,江逾白和林知夏来到了宠物活动室。这个房间,比林知夏的宿舍还大三倍,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而江逾白蹲下来,扒开猫窝,展示了一只雪白的布偶猫。

那猫咪的毛发蓬松,两颗眼珠湛蓝,蓝的像是晴天的海洋,像是闪闪发光的璀璨宝石。

林知夏激动得不能自已。

“小猫咪,”她轻声问,“我可以摸吗?”

江逾白说:“你摸,这只猫很乖。”

林知夏蹲在江逾白的旁边。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猫毛,那只猫那就“喵”了一声,原地躺倒,露出毛绒绒、软乎乎的肚皮。

林知夏的心都要化了。

“它叫什么名字?”林知夏问道。

江逾白理所当然地说:“草莓。”

林知夏哈哈一笑:“我喜欢这个名字。”

林知夏在地毯上找到了一只电子老鼠——这是特制的猫玩具。她按动遥控器,老鼠就在房间里绕着圈跑动。那只猫跳出了窝,开始扑老鼠,林知夏跟着猫咪走了两步。江逾白仍然背对着她,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猫追老鼠。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从小到大,他总爱摆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他会不会炸毛呢?

林知夏玩心乍起。

她跪坐在江逾白的身后,凑到他的耳边,呼吸间的气流轻轻擦过他的耳尖。肉眼可见,他的脊骨僵硬地挺直,耳根也稍微有些浅红,可他还是恪守着一贯的风范,没有开口讲话。

林知夏的胆子变得更大。

她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又向前挪动半寸距离,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

江逾白反问她:“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不可以吗?”林知夏质问他。

“当然可以。”江逾白诚恳地说。他大大方方地邀请她:“你再靠近一点。”他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你可以……靠在我的肩上。”

林知夏和江逾白相识了六年多,江逾白从未对她流露出一丁点攻击性。他温和、善良、正直、有耐心,非常尊重她。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安全感。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林知夏的世界里,“江逾白”三个字就等于安全感。

林知夏从心所欲,轻轻地倚靠着他的肩膀,诚实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好奇怪,我最近才发现,我离你越近,就越觉得快乐。”

快乐?

江逾白反复品味这一个词组。

他心头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发芽拔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林知夏的身上有一种浅淡的草莓香气,那香味清冽又甘甜,侵蚀在思维的最深处。而她对此一无所知。她还附在他耳边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可是,你又不跟我讲话了。”

这声音绵绵密密,蛊惑又纯真,像一条软纱,缠紧了他的心跳,绕得他胸膛起伏,还有点喘不上气。他一个刚开窍不久的少年人,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他没料到林知夏表达亲近的方式如此直接。刚才他开玩笑般地,让她枕着他的肩膀,她竟然照做不误。

他多想亲口问她——你喜不喜欢我?又怕他把这句话讲出来,他和林知夏的友情就走到了终点。

去年的五月到八月,林知夏对他的冷处理,让他始终记忆犹新、引以为戒。

江逾白坚定地相信,天才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

他要站在林知夏的角度思考,从她的视野探索世界。那么,林知夏给他的定位,就是一个陪伴她多年,了解她,支持她,偶尔与她有思想共鸣的好朋友。

他理清了思路,低声问:“你想说什么?我在听你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