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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红岫

周嘉鱼起初以为那黑影看不清楚模样,只是因为藏匿在黑暗里。但当黑影慢慢的从暗处蠕动出来时,他才发现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团团仿佛有了生命的头发。这些头发像是虫子一般,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形状,甚至还能勉强看出五官。

林逐水冷淡的声音响起,不过是在对周嘉鱼他们说话:“跟在我身边。”

周嘉鱼和沈一穷点点头,都上前一步。

出现在对面的黑影突然消失了。随即,他们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

周嘉鱼低头一看,才发现无数黑色的发丝从黑暗里朝着他们涌了过来,将他们迅速的包围了起来。然而这些头发,最后都停在了离林逐水脚边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再往前。

林逐水冷笑一声,没有去管这些头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嘉鱼和沈一穷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两人看着这场景都有点虚,周嘉鱼后背起了层冷汗,他舔舔嘴唇,脑子里全是疑问,但碍于场合却并不敢说话。

林逐水直奔目标而去。头发见林逐水走向的方向,似乎有些急了,动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尝试性的伸出一缕缕,想要突破林逐身边那道看不见的界限。

但每当他们侵入界限之内,都会迅速的被烧焦,散发出一股子让人恶心的气息。

周嘉鱼感到光线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他们的上方也被那些密密扎扎的头发掩盖了起来。头发此时呈现出一个半圆形的模样,将他们全部包裹,而林逐水,则在这个半圆的圆心。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丝毫不因为周遭的异象而表露出一丝的退却。

林逐水的目标,似乎是小花园的中心。

他绕过了栅栏,踏上了湿润的泥土。

周嘉鱼和沈一穷也踏了上去,但是他们一上去,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泥土似乎不太对劲。周嘉鱼仔细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地面,这一眼看的他差点没吐出来,他们脚下踩的哪里是什么泥土,分明也是一团团黑色的头发。这些头发依旧在蠕动,有一部分还尝试性的想要缠上他们的脚。

但和之前一样,只要是试图和他们接触的头发,都瞬间变被烧成了焦灰,露出底下黄色的泥土。

周嘉鱼觉得这头发看着实在是太恶心,觉得自己回去之后估计三四天都不用吃饭了。他正这么想着,却感到自己脚被什么抓了一下。

“卧槽!”周嘉鱼骂了句卧槽,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泥土里面竟是伸出了一根根树根一样的东西,开始试图拉扯他和沈一穷的脚。

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那些树根对林逐水的兴趣似乎都不大,而是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周嘉鱼和沈一穷的身上。

好在之前慧明给他们两人的佛珠有了大用处,每当那些树根只要企图缠绕他们的脚,便会被一道淡淡的金光直接弹开。

周嘉鱼见状松了口气,他现在简直跟不得直接贴到林逐水身上——如果能让先生背着他,那就再好不过了,周嘉鱼暗戳戳的幻想。

林逐水并不知道周嘉鱼发散的思维,他非常干脆的无视了这些无关痛痒的骚扰,停在了花园中心的那颗巨大的槐树之下。

之前周嘉鱼没怎么注意,现在靠的近了,他才发现这槐树真的特别大。看样子至少有几百年的岁数,树干粗的最起码得要十几个成年人手拉手围在一起此能将它包裹住。

林逐水伸出手,在那槐木上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刚拍下去,周嘉鱼就清楚的看到槐树皮迅速的黑了一块,随即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色的液体顺着树皮直接往下淌着,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难道这槐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周嘉鱼刚这么想,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那哭声连绵起伏,显然并不只有一个孩子。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这哭声也不过是那东西搞出来的异象,却见林逐水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们不要这些孩子的命了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奇怪,按理说,一般情况下根据声音可以大致的判断出人的年龄和性别,但周嘉鱼却无法从这个声音里听出那人的信息,因为这声音几乎都介于两者之间,让人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婴儿的哭声越发的响亮,哭声的来源似乎也是他们的头顶,周嘉鱼朝树梢上看了看,发现拦住他们的黑色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此时在他们上面摇晃着,居然几个被头发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的婴儿。

这些婴儿应该还是人类,身体完全的被头发包裹住,只留下了一个头在外面。

林逐水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那声音嘶嘶的笑了起来,它说:“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我就将他们全部杀了。”

林逐水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淡淡道:“难道我今天不来,你就不会杀了这几个孩子?”

没有回应。

“让我猜猜,你进行到哪一步了。”林逐水说,“有了足够的祭品,你应该已经唤醒了她的神志……艳红岫,真是个好名字。”

依旧无人应答。

这寂静却让林逐水笑了起来,他道:“让我再来猜猜。”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这一片黄土,道,“你要复活的人,就在我们脚下吧?”

树梢上的树叶开始微微的抖动,风声,和着婴儿的哭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

“你不要他们的命了?这可是几个孩子!”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要。”林逐水冷淡道,“所以,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那声音问。

“我放你走,你把孩子留下。”林逐水抬步,缓缓的绕着树干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在上面留下漆黑的烙印。

“你要怎么保证放我走?”那声音显然不太信任林逐水,道,“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

林逐水却是道:“你除了相信我,还能怎么办呢?”

一阵沉默。

“好。”那声音最后竟是真的同意了林逐水的提议,它说,“我相信你,你撤掉那些阳气,我把婴儿送回来。”

“撤不掉。”林逐水直言道,“你把婴儿送到我徒弟怀里。”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对着沈一穷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沈一穷见到这手势后,伸手掐了一下周嘉鱼的手臂。

周嘉鱼被掐的有点懵,但明显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微微张了张嘴,还是将想问的话咽进了咽进了喉咙——他还是见机行事吧。

哭泣着的婴儿,被黑色的头发包裹着,开始缓缓的靠近他们,而为了让头发不被灼伤,林逐水也离他们远了些。

因为周围都太黑了,只能勉强看见婴儿的一个轮廓,然而当婴儿和头发靠近周嘉鱼到某个距离时,他却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嘉鱼道:“一穷……”

沈一穷没说话,伸手又在周嘉鱼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然后往他的手心里赛了点东西。那东西的触感似乎是符纸,周嘉鱼心下稍安。

头发突然开始加速,将那婴儿直接朝着他们抛了过来,周嘉鱼本来打算用手接住,却在头发将婴儿抛出的一瞬间呆了片刻——头发抛出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婴儿,而是只有一个人头!那人头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嘴巴张开露出一排排细密的牙齿,尖锐的叫着,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沈一穷大骂一声,闪身躲开,然后将手里的符纸直接贴了上去。

符纸和人头接触后,猛地窜出一团火苗,红色的火焰,直接将整个人头全部包裹了起来。

“啊啊啊啊!!!”黑暗之中,那个嘶哑的声音响起了的凄厉的惨叫,着叫声仿若泣血,带着巨大的愤怒。

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脚下地动山摇,他和沈一穷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一颗巨大的槐树,竟是像有了生命一般,树干开始疯狂的抖动,好似要把根部从泥土里□□似得。

“怎么了!”此时太过混乱,周嘉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沈一穷也有点懵,道:“走,我们离远点,肯定是先生动到关键的东西了!”

他们两人连滚带爬的下了花坛,朝着远处奔去。

“杀了你!!杀了你!!”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趁着他们处理人头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这玩意儿反应这么大,地面剧烈的颤动起来。

巨大的槐树伸展着枝叶,开始疯狂的无差别攻击。周嘉鱼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枝扫到,好在勉强还是稳住了身体。而且他注意到,之前布满地上的头发,却是全都变成了一条条树枝,密密扎扎的铺在地上,

沈一穷的声音突然想起,他道:“卧槽,你看那儿!!”

周嘉鱼顺着沈一穷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看到了站在黑暗之中林逐水,而他身边的那一具棺材,却是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棺材不大,但非常的精致,上面雕刻着各种图案,即便是周嘉鱼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也能感觉到这棺材肯定不一般。棺材外面涂了一层红色的漆,精致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林逐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已经全部没入了棺材里面,他立在那儿,周围飞舞的树枝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别碰她!别碰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泣血的味道,疯狂挥舞的槐树似乎要摧毁一切。

“该还债了。”林逐水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手上便开始用力,握着匕首重重的往下一划。薄薄的棺材壁就这样被他这样劈开,露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周嘉鱼在棺材里看到了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嫁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睛闭着,仿若沉睡,这样的她任谁看了,恐怕都不会觉得她是个死人。

“艳红岫?”林逐水叫出了这个名字。

女人的眼睫开始微微颤抖,然后睁开了眼,她说:“我在哪儿,你是谁?”

林逐水蹙眉:“竟是已经有神志了——”

“你是谁?”女人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破了一个洞,林逐水的匕首,刚刚才插入了那里,她说:“我不是死了么,这里是哪里?”

林逐水冷冷道:“有人将你做成了僵尸。”

艳红岫明显的愣了一下,她的眼里开始积蓄泪水,只是那泪水却是血红色,她道:“你怎么那么蠢,那么蠢……”她说着这话,却见槐树所在的黑暗之处,跑出了一个青年模样的人。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到了艳红岫的身边,死死的将她抱住,“我明明就成功,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而已——”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分神,林逐水居然能找到他埋藏艳红岫的地方,将匕首刺入地下,重创了艳红岫的要害。

“你杀了多少人?”艳红岫被男人搂在怀里,她有些绝望的问,“你杀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很多……”男人说,“我太想你了,原谅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他呜呜的哭了起来,竟像是孩子似得。

“不,不!你明明答应我的,明明答应我的……”艳红岫也开始流泪,她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林逐水身上,道,“敢问先生来历?”

林逐水淡淡道:“章城林家,林逐水。”

艳红岫道:“我是佘山徐氏外戚艳红岫,他是我的恋人。”

林逐水面无表情。

艳红岫惨笑着:“他本是山中槐树精,我自幼和他一起长大,因此生了情愫,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去……”

林逐水淡淡道:“他为了将你做成僵尸,至少杀了两百人,其中还有很多幼儿。”

艳红岫面露绝望之色,她道:“劳,劳烦先生,借匕首,一用……”

林逐水沉默片刻:“我可以代你动手。”

艳红岫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她道:“我要亲自来。”

林逐水轻叹一声,没有再强求,随手便将手里金色的匕首递给了艳红岫。

艳红岫躺在男人的怀里,伸出手抖着,她说:“我……要亲手取了你的性命,你怪我吗?”

男子低着头,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着,他说:“你早该带我一起走,早该带我一起走……我也不想那么做,我只是怕,怕看着你的身体烂掉……”

艳红岫笑了起来,她凑过去,吻住了男人的唇,然后将自己的胸膛和他的靠在一起,她说:“你还是那么笨,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匕首由身后重重的刺入,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有黑色的雾气腾空而起,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化。

艳红岫身上开始腾起黑雾,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惨白。而男人的身体也在消失,仿佛泥土一般像是融化在了土地里。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两人有些沉默。

“结束了么,先生?”周嘉鱼这么问。

“结束?”却不想林逐水冷笑了一声,他道,“还早得很呢。”一棵懵懂的槐树精而已,怎么可能知道制造僵尸的法子,而且无论是桥还是那旧楼,显然都有人在其中帮助这两人,甚至于还帮两人遮掩善后。

“过来。“林逐水道,“挖个坑,把她埋在这里吧。”

周嘉鱼惊讶道:“这儿?”

林逐水点点头:“既然两人不想分开,我们也不必强求。”此时黑雾散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周嘉鱼本来以为会挖很大一个坑,但是看向艳红岫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嫁衣里面空空荡荡,尸体竟像是随着那一阵腾起的黑雾一般,直接消失不见了。

只埋衣服,就方便多了,周嘉鱼和沈一穷挖好坑,把艳红岫的衣服全部埋进了土里。

林逐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袋子,取出了艳红岫的命牌。

此时命牌上面,已经是血色全无,变成了普通的木牌。

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会将木牌和艳红岫一起埋了,却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将木牌收进了怀里,嘴里轻轻的念了一声:“佘山外戚。”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不太明白,两人乖乖的站在旁边,等着林逐水的吩咐。

“走吧。”林逐水摆了摆手,“回去了。”

此时天边已经有太阳升起,橙色的阳光打在沙沙作响的槐树上面,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周嘉鱼扭头看着身后,道:“先生,昨天这槐树还不在,今天就出现了,住这儿的人看见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林逐水道:“没关系,我这里施了符咒,他们受符咒的影响,会觉得这槐树本来就该在这儿。”

周嘉鱼说:“哇,还有这种符咒。”

林逐水挑眉:“怎么?”

周嘉鱼说:“没,我就觉得这符咒用来找女朋友应该挺好用的。”

林逐水:“……”

沈一穷在旁边拍拍周嘉鱼的肩膀,一脸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的表情,居然敢和先生开玩笑了。但是见周嘉鱼表情认真,沈一穷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没在开玩笑……

“在先生这里修习,谈恋爱是不可能的。”沈一穷后来悄悄的告诉周嘉鱼,“想谈恋爱就得出师,这是师父当时定下的规矩。”

周嘉鱼说:“你和我说做什么?”

沈一穷扭捏着:“你不是想谈恋爱吗?”

周嘉鱼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沈一穷说:“哼,我才不信。”

周嘉鱼觉得十七八岁青春期的小孩子真是难伺候……

三人处理完事情后,回了酒店,好好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他们又来了大桥上面一次。周嘉鱼在上看见一个熟人,却是那痛失爱人的秦伊河。

秦伊河站在桥头,似乎正在烧纸什么的,周嘉鱼过去叫了她一声。

“是你们呀。”秦伊河的脸色和之前相比好了很多,至少笑容不勉强了,她手里捏着些纸钱,微笑道,“我昨天梦到她了,她说想我,我就过来看看她。”

周嘉鱼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安慰她,只能说节哀顺变。

“嗯,我知道的。”秦伊河说,“她不想我太伤心了,还安慰我呢,我也会努力调节情绪的,谢谢你们。”

周嘉鱼犹豫了一会儿,将他在桥上看见的景象告诉了秦伊河,说唐笑川已经挣脱了怨念,灵魂被净化了。

秦伊河点点头,再次道了谢。

今天是慧明做法事的最后一天,和十几天前相比,他的面色憔悴了许多,看起来这场法事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结尾的时候,江十六和江十九都在场,两人对着慧明连声道谢。

慧明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这笑容连周嘉鱼都觉得有点假,他温声道:“要是施主能少遇到些这种麻烦,才是最好的,小僧倒是希望,没有出手的机会。”

江十六叹气:“大师教训得对。”

慧明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在回去的车上,林逐水和慧明把艳红岫的事情告诉了慧明,慧明听后眉头一直皱着,道:“艳红岫的姓氏很不常见,你说到佘山徐氏,我才想起来,好像他们外戚,的确有姓这个的。”

林逐水不说话啊,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么多条人命,也不损了阴德。”慧明叹气,“这一片都是江家的地盘,若是说他们不完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不论是旧楼的火灾,还是大桥,都是大事儿,就算不知道详情,肯定也能听见风声。”

林逐水道:“嗯,我知道。”

“况且现在……”慧明义正言辞的说,“你的两个徒弟还跟着你呢,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然让他们来青檀寺跟着我修习一段时间。”

林逐水骂道:“做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慧明叹气,目光不舍的从周嘉鱼身上移开了。

周嘉鱼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的从慧明的眼神,联想到了家里的那只黄鼠狼,难不成他在慧明的眼里也成了个可以行走的冰淇淋?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林逐水定下了离开的机票。

在走的前一天晚上,周嘉鱼早早的入睡,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周嘉鱼打了个哈欠,他以为是沈一穷有什么事儿,也没多想,便走到了门边。但好在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凑过去看了看猫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半个魂儿吓掉。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纸人,那纸人和正常人是等身大小,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衫子,红艳艳的嘴唇咧开,正对着他笑。

周嘉鱼在心中开始感谢林逐水锻炼了他和沈一穷的胆量,说实话,这要是之前,他怀疑自己会会被吓的厥过去。

“开开门呀。”门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周嘉鱼心想我他妈凭本事关的门,我凭什么要给你打开,他冲回了床边,想要把这事儿告诉林逐水,但是又想起自己没手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周嘉鱼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咬着牙。

门口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嘉鱼朝着门口瞅了一眼,心中开始疯狂的骂脏话。那纸人居然开始试图从门缝里挤进来,眼见已经探入了半个脑袋。

周嘉鱼额头上溢出冷汗,眼睛在屋子里环视一周,然后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某个物件——打火机。

他拿起打火机,就去了门口,冷笑着对着那纸人说:“长得那么恐怖有屁用,你他妈的还不是纸做的。”

纸人的笑容僵住了。

周嘉鱼弯腰点火,一气呵成。

纸人真的燃了起来,它开始尖叫着缩了回去,周嘉鱼在屋子里骂:“早该进步了,用什么纸,你有本事用钢板啊王八犊子!”

外面没了动静,周嘉鱼再从猫眼往外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有点不敢入睡,怕自己睡着之后,那纸人又从哪个角落挤进来。现在周嘉鱼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这纸人的智商好像不高,居然还先敲敲门,不然等自己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这玩意儿立在床边,恐怕真得被吓个半死。

第二天,天一亮周嘉鱼就出门下楼,去人多的地方待着了。

沈一穷见了还奇怪,说:“罐儿,你今天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啊?”平时都是他去喊周嘉鱼起床,结果今天起来的之后发现周嘉鱼居然已经吃完早饭,在一楼坐着休息了。

“我昨天晚上又遇到那个纸人了。”周嘉鱼满脸晦气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一穷听得目瞪口呆,说:“卧槽,你还真拿打火机把它给点了?”

周嘉鱼说:“对啊!”

沈一穷说:“……可是一般纸人,是点不然的啊。”

周嘉鱼:“……啥??”

沈一穷摸摸脑袋:“纸人都是阴气特别重的玩意儿,普通打火机肯定点不着的。”

周嘉鱼陷入了沉默,他也觉得昨晚的事情有点离奇,于是便和沈一穷回到房间里检查了一下。结果让周嘉鱼还是在地板上看到了火焰烧过的痕迹,他道:“你看你看,这不是燃了么?”

沈一穷说:“……不懂,咱去找先生问问?”

周嘉鱼说挺好。

林逐水在一楼吃早饭,与其说是吃早饭,其实也就只喝了点牛奶而已,他见周嘉鱼和沈一穷匆匆忙忙的过来,开口第一句居然是:“昨晚遇到什么了?”

“先生您已经知道了呀?”周嘉鱼惊讶道。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马上想起了什么:“那、那个打火机,也是您放我房间里的?”现在想来,那个打火机放的位置和颜色都十分显眼,之前他一直都没注意到屋子里有着东西。

“对。”林逐水又慢慢的喝了一口牛奶,道:“我建议你最好把打火机随身带着。”

周嘉鱼懵了:“啊?”

林逐水道:“佘山徐氏,有些特别。”

周嘉鱼道:“特别?”

林逐水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纸片人,那纸片人被放在桌上,片刻后,竟像是要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他们家族精通墓葬一事,对纸人更是有特别的研究。”

特别是封建古代,达官贵人,对于墓葬都有极高的要求。通常墓穴之中到处都是机关,只有制造者才知晓通路。

徐氏之人,下葬从来不用活人,都是用纸人代理,纸人有最基础的神志,可以听从一些简单的命令。

周嘉鱼看着小纸人颤颤巍巍的模样,伸出手小心的戳了戳:“真……真的在动。先生是您再操纵着纸人么?“

林逐水淡淡道:“嗯,但我对这行不太了解,只能勉强做到能让它动起来罢了。”

周嘉鱼心想这已经够牛了……

“先回去。”林逐水说,“过段时间陪我去佘山一趟。”

周嘉鱼当然说好,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打火机,感觉自己安全不少。

知道林逐水他们要走了,江十九和江十六都来送行。

江十九又憔悴了,整个人都消瘦的不像样子,送行的时候全程脸上挂着非常艰涩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勉强。江十六脸上连笑容也不挂了,到达机场的时候,他找到了林逐水,什么话也没说,突然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周嘉鱼被江十六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江十六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那些红线像是被什么利器割破又愈合了一样,几乎布满了江十六整个条手臂。

“林先生。”江十六艰涩道,“江家这一代,有些事情,我也管不了。”

林逐水沉默着。

江十六道:“我这条手,差点没了,休养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我也没有精力管江家的事,所以才让江十九出了那么大的纰漏。”

林逐水道:“没有金刚钻何必揽那个瓷器活?”

江十六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林逐水道:“既然在江湖,那就该按江湖的规矩吧。”

江十六重重的叹气,不再说话。

从上飞机,到飞到家,林逐水都没怎么说话,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脸上的表情也很淡。

到家之后,沈一穷才告诉周嘉鱼,说他们这行如果手上沾了人命,很容易损阴德的,看江十九那模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因此江十六才出言试探,想让林逐水出手帮忙。

但林逐水的一句“按江湖规矩来”便是是表明了拒绝的意思。

“毕竟六十条人命呢。”沈一穷说,“而且犯的错误也太低级了,大桥合龙这么重要的时候也不到场,太不到位了。”

周嘉鱼想起了死掉的唐笑川,叹了口气。

到家后,沈暮四却不在家里,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一只黄鼠狼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看它皮毛油光水滑的模样,看来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见到周嘉鱼回来,黄鼠狼很高兴的冲了过来,左闻闻右闻闻,像是在确认周嘉鱼身上有什么气味。

周嘉鱼把它抱起来,撸了撸它光滑的皮毛,道:“有没有想我啊,小黄。”

黄鼠狼:“????”它什么时候叫小黄了?

沈一穷道:“哎呀,好累啊,咱们晚上吃什么,不然和先生,说一声,一起出去吃个夜……”他本来是想说夜宵,结果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把“宵”字给咽下去了。

周嘉鱼说:“算了吧,还是在家里吃饭比较安全,我去看看冰箱里有啥。”

沈一穷说好。

周嘉鱼取了厨房,大致检查了一下,道:“吃火锅吧,有不少菜呢,我熬个汤底,现在才四点过,来得及。”

沈一穷说好好好。

晚上,几人一起吃周嘉鱼煮的泡椒火锅,汤是骨头汤,熬了之后再加上泡椒和各种香料,炖的香香的。

林逐水也过来了,坐在周嘉鱼旁边。

黄鼠狼跟围脖似得,围在周嘉鱼旁边,冲着火锅流口水。

周嘉鱼吃了一口菜,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虽然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但至少,身边总是有人陪着,不至于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