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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之物

望着那好似冲破云霄的光桥,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鹤童见没人愿意开这个头,便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问了句?:“你们怎么不走呀。”

没人回答,即便是元婴修士,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也是隐隐的生出了些许不安,并不敢贸然上前。

那鹤童站在最高处,眼神在底下的人群之中扫了又扫,好似在寻找着什么,待他的目光移到张京墨的脸上时,鹤童的眼神忽的一亮,接着就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张京墨的身边,朝着他伸出了手,道:“你也怕么?我牵你好不好。”

张京墨看着这白白软软好似米团子的鹤童,眼中浮现出一丝笑容,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里,终是牵住了那双小手。

鹤童的手很小,也很软,一只手合拢只是牵住张京墨的一根手指头。

于是他便牵着那根手指头,带着张京墨走向那光芒筑成的阶梯。

张京墨是第一个踏上阶梯的人,他第一步踏上去,便感到了一阵从阶梯上传来的威压之感,他甚至隐隐的感到有些恐惧——昆仑巅的主人,其修为或许早已升至大能,只是不知至今没有飞升到底是何故。

那鹤童的脚步虽慢,但却很稳,他并没有再去管底下依旧在观望的人,而是就这么牵着张京墨,朝着阶梯的尽头走了过去。

底下的人见到张京墨被鹤童牵着走上了阶梯,发出窃窃私语像是在商议什么。好在这些人中,也不免有骁勇之辈,于是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修士将脚踏在了阶梯之上。

踏上阶梯之人,均都微微变了脸色,显然是感觉到了布下阶梯之人那不同寻常的气息。

鹤童和张京墨走在前面,他牢牢的抓着张京墨的手说:“你是不是也很害怕呀?”

张京墨道:“这是当然。”

鹤童道:“那你在怕什么呢?”

张京墨笑了笑:“自然是在害怕你们主人放下一个雷,直接把我劈死了。”

鹤童听到这话,咯咯的笑了起来,他说:“不会的,你长得那么好看,我们主人可舍不得劈死你。”

张京墨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被鹤童领着,走了一段长长的路,直到半个时辰后,他们二人才终于到达了阶梯的顶端。

阶梯顶端之上,矗立着一座磅礴的大殿,大殿门口两旁的柱子上刻着昆仑二字,张京墨只看了那字一眼,便觉的眼睛生疼。

鹤童好意提醒道:“你可别盯着那字看久了,眼睛是会瞎的。”

张京墨道了声好,谨慎的移开了目光。

鹤童朝身后的光桥望了眼,只见那长长的阶梯之上,一个个渺小的身影正在缓缓往上爬去,因为桥上不能使用灵力,所以只能一步步的爬,而且没有鹤童带着,他们爬的速度格外的缓慢。

鹤童看着那阶梯上好似一群蚂蚁般慢吞吞的人,皱了皱眉头,又嘟囔了两声。

张京墨没听太清楚,也没开口问。

鹤童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们,你是陪我一起,还是先进去?”

张京墨想了想,觉的同这鹤童在一起会更安全一些,便道:“我等你吧。”

鹤童闻言,小脸笑开了花,他直接抱住了张京墨的一条腿,然后在他腿上蹭了两下,道:“我就知道,长得好看的人,心肠也好!”

张京墨:“……”谁把这孩子教成这样的。

结果张京墨刚刚这么想完,就见小小一团的鹤童忽的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仙鹤,那仙鹤红喙白毛气宇轩扬,朝着还在慢慢攀爬阶梯的众人尖声叫道:“一个时辰!”

阶梯之上的人听到这句一个时辰,都面露疑惑之色,但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几乎在下一刻,都猜出这一个时辰,应该是个时间限制。

再联系一下身下这光桥,用脚趾头想,也该明白了一个时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于是众人赶紧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那仙鹤飞在半空中,不住的煽动着翅膀,扇出了阵阵大风,给那正在登顶的人,添了不少的阻力。

张京墨倒也托了鹤童的福,幸运的免掉了这样一番磨难。

说来也好笑,原本是作为买主出现的各派人士,此时却成了被历练的对象,从他们的表情里,就能看出他们此时那复杂的心情……

不过这阶梯虽然有些麻烦,但到底并不是刻意让人无法完成,于是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大半的人登了顶,但看他们气喘吁吁,脸上青白的模样,明显也不怎么好受。

一个时辰不过是转瞬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鹤童两翼之间扇出的风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看那阶梯上的人,竟是寸步难行。

到了最后的时分,鹤童看着阶梯上无法行走的人,眼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道:“此梯验心不验身,唯有刚正不阿之人,才能到达其顶,下面几位道友,请回吧。”

他话语落下,阶梯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阶梯之上那几名奄奄一息的道友。

阶梯消失后,那鹤童又由巨大的白鹤变回了小童的模样,他慢吞吞的走到张京墨身边,仰头道了声:“走吧。”

张京墨又牵起了鹤童软软的小手,点了点头。

和他的模样比起来,周围的人都显得有些狼狈,大部分人都是头发散乱,甚至还有一部人衣服都有些凌乱。

掌门也不过是金丹修为,爬这阶梯简直要了他老命,他站在张京墨身边穿着粗气,正想问张京墨几句话,便见鹤童上前,又把张京墨给领走了……

掌门:“……”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鹤童领着张京墨到了大殿之前,走到门口的之后,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跪下叫了声:“主人,我将他们带来了。”

他话语落下,大殿之上便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这声音经过变化,显然是声音的主人不想让人听出他本来的声音,他道:“进来吧。”

鹤童应了声是,这才领着众人,往里面走了进去。

刚踏入大殿之中,张京墨便听到了一阵金戈碰撞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抬头一看,竟是发现自己头顶的屋梁上,悬挂着无数把锋利的剑。

这些剑密密麻麻悬于众人头顶,散发出的剑气,让张京墨感到了入骨的寒意。大殿之内无风,但这些剑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轻轻的互相碰撞着。

众人都被头上的剑阵惊到了,同张京墨站在一起的凌虚派元婴修士张珏仔细的看了看头顶上的剑阵所用之剑,发现这些剑若是放在外面无一不是让人为之疯狂的珍品,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半晌之后,才叹道:“这昆仑巅的人,果然是惹不得……”

众人均都议论纷纷,但所言之意,倒也和张珏差不多。

就在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一个木质的座椅由地面之下,缓缓的升到了大殿内,座椅之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

那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副面具,只露出了下面一半的脸,他的坐姿慵懒,几乎是斜靠在座椅之上,而他身后那座椅看起来也极为普通——但就是这普通的椅子,这普通的姿势,却硬生生的被这男子坐出了王座的味道。

原本嘈杂的声音,在男子出现之后,便迅速的消失了,所有人面对前人的男子,都有点噤若寒蝉的味道。

张京墨看到那张面具的时候,瞳孔便猛地缩了缩,他的手握成拳,指甲死死的嵌入了手心里,虽然手掌的皮肤已被刺破,能感到明显的疼痛,可张京墨却没有要松开拳头的意思——此时唯有疼痛,才能让他冷静下来,不至于太过失态。

好在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人身上,并没有人察觉出张京墨的异样。

那人坐在木椅之上,冰冷的眼神从众人之间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张京墨也感到身上微微一冷,不过这感觉不过瞬息便消失了。

那男子观察完了人群,口中冷冷的吐出二字:“废物。”

众人哗然,能站在大殿之内的人,放在外面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可是这些却被这般刁难侮辱,一时间群情激奋,对着殿主的反对之声达到了顶点。

殿主见状,却是嗤笑一声:“不服?不要一个个的上浪费我的时间了,你们可以一起……若是有谁能伤到我一根毫毛。”他说完这话停顿了片刻,接着便懒懒道:“你们头上这剑阵便送予那人。”

此话一出,哗然声更甚,众人都已看出头上的剑阵绝非凡物,却不想眼前之人居然如此轻易的说出了送予二字。

张京墨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他可不觉的,他同这一个法术可以劈死一个元婴修士的人能有什么一战之力,宝物虽然好,但也要看看有没有命去取。

况且眼前最让张京墨在意的,不是头顶上那珍贵的剑阵,而是坐在他面前的男人脸上,挂着的那副面具——这副面具,张京墨就算化成灰也认得,那红衣人门派之中,门下的弟子们均都戴着面具,而分辨他们身份高低的,便是面具之上的血泪。

血泪越多,则说明此人身份越高,眼前的男子面具之上足足缀着七滴血泪,在门派之上的地位,已经算得上很高了。

张京墨的心有些乱,既然这人戴着面具,便说明他与魔教有染,那么他今日召唤如此多人前来昆仑巅之举,是不是也是暗含恶意呢。

就在张京墨思考的时候,人群之中却已有人耐不住诱惑了。

那人是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在大殿之中的一群人中也算得上一二,他上前一步,冲着面具人行了个礼,然后道:“那便得罪殿主了。”

面具人听到这声殿主,开口大笑起来,他道:“什么殿主,我不过是条看门的狗。”

那元婴修士脸色有些难看,他道:“您……”

面具人坐在椅子上,冷漠的打断了元婴修士的话,他道:“废话少说,直接上来吧。”

那修士被如此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憋出一句:“得罪了。”接着他微微挥了挥手,只见又从人群里走出了几人。

张京墨看了看那几人,却并不认得他们身上的道袍,也不知是他们故意想要隐藏身份,还是原本就是散修。

几人走出后,大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掌门扯了扯张京墨的衣袖,示意他往后退几步,且莫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张京墨点了点头,便和众人退到了大殿门口。

面具人神色依旧冰冷,看向那几人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具冷冷冰冰的尸体。

领头的修士低喝一声,便祭出了法宝——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任谁都没有想到。

坐在大殿上的面具人只是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抬了抬手——一瞬间,在众人头顶上的剑阵便犹如见了血的野兽一般,猛地朝着在场的几人扑了过去。

那几人面露惊骇之色,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手,但最让他们绝望的是,他们根本没办法躲,因为他们的身体,根本不能再动弹一下。

无数把剑对准了站在场中的几人,那面具人却没有下令,而是抬目又看了看那几人。

领头人这下知道自己踢了一块硬的不能再硬的铁板,但此时感叹利欲熏心已是太晚,于是他颤声道:“大人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大人的厉害,只求大人饶过小的一命……”

面具人好似将这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只见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真丑。”——这两个字刚一出口,便见原本悬在半空中的万剑,将几人直接洞穿,噗噗几十几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后,眼前之人便直接被切成了无数的碎块。

浓烈的血腥味在大殿之上迅速的散开,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心生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那利益蛊惑,白白断送了性命。

面具人闻到这腥味很是不满,他道:“清理干净。”

片刻后,守在门外的鹤童便拿着扫把簸箕,一脸痛苦的把这些秽物清理了。

这几人从死亡到消失,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时间。

而有了个前车之鉴,大殿上的人更是不敢再对这面具人生出任何轻视之心。

面具人冷冷道:“还有人想来么。”

无一人回答。

面具人道:“既然没人,那拍卖会,便开始吧。”

受了那么多的磨难,这下子终于到了正题,众人间原本已降至冰点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过来。

那面具人声音依旧冰冷,他道:“今日请你们前来,拍卖的东西,却只有一样。”

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仔细的听着。

那面具人缓缓从椅子上坐起,然后薄唇轻启,他说:“我这次,要拍卖一个消息。”

再次哗然——大家的万万都没想到,这面具人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个消息,一个消息就算再怎么珍贵,也不值得将所有人都请来吧!

面具人冷冷的笑了,他早已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他说:“这个消息,关系你们的生死,你们自然也可以选择不要……”

站在张京墨身旁的掌门脸上很是不妙,不光他,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觉的自己受了愚弄——居然拍卖的是一个消息!

张京墨却隐约感到了什么,他看着面具人,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魔族入侵后,人族节节败退,最后沦陷大陆的情景。

他虽然知道今后会发生的事,到由他之口说出来,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妄想罢了。张京墨已经尝试过将这事告诉过很多人,但没有一次的结局,是完满的,甚至有时候,还不如不说的好。

只是不知面具人口中的消息,是否同魔族有关。

听了嘈嘈嚷嚷的声音,面具人的嘴唇崩出一个不太愉快的弧线,他低低的吼了声:“别吵了。”

大殿上的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面具人道:“我最烦有人在我面前吵吵嚷嚷,若是吵的我头疼,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这话一出,就没人敢说话了,刚才挑衅面具人的元婴修士,尸体虽然没了,但腥味还在呢……

面具人又道:“一群蠢物,愚不可及。”

众人:“……”虽然被骂了,但是并不敢还口怎么办。

面具人见众人不敢开口,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站起之后,手一挥,在场之人眼前均猛地一花——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十分血腥的场景,而这些场景之中,几乎都上演一件事,那边是……他们的死亡。

张京墨并不例外,他也看到了,他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自己——只不过这个自己,却是第一世的他。

张京墨有些失神,他感到了经脉一阵阵的剧痛,好似有人用小刀,一点点的将他的经脉全都挑出来。

这种痛苦对他现在的他本该只是小事,但不知为何,张京墨却有些瑟瑟发抖,他疼的厉害,只能咬紧了牙关,耳边响起的是陆鬼臼的绝望的低泣。

陆鬼臼将张京墨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像是抱着自己的魂,自己的命,他说:“师父,你不要死。”

张京墨并不能回答,他本该已疼的神志模糊,听不到后面的话……然而出乎张京墨预料的事,他居然听到了。

他听到了,他本该没有听到的话,陆鬼臼说:“师父,我不要飞升,我不要去仙界,我不要这条命……只要你活过来。”

张京墨并不能答。

陆鬼臼又说:“我知道你想你离开我,但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我不会让你得逞——”

接着张京墨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从这幻境中醒来了。

这幻境太过真实,又是张京墨曾经经历过的事,于是他缓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然而在他缓过来之后,才发现他居然是最快一个从幻境里挣扎出来的,他周围的人似乎都还沉溺在幻境之中。

有的人跪地求饶,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人大声哭号,而站在他身边的掌门,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

张京墨并不惊讶掌门的表情,因为这表情,他已见过很多次了。

当大阵破,魔族入侵,一寸寸的占领大陆时,掌门未逃,带着凌虚派剩下的弟子们,死守凌虚派,最后战死。

张京墨记得他是笑着死的,他说他为他心爱之物,尽了全力便已足够,至于生死道消,都为天命。

张京墨的目光从掌门的身上移开,却和坐在大殿之上的面具人的目光对上了,二人的目光相对,张京墨没有退缩,就这么平静的凝视着眼前之人。

那面具人看了张京墨许久,忽的展颜一笑,他说:“有趣。”

张京墨这才垂下眼帘,做出退避的神色。

这幻境对众人的影响很大,张京墨是第一个醒来的,而第二人醒来,却已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了。

“我这是做了一场梦?”掌门露出懵懂之色,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被张京墨接住才不至于跌倒,”清远?你没死?”

张京墨叹道:“刚刚只是一场梦。”

掌门猛地回神,这才从幻境之中彻底的醒悟了,他愣了几刻,才苦笑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具人手撑着下巴,目光一直停留在张京墨身上,直到醒来的人多了,他才缓缓的移开了眼神。

张京墨被盯的浑身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周遭从幻觉之中醒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醒来之时,无一不是露出疲惫之态。

面具人见众人醒的差不多了,才懒洋洋的问了句:“如何?这个消息,你们是买还是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