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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

陆鬼臼的死亡无论是对张京墨亦或者宫加双子,都是沉重的打击。

那日对张京墨出手之后,宫怀瑜就急匆匆的赶去了魔界,想要知道陆鬼臼的具体情况。

宫喻瑾跳下那洞穴不久便发觉情况不对,那洞穴并不太深,可入其内后却没有发现那大虫的踪迹,而洞穴里面又没有其他的通道。

至此,宫喻瑾失去了陆鬼臼的踪迹。

而此时的宫喻瑾并不知陆鬼臼命牌碎裂一事,所以心中还抱着些许侥幸之心,觉的以陆鬼臼的命格,怎么都不该损在这里,所以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在四周搜寻陆鬼臼的踪迹。

然而半日过去,宫喻瑾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心绪浮动之时,却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宫怀瑜。

宫怀瑜面色极为难看,浑身风尘仆仆,见到宫喻瑾的第一句话便让宫喻瑾的心凉了大半,他说:“哥,陆鬼臼的命牌碎了。”

命牌碎裂绝非小事,即便于陆鬼臼而言,都是极凶之兆,宫喻瑾道:“你确定?”

宫怀瑜道:“我怎么会不确定?我可是亲眼看到张京墨从怀中掏出的木牌碎片!”他说到这里,露出恨恨之色,眼神之中已是一片怨毒。

宫喻瑾见状不对,立马警觉道:“你不会对张京墨出手了吧?!”

宫怀瑜抿了抿唇,却是不答。

宫喻瑾看到宫怀瑜听到他问题时露出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答案,他怒道:“宫怀瑜,我出来之前,对你说过什么!”

宫怀瑜嗫嚅两句,没什么底气的说:“不要……对张京墨……出手。”

宫喻瑾道:“那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宫怀瑜咬了牙,道:“哥,主子都死了……都是因为张京墨……既然如此,我还为什么要对张京墨客气?!”

“死?”哪知宫喻瑾听了这话,却冷笑了起来他说:“宫怀瑜,主子的命有多硬,还用得着我说?我看恐怕你死了,他都还活着!”

宫喻瑾很少说如此重话,既然他已说出口,便说明他此时已是怒极。

宫怀瑜自知理亏,但却还是一副不肯认错的模样,他道:“主子的命牌都已碎了——难道不成,还有什么转机?”

于常人而言,命牌碎裂便代表身死道消,可对于陆鬼臼,这说不定还代表着机缘。反正就宫喻瑾所知,陆鬼臼已是被死亡威胁了无数次,可次次化险为夷。

就算这次在他人看来已是生机断绝,现在却也并不能完全做下定论。

而若以巨龙喻之陆鬼臼,那张京墨便是那龙身上决不可触碰的逆鳞,无论是谁,触之即死!

当初他们两兄弟便险些因为张京墨丢掉性命,宫喻瑾本以为宫怀瑜已是得到了教训,却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居然还是如此的冲动。

现在对张京墨除了手倒是可以解气,只是等到陆鬼臼回来——

宫喻瑾咬牙道:“你没取他性命吧。”

宫怀瑜忙道他怎么敢,说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张京墨。他可不敢告诉宫喻瑾,他用灵气将张京墨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宫喻瑾松了口气,他道:“还活着便好,他心肠软,到时说些软话倒也不怕他对陆鬼臼说些什么。”

宫怀瑜听了这话只想苦笑,宫喻瑾脑海里的还是那个第一世任由陆鬼臼揉捏的小丹师,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张京墨已是被练得水火不侵了。只不过他却也不敢开口提醒,深怕加重宫喻瑾的怒火。

宫喻瑾道:“日后切莫做如此冲动之事,张京墨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我们能动的人。”

宫怀瑜只好点了点头。

宫喻瑾皱眉思索一会儿,又道:“我留在这里搜寻,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抚他,千万不要冲动了。”

宫怀瑜恹恹的道:“知道了。”

宫喻瑾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口,他这个弟弟,做事向来都十分冲动,只要怒气上头,几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二人又讨论了一下接下来所性之事,便各自离开了。

宫怀瑜回到昆仑巅上,先是十分不情愿的询问了张京墨的伤势。

照顾张京墨的鹤童知道张京墨的伤势宫怀瑜弄出来的,所以对他的态度格外的不好,问半晌也不肯说一句话。

鹤童这态度,气的宫怀瑜捏了鹤童的脸好几次,直到把那包子脸捏的红彤彤,才没好气的叫了声滚。

鹤童听到滚字,立马转身就跑,简直就像一只长了腿的雪团。

宫怀瑜恨恨的瞪着鹤童的背影,倒也没想到他真的敢就这么跑掉,看来有了可以撑腰的人,这气势一下子就足了……

张京墨伤的不算重,也不算太轻。毕竟当时宫怀瑜没有留下余力,只不过一下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已是碎的七零八落。

但他好歹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昆仑巅上灵气充裕,又有上好的灵药,所以短时间内他的外伤就已复原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外伤虽然好了,可内伤却还需哟再恢复一段时间。

鹤童从宫怀瑜处回来后,张京墨也知道宫怀瑜回来了,他半坐在床上,虽然神色平淡,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倦意。

鹤童道:“墨墨,他回来了,还问你如何了,我才不要理他。”

张京墨道:“你主人回来了?”

鹤童点了点头,难过道:“我不喜欢二主人。”

张京墨第一次听到鹤童口中这个“二主人”他道:“你还有个主人?”

鹤童道:“对啊,两个主人长的一模一样呢。”

此话一出,张京墨的脸色大变,他道:“一模一样?”

鹤童被张京墨的表情吓到了,他道:“对、对啊……”

张京墨之前便觉的那面具人有几分眼熟,现在被鹤童这么一提醒立马就想起了什么。

鹤童迟疑的看着张京墨,小声的叫了声:“墨墨?”

张京墨缓缓从床上坐起,他道:“走吧。”

鹤童道:“去哪?”

张京墨冷漠道:“去找你的主人要东西。”

鹤童听的懵懵懂懂,但也看出张京墨在生气,于是买着小短腿跟在了张京墨的身后。

张京墨到了大殿,看见宫怀瑜坐在椅子上,他见到张京墨来此,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张京墨步伐有些虚弱,但神色之间依旧是一片冰冷,他说:“我之前,应过你一件事。”

宫怀瑜等着张京墨的下一句话。

张京墨冷笑道:“我答应你,若是我认出了你是谁,不会将答案说出来。”

宫怀瑜表情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观察张京墨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张京墨道:“在这里,似乎没看到你哥哥?”

宫怀瑜听到这话,终是明白张京墨不是在虚张声势了。

宫怀瑜道:“你想如何?”

张京墨面无表情道:“将陆鬼臼的命牌还给我。”

宫怀瑜冷漠道:“我已经随手丢了。”

张京墨冷冷道:“我只重复一遍,把陆鬼臼的命牌给我!”

二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激起了点点火花。

到最后终是宫怀瑜退了一步,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块碎片,就这么直接扔到了张京墨的面前,嘲讽道:“人死了,留命牌还有什么用?”

张京墨一言不发的走到命牌碎片之前,仔仔细细的将碎裂的命牌捡了起来。

宫怀瑜看着张京墨捡起碎片,看着他缓步走出了大殿,他冷哼一声,用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椅子的把手,硬是将那椅子的把手砸了个粉碎。

张京墨拿着陆鬼臼碎裂的命牌出了门,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路上没有同跟在他身后的鹤童说一句话,鹤童观察张京墨的神色,也知道他大概是在生气,所以全程都十分的安静。

张京墨回到屋中,在椅子上坐定后,才拿起陆鬼臼的命牌细细的看了起来。

鹤童站在张京墨的身侧,闷了半晌后,才开口问了句:“墨墨,你不开心吗?”

张京墨听到鹤童的话,表情十分的冷漠——这是十分少有的情况,因为即便是他伤的最重的时候,鹤童同他说话,他也是要回一句的。

鹤童莫名的有些心虚,他叫了声:“墨墨。”

张京墨说:“你早就知道了吧?”

鹤童听的懵懂,他道:“知道什么?”

张京墨冷漠道:“宫家双子——陆鬼臼——我这永不结束的轮回。”

鹤童被张京墨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他道:“墨墨,我听不太懂……”

张京墨看着鹤童眼里的迷惘之色,突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如果那面具人真是宫家双子,那么他的轮回,定然同陆鬼臼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么鹤童呢,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此一点也不知情,那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是针对他设下的一个恶毒的陷阱?

张京墨想的越多脑子越乱,眼前摆放在桌子上的命牌碎片,刺的他眼睛发疼,然而他却不想移开目光片刻。

鹤童有些被张京墨的反应吓到了,他道:“墨墨,墨墨……你怎么了?”

张京墨听到鹤童的呼声,面无表情的扭头,他说:“你先出去吧。”

这是鹤童第一次看到张京墨如此模样,他想同往常一般,去牵起张京墨的手,却被张京墨直接躲开了。

张京墨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鹤童的泪水盈满了眼眶,然而张京墨再也没有像从前那般轻轻的抹掉他的眼泪,神色之间依旧是一片冰霜。

虽然心中不愿,但鹤童还是走了,他走出了屋子,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了张京墨一眼,这才缓缓的带上了门。

张京墨并不是没有思考过,他的重生是否同陆鬼臼有关。

但是每一次重生后,他都轻易轻易的夺取陆鬼臼的性命——这也让他的猜想变得可能性极小。

若是陆鬼臼设下的局,他为什么要设下这样一个看似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局?

张京墨的手指在桌子上缓缓的敲动,只觉的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心中厌烦至极。

对于常人来说,死亡是一生的终点,那么他的终点呢?他的终点是在哪里呢……

张京墨一人独自在屋子里坐了足足半月。

鹤童也在门外守了半月。

这期间他敲过张京墨的门许多次,然而得到得到答案都只有一个“想一个人静静”。

次数多了,鹤童也就不敲了,他就在门口坐下,呆呆的等着。他不知道张京墨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他的墨墨似乎有些不高兴……

半月之后,张京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着坐在他门口打瞌睡的鹤童皱眉道:“你一直在这儿?”

鹤童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张京墨,扭捏了嗯一下。

张京墨摸了摸他的头,道:“下去吧。”

鹤童目露忧愁之色,他道:“墨墨,你还在生气吗?”

张京墨笑道:“我哪里会生你的气。”

鹤童抿了抿唇,知道张京墨恐怕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毫无芥蒂的待他了,他的心里冒出些许委屈和浓浓的恐慌。

他说:“墨墨,我真的喜欢你。”

张京墨笑了,他的笑容向来温和,此时也是,他说:“我知道了。”便再也没了后文。

时隔半月,宫怀瑜再次见到了张京墨。

只是和半月前相比,张京墨身上的伤几乎是痊愈了,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此时站在殿上,又有了全盛时期的风姿。

宫怀瑜道:“你又来做什么。”他的语气不好,只因这半月宫喻瑾都未搜寻到陆鬼臼的痕迹,再联想到之前陆鬼臼碎裂的命牌,他的主子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张京墨淡淡道:“我要结婴。”

宫怀瑜眯起眼睛,显然是觉的张京墨在说疯话。

张京墨道:“我知道你有法子。”

宫怀瑜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张京墨道:“因为我能救陆鬼臼。”

宫怀瑜听到陆鬼臼三个字,终于没有再和张京墨继续唱反调,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什么办法?”

张京墨道:“什么法子,我自然不会告诉你。”

宫怀瑜道:“那我如何信你?”

张京墨看着宫怀瑜的模样,忽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看起来刺眼极了,他说:“宫怀瑜,你除了信我,还有什么法子?若是陆鬼臼真的死了,恐怕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宫怀瑜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富有攻击性的张京墨,他道:“你想如何?”

张京墨道:“待我结婴之后,你便送我入魔界。”

宫怀瑜一口拒绝:“不可能!”

张京墨冷笑一声。

宫怀瑜道:“你以为魔界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就连陆鬼臼都死在里面——”

张京墨冷漠道:“若是我没猜错,你们若是离开昆仑巅,会实力大减吧。”

宫怀瑜语塞,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正如张京墨所说,他和宫喻瑾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被天道法则囚于一地,若是他们离开了昆仑巅,他们的力量发挥不到万分之一。不然不说一只大虫,就算是魔界之主在那儿,都别想把陆鬼臼带走。

他倒也没料到,张京墨一语中的,竟是直接看出了他们此时尴尬状况。

张京墨道:“到了外面,你们连我都打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嘲讽的神色更甚,看的宫怀瑜一肚子的火,但又无法反驳张京墨的话。

张京墨道:“助我结婴,我去寻陆鬼臼。”

宫怀瑜道:“你知道魔界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又被张京墨打断了,张京墨道:“魔界是什么地方?我恐怕比你还清楚,这一百二十多世里,我可不像你这般一直龟缩在昆仑巅里。”

宫怀瑜被刺中了心中最痛的一点,气的浑身发抖,他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张京墨道:“这不是我在求你,是你们在求我。”

宫怀瑜瞪着张京墨,许久都不曾说话,张京墨也耐心的等待着,他显然是笃定了宫怀瑜的答案。

果不其然,经过漫长的思考,宫怀瑜轻轻的道了一声:“好。”

张京墨神色不变,淡淡道:“事不宜迟,此事须得尽快。”

宫怀瑜道:“你以为结婴是结果子么?说结就结?”

张京墨冷笑:“若是你们可以等,那我倒也无所谓。”他说完这话,便甩袖而去,留在宫怀瑜对张京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张京墨离了大殿,也没回自己的住所,而是去吃饭的地方,要了壶温热的酒。

那老龟不知为何还是怕他的很,见到他来要酒,哆哆嗦嗦的给了他一壶,自己又缩回了乌龟壳里。

张京墨提着酒随意寻了一处,便坐下开始浅酌。

来到昆仑巅后,他已是许久没有饮酒了。

这里的酒太过温和,入口虽然灵气充足,但却和饮水没有什么两样,他尝了几口便觉的不喜,于是几乎没有碰。

现在喝进口中,依旧是有些不满足的感觉,但既然没有代替品,张京墨也就不那么挑了。

喝着这酒,张京墨却想起了之前和陆鬼臼在西南一隅的事。

西南的酒极烈,入口便如烧刀子,割的喉咙剧痛,但痛过之后,便是绵长甘甜的回味,张京墨甚至能想起那酒流过陆鬼臼嘴角,从他颈项上滑落的模样。

按理说,在发现自己的轮回或许是同陆鬼臼有些关系后,张京墨本该对陆鬼臼狠下心肠。

但也不知是时间太久,还是他过得太累,张京墨竟是不想再去恨了。

他指向温一壶酒,坐石凳上,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这么一个人一直做下去。

这酒温和,却格外的醉人,张京墨想的事情多了,莫名的想到了被触手拉入魔界时,陆鬼臼那一个吻。

带着腥味的,并不甜美的吻。

张京墨还记得起当时陆鬼臼的表情——幸福又绝望,他说,师父,我……话还未说完,人便已经不见了。

只是不知道,他最后要说的话,是不是张京墨的脑子里想的话。

一壶酒尽了,张京墨长叹一声,他从须弥戒里,取出那块已经被花了一百二十道纹路的竹简,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的痕迹。

这一世,是最后的一世么?张京墨不知道,也没有把握。

身后传来人沉稳的脚步声,张京墨没有回头。

来人的声音同宫怀瑜一样嘶哑,他说:“你说你要入魔界?”

张京墨嗯了一声。

那人又道:“你可知下了这昆仑巅,我们便护不住你。”

张京墨淡淡道:“我张京墨从未要别人护过。”

那人道:“于天麓,廉君而言,你不过都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张京墨缓缓转身,面色如冰,他道:“对,我是一只虫子,但就算是只虫子,死前也能要他们一口,谁又知道,我这只虫子有没有剧毒呢,宫喻瑾。”

宫喻瑾从宫怀瑜那里知道消息后,便匆忙的赶了回来,他看着张京墨,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说:“你变了。”

张京墨不答。

宫喻瑾说:“不过倒是,变得……有意思多了。”

张京墨眼里浮起一抹冷嘲,再也没有回宫喻瑾一句话。他像宫家双子厌恶他那般厌恶他们,如果给张京墨一个机会,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取了两人性命——就好像当初杀死陆鬼臼那样。

宫喻瑾看着张京墨离开,眼神最终落在了那壶空空如也的酒壶上……若是他记得没错,当年的张京墨,可是滴酒不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