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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狼

孙茹丝是注定想不明白为什么张京墨突然就不理她了。

陆鬼臼心情不好,若不是张京墨早有嘱咐,恐怕早就提剑把那蚰蜒妖直接宰了。

偏偏蚰蜒妖还不自知,一边同陆鬼臼打斗一边出言挑衅,说人类实力不过尔尔,若是陆鬼臼不挣扎了,还能给他留个全尸,不然便要将他抽魂炼魄,让他永世不得超身。

陆鬼臼越听心中越是暴躁,可他偏偏不能讲蚰蜒妖杀了,于是索性堵了耳朵,阴沉着脸色继续同那蚰蜒妖斗。

蚰蜒妖心中深处隐约觉的似乎有些不对劲,但陆鬼臼的示弱又让他觉的胜利在即,只要多撑一会儿,对面这个名不副实的人类元婴修士,或许就会被他斩下头颅了。

待他拿着头颅,去找了廉君封赏……那他在魔族就再也不用低人一等。

蚰蜒妖越想心中越是高兴,甚至开口大笑起来,陆鬼臼看见他的笑容,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死人一般。

陆鬼臼在上面打,张京墨坐在屋子里喝酒,上一次他还要观战,这一次却是看都懒得看了。同蚰蜒妖对战,从实力来说定然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是不喜欢看见那只丑陋的虫子,于是索性一个人在屋内喝起酒来。

孙茹丝和狄飞舟都没有张京墨这般轻松的心态,于是便站在城楼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每当陆鬼臼落了下风,孙茹丝便会紧张的抓着狄飞舟的袖子,狄飞舟完全没注意到,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也都放到了陆鬼臼身上,深怕陆鬼臼在蚰蜒妖那里吃了亏。

陆鬼臼这一战就是二十几日,这城里面最悠闲的人就是张京墨了,他每日喝完酒就开始修炼,连屋子的门都没出过,似乎对他这个徒弟是一点都不上心。

再道那蚰蜒妖起初还是信心满满,可他和陆鬼臼越打越觉的不对劲,等过了二十多天,他终于察觉了陆鬼臼的异样,发现陆鬼臼是在戏弄他。

可惜此时二十日的时限已到,陆鬼臼心中一直压抑着的火气腾地爆发了,他不再留力,直接对着那蚰蜒妖一剑斩下。

蚰蜒妖还以为这一剑同之前的一样,以手中武器随意一接,却不想陆鬼臼的星辰剑居然直接斩断了他的武器,直接从他的头上劈了下来。

蚰蜒妖反应不及,被一剑当头劈下,整个人竟是直接被劈成了两半,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见蚰蜒妖身死,陆鬼臼没有后退,直接上前将手插入了蚰蜒妖的丹田,硬生生的将他丹田里的妖丹掏了出来。

妖丹一出,蚰蜒妖原本是人形的实体直接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那是一只身长足足有几十米的蚰蜒,虽然已经死去可几千条腿却还在微微的抽动。

陆鬼臼看了也觉的恶心,随手点了把火直接把他烧了,转身就带着妖丹回到了城中。

城内的人看到陆鬼臼战胜,均都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陆鬼臼浑身浴血,面色如冰,手中提着星辰剑,犹如战神一般。

孙茹丝看向陆鬼臼的眼神亮了亮,几步上前道:“陆前辈,你没有受伤吧?”

陆鬼臼道:“我师父呢?”

孙茹丝道:“你师父在屋子里……他一直很担心你呢。”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张京墨不关心陆鬼臼这件事,但她也看得出陆鬼臼是十分在乎这个师父的,所以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陆鬼臼听到关心二字,眼中的坚冰略有松动。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朝着张京墨的住所走了过去。

孙茹丝见到他的目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一刻,不由的有些失望。

狄飞舟早已是人精,见到孙茹丝这眼神,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道:“茹丝啊……你可得悠着点。”

孙茹丝道:“我知道,我知道。”

狄飞舟道:“你真知道?”

孙茹丝叹气:“我同他们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就算强行赖去,得到的也不过是轻视之心,聘为妻奔为妾——这道理我如何不懂?”只能怪她晚生了几百年,待她结丹时,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是否还在这大陆之上。

狄飞舟道:“你懂了便好。”他也是看着自己这个侄女儿长大的,自然是不想看见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虽说修真界男女之事全凭自愿,如果孙茹丝真的拉下面子去自荐枕席,说不定还真能攀上些关系,但他却也不想看着她如此轻贱自己。

陆鬼臼拿了妖丹,进了张京墨所在的屋子。他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心中明白这几日张京墨恐怕是没有少喝酒,再一联系孙茹丝的话,陆鬼臼心中泛起了一丝甜意——莫非是师父担心他,所以才日日饮酒的。他是绝对没想到,张京墨是因为太闲了……才一个人喝上了几杯。

张京墨早就料到了陆鬼臼会毫发无损的回来,所以脸上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陆鬼臼将手里的妖丹放到了桌子上,道:“师父,那蜒蚰妖被我杀了,尸身也按您说的那般直接烧了。”

张京墨点点头,他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魔族之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陆鬼臼说好。

张京墨道:“若不出我所料,这蚰蜒妖一死,魔族定当哗然,且极有可能派出上三城的城主前来应战,这一站,定是苦战。”

陆鬼臼说:“我已准备好了。”星辰剑祭剑用的便是金丹修士的鲜血,这几日又饮下不少魔族强者的鲜血,此时应和陆鬼臼心中的战意,竟是发出嗡嗡的剑鸣。

张京墨道:“你的修为如何了?”他现在已经看不清陆鬼臼的实力,这边意味着,陆鬼臼已是超过他不少了。

陆鬼臼说:“过不了多久,便能到达元婴中期。”《血狱天书》之奇,就奇在越到后期,修者的修炼速度反而会越快,陆鬼臼五百年结婴,或许只需要再过五百年,便有飞升之能。

张京墨满意了,他说:“乖。”

陆鬼臼心中默默道,师父,我一直很乖呀。

陆鬼臼斩杀两员魔族大将一事,在整个人大陆疯了似地传开了,若说第一个人还是巧合,那第二个人定然是陆鬼臼的实力。

一时间人族气势大涨,连带着灵虚派声誉也空前高涨起来。

张京墨本以为过不了几日,便会迎来魔族的第三个大将,然而不想魔族的人没看到,却看到了一直没有出现的金乌社的元婴修士。

那修士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平凡,但神态之间均是睥睨,看向周遭人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什么无用的蝼蚁。

孙茹丝和狄飞舟显然都没有提前得到此人要来的消息,看到他时露出略微有些悚然的表情,但到底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叫了声长老。

那元婴修士冷冷道:“狄长老,你这件事情,办的不妙啊。”

狄飞舟愣了,疑惑的问了句何事。

那元婴修士冷哼一声:“退魔一事,本可以增加金乌社的名誉,你竟是将这等好事让给了别人?!”

狄飞舟闻言,这才了然,原来他是觉的魔族是软柿子,被张京墨和陆鬼臼捡去了心中愤愤,所以才前来的?

狄飞舟干笑一声,道:“李长老,我给同你发了信啊……”

那李长老冷笑一声:“那你可有说明魔族情形?”

狄飞舟表情一僵,他心中暗道说明魔修情形?自己都要被魔族打的找不到东西南北了,去哪同你说魔族情形?若不是张京墨到来清了城里的魔族探子,他的徒弟斩杀了两名魔族大将。恐怕这城早就破了,还轮得到你出手?!

李长老见狄飞舟不答,冷声道:“不过之前的事,我可以同你不计较,只是之后的利益,却不能被那两个修士独自取了!”

若是可以,狄飞舟几乎是想指着这人的脸骂无耻了,但碍于实力的差距,他只能勉强露出个笑容,然会道:“李长老,你不同张前辈他们,商量一下此事么?”

李长老冷笑:“商量,还需要商量什么?这里本就是我们金乌社的地盘,我可不信他们敢同我动手!”他已是元婴后期修为,难道还会怕这两个刚刚结婴的人?

狄飞舟脸色难看,但他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能苦着脸从屋子里出来了。

孙茹丝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她道:“如何?”

狄飞舟没答,下巴冲着屋里扬了扬,然后一脸不屑的摇摇头。

孙茹丝暗暗咬牙,她一直不喜欢门内这两个元婴老祖,他们虽然实力出众,但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她的父亲到底允诺了他们什么,才让他们留在了金乌社。

一开始大家都觉的抵御魔族没什么希望的时候,这两人借着飞升为由从未出现在前线,现在张京墨和陆鬼臼打开了局面,他们居然厚颜无耻的就要前来褫夺功劳。

孙茹丝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孙茹丝道:“狄伯伯,你、你如何同他们说?”

狄飞舟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我还能如何?”他说完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没想到魔族没弄死他,他反而是要被自己的同胞给弄死了。

孙茹丝道:“张前辈虽然看起来脾气不错,但遇到这样的事,也定然是会生气的吧。”

狄飞舟惨然道:“何止是生气,就是这两人直接城里打上一架,我都觉的很是正常。”

两个元婴修士若是真的在这里打起来,那城中的百姓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

孙茹丝叹气,她道:“这可如何是好?”

狄飞舟道:“还能如何,李长老那里肯定是说不通的,现在只能希望张前辈的脾气……更好些了。”

迫于无奈,狄飞舟只能去找了张京墨。

斩了蚰蜒妖后,陆鬼臼休憩几日后便又开始修炼,张京墨则是守在他旁边,防止他分心。

见到狄飞舟到来,张京墨面色和善,道:“什么事?”

狄飞舟犹豫了半晌,道:“张前辈……这几日,城里来了个元婴修士。”

张京墨说:“哦?”

狄飞舟又道:“这修士……是金乌社门下的长老。”

张京墨瞬间明白了狄飞舟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在感到城里来了第二个元婴修士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会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情对于其他元婴修士来说,退一步或许算得上耻辱,可再张京墨看来,却是件好事。因为他不确定,蚰蜒妖死后,到底是哪个人来,若让那个元婴修士试探一番,也是未尝不可。

狄飞舟见张京墨不为所动,赶紧一鼓作气的将这事情说了,他本以为张京墨好歹都会有些生气,却不想他居然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并且轻轻的说了声,好啊。

狄飞舟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瞪大眼睛,喉咙哽了一会儿,才问了句:“张迁碑,您不生气?”

张京墨温声问道:“我生什么气。”

狄飞舟道:“……那、那人想抢了您的功劳……”他自觉失语,便立刻住了嘴。

哪知张京墨听了这话,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他的笑容越发温和,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他说:“拯救天下苍生之事,却是是一件大功,只是这功,张某却无意独揽,若是有人能够分之,那是人类之福。”

狄飞舟听着这话,看着张京墨真挚的表情,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湿润了,他哽咽了一声,叹道:“张前辈胸怀天下,狄某自愧不如。”

张京墨道:“你无需太担心什么,若是他想去,便由他去吧,只是记得叮嘱那位修者,魔族狡猾,对战之时,可千万要小心。”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那定然是带了些讽刺的味道,可张京墨的表情这般诚恳,让狄飞舟不由的相信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狄飞舟认认真真的冲着张京墨行了个礼,然后到:“谢张前辈。”

张京墨淡淡的道了声:“去吧。”

狄飞舟这才起身退下,看他的表情,是真的被张京墨感动到了——眼圈都还是红的。

狄飞舟走后,陆鬼臼幽幽道了句:“师父又在算计人。”

张京墨瞪了陆鬼臼一眼:“你师父我这是胸怀天下,什么算计人,你可不要胡说。”

陆鬼臼说:“师父你说,那修士能活下来么?”

张京墨想了想,又计算了一下,然后认真道:“他已是元婴后期修为,虽然有些轻敌,但也不至于就此陨落。”

陆鬼臼说:“重伤?”

张京墨说:“重伤!”上三城的城主没一个好对付的,若那修士真的以为魔族是什么好欺负的人,那他被伤了耶活该,若是他小心一些,或许还真能和那上三城的城主缠斗一番。只是若是想要斩下魔将,恐怕是不太可能。

孙茹丝在听完狄飞舟的一通叙述之后,也同狄飞舟一般两眼含起了泪水,她说:“张前辈是真英雄啊,我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定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狄飞舟赞同道:“没错。”

孙茹丝咬牙切齿道:“可惜这世上总有些卑劣之人……”

狄飞舟赶紧拍了孙茹丝一下,叫她闭嘴。

孙茹丝心中愤愤又不能说出来,越想越是不开心,索性又去维护大阵了。

那李姓修士听了狄飞舟的回复,心中自然是升起了些优越之感,他本以为张京墨和陆鬼臼会仗着人多同他争辩一番,却不想他们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将下一次对战魔将的机会送予了他。

李修士轻蔑笑道:“我就说他们不过是两个才结婴的修士,相同我在金乌社的地盘上争,还嫩了些。”

狄飞舟在心中暗暗道,若是真的争起来,我帮谁还不一定呢,你那么自信做什么。

李修士看了狄飞舟一眼,随即挥手道:“你下去吧,这事情做的不错,我会在掌门面前夸一夸你。”

狄飞舟说了声谢谢狄长老,转身就出了屋子,心中冷笑道,掌门最疼爱的女儿就在这里,还需要你去掌门面前美言?!

和张京墨预料的一模一样,蚰蜒妖的死,又在魔界搅起了一片风雨,但好歹是给了廉君喘息之机,蚰蜒死了,便说明那修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或许是有什么法宝,才让第一个魔将一时不察,被直接击杀。

现在蚰蜒也被杀死,且听前线传来的消息说那修士受了重伤,接下来之际,显然是要派出一个靠谱的对象,抓好机会将那受重伤的人族修士斩杀。

廉君思来想去,觉的此事不容有失,于是便下了命令,让上三城的其中一个城主直接出战斗,务必要破了那座已经守了太久的城。

在临走之时,廉君还特意对那城主告诫了一番,让他绝不可能轻敌,定然使出全力。

那城主都一一应下。

于是相隔几月,一直驻扎在城门外的小魔们,终于又是迎来了自己的第三位大将——上三城的城主之一邬狼。

这七个城主,张京墨几乎都是认识的,他见到邬狼后,就知道接下来定然是有一场恶战。

他是这般想,可才来到西南前线的李修士,显然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邬狼因为修炼了特别的魔功,所以一直是个少年的模样,身高不过一米六,长得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还带着些婴儿肥,虽然冷着一张脸还身着战甲,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那李修士看到邬狼的模样就哈哈大笑起来,他道:“我还道为什么杀魔族为什么这般容易,全赖魔族派出的全是这些没长大的小娃娃啊。”

他飞在半空中,声音丝毫不肯收敛,传遍了人类的城池后,还传到了魔族那边。

邬狼最恨的就是别人嘲笑他的模样,听到李修士的这话,看向他的眼神几乎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张京墨再屋子里也听到了李修士的狂语,他轻轻叹了口气。

陆鬼臼问张京墨何为叹息,张京墨说:“我是可怜这个李修士。”

陆鬼臼道:“可怜?”

张京墨说:“廉君门下,最野的就是这邬狼,若是他发起狂来,廉君恐怕都要用不少手段才能制住他。”

陆鬼臼笑了:“这不是好事么。”

张京墨道:“哪里是好事,这李修士若是真的折损在西南前线,打的还是人族的脸。”

这倒也是。

张京墨说:“不过我看他是元婴后期修为,实在不行还有肉体可逃,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这样一来,这李修士的仙途就是彻底的断绝了。

陆鬼臼见张京墨嘴里着可怜,眼神里却是一派幸灾乐祸,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眼神之中也不由的带了些笑意。

二人说到这里,便听到屋外响起一片兵戈向触的金鸣声,知道这定是那李修士同邬狼打起来了。

这次开战,狄飞舟和孙茹丝都没什么兴趣,虽然看着,但却不似之前那般兴奋了。他们同李修士一样,以为这场战斗或许会久一些,但到底胜利的还是李修士。

然而看了半日,孙茹丝疑惑道:”狄伯伯,我没看错吧,那李修士怎么好像……”

狄飞舟嘴巴发干,苦笑一声:“好像打不过?”

孙茹丝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狄飞舟叹道:“你没看错——他的确是打不过。”一开始还好,到后面那李修士几乎是连战连退,现在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孙茹丝干笑一声:“不会吧,他不是元婴后期修为么?”

狄飞舟摇了摇头,心道他还以为这李修士能有多厉害呢,却不想居然是个外表光亮的驴蛋蛋,被戳破后,便露出里面草做的芯子。他真是想笑,又觉的笑出来不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