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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洛衍之一声又一声沉稳的心跳, 吸引着周夏将耳朵贴了上去。

感觉到周夏主动的接近, 她的脸颊和耳朵紧贴在自己的身上, 洛衍之的心脏忍不住地下沉。

周夏只觉得意识四下涣散, 整个人昏昏沉沉, 好像在海水里起伏。

但是那一声一声熟悉的, 坚定的声音, 和海浪拍击岩岸的声音不同,她下意识依靠和追寻。

她的脸颊用力地靠在洛衍之的胸膛上,像是不满足于任何阻隔, 靠在他的心脏上。

她的手无意识地抬起,轻轻地抓着他的衬衫,食指不小心勾进了他的扣子里, 那一瞬间微小的向下的力度, 让洛衍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周夏……”

他唤她的名字。

周夏只觉得在火烧火燎的燥热里,那一声似远似近的声音, 让她本能地靠了上去。

她小巧的耳朵贴在他的唇上, 像是在说“叫我的名字,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周夏……”

嘴唇微微张开, 就蹭在周夏的耳朵上, 柔软而可爱的, 他想要咬下去,含着吻她。

“嗯……嗯……”周夏侧着脸。

她喜欢他叫她的名字,因为包含着浓郁的却小心珍藏的情感。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洛衍之的内心喜悦起来。

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喉间的气息再度像是要沸腾起来。

当电梯的楼层到了, 洛衍之用力呼出一口气来, 抱着周夏走出去。

他打开了周夏的房门,单膝靠在床边,小心翼翼将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周夏?”

他温热的气息就像是温柔的安抚,周夏的手又在他的衬衫上抓了一下,衬衫随之皱起,她手指的触感忽然清晰起来。

他忍不住了,一把扣住她的手,很小,完全可以握在手心里。

他知道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是不绅士不够尊重的,可他有着满腔的怜爱无处倾诉。

于是,他抬起她的手,放在了唇边。

他轻吻周夏的食指指尖,想着就是它勾着自己的扣子,于是忍不住轻微地咬了一下。

周夏轻微耸起了肩膀,动了一下,指尖轻轻就戳在了他的舌尖上。

那样短暂的触碰,仿佛什么被戳穿了一样,洛衍之不可自已地亲吻她的手指,她的掌心,她的手腕,就像脱缰的野马,飞驰而起。

“嗯……”

周夏轻轻呢喃了一声,侧过身来。

洛衍之骤然醒过神来,他低着头皱着眉,这是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他替她把鞋子脱了下来,转身如同逃难一般冲去了厨房,拿起水壶往里面灌水。

他一直憋着呼吸,直到将热水烧上。

她的额头上都是汗,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脸颊潮红,偶尔迷离地睁开眼睛,望着他的方向,像是在辨别他的轮廓。

酒精让她烦躁,她轻轻地扭动了起来,拽了拽自己的衣领。

周夏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层一层缠绕进了厚实的茧里面。

她想要清新的呼吸,想要更广阔的天地,于是她扭动挣扎着。

她很想要闻一下那个熟悉的味道,清冷的,如同高岭之上的味道。

洛衍之的味道。

纤细而起伏有致的锁骨像是振翅的蝴蝶,要飞进洛衍之的眼睛里。

那道隐秘的轮廓和他的想象交织在一起,形成逼迫他发疯的藏在阴影里的线条。

她是需要他的。

她在寻找他。

洛衍之只觉得内心的冲动就像浮尘飞扬之中,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他要收紧一切,把自己身为人的念望塞进夹缝里,否则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闯下弥天大祸。

但是她就在那里。

他有着一千一万次的渴望,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身上,圈在自己的怀里,连空气都多余。

他肆无忌惮地亲吻她,舌尖抵死缠绵,她的柔软与脆弱只会交给他。

他会细致地去感受她断续的呼吸,包裹她陷落的目光,他会用温柔但绝不容拒绝的方式嵌入她的世界里,在最深的地方留下他的痕迹。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热水壶跳闸的声音,让他所有的旖念戛然而止。

他的肩膀一颤,然后低下头来。

洛衍之啊,洛衍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从前的你,看见了自己的目标,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怎样得到。

但是周夏是不一样的。

她不仅仅是一个目标,他的不择手段、步步为营不是为了得到她。

而是让她完整的,喜悦的,靠近他。

满心欢喜地把自己交给他。

洛衍之到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一半的矿泉水,端着杯子,来到床边。

明明已经是一张并不大的单人床了,周夏睡在里面,盖着被子,小到像是要消失一样。

这让洛衍之莫名一阵恐惧,他靠在她的身边,轻轻将她从枕头上抱起来,揽入自己的怀里。

“周夏,周夏喝点水。”

洛衍之将水杯靠在她的唇边,她轻轻呢喃了一声。

若有似无,抓不住也留不住。

洛衍之的手指微微支撑起周夏的下巴,她温和的触感让他的冲动再次开始发酵。

明明留她一个人,也许会更安全。

但是一旦抱起她,洛衍之就知道自己放不下了。

她的嘴唇微微开启,哪怕那个微小的角度,洛衍之的视线好像也跟着温热的水流,浸润她的舌尖,沉沦在她的唇间。

洛衍之放下了水杯,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周夏的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难受,还是在做梦。

在迷迷糊糊之中,周夏发现自己回到了父亲离开的那天。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她看着每一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

她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将她架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父女俩一起瞭望远处的风帆。

她闻到了父亲身上的味道。

清新的薄荷与雪松的味道,像是日光落在被寒霜覆盖的高岭峭壁。

但是这个味道却忽然要远离。

周夏不顾一切追寻而去,抓住所有她能抓住的一切。

“爸爸!爸爸!不要走!”

她的手一把抓住了洛衍之的手腕,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而出。

“我在这里。周夏,别怕,别怕!我只是想找毛巾给你擦一下汗……”

“不要走……不要走……”

她不要再失去他!

她要抓紧他!

无论天涯海角,都带她走吧,别丢下她一个人了!

周夏因为恐惧而受惊,她的哭泣与呜咽让洛衍之心疼不已。

“我不走……我不走。”

洛衍之几乎用自己的身体把她包裹起来。

他蜷起自己的腿,任由她躺在他的身上。

她的脸执着地贴着他的胸膛,她极为用力地抱紧了他。

周夏咬着牙关,她在回忆里听着大人们告诉她,他的父亲去世了。

去世,就是无论你做多大的努力,哪怕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都无法逆转的结局。

周夏大哭了起来。

你说每天下课,你都会来接我回家……

你说你要带我去周游列国……

你说你会一直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你去哪里了呀?

洛衍之用力地聆听着周夏迷离不清的喃语,他的手指抹开她眼角的泪水。

他不知道如何让她明白,他和她远去不归的父亲一样,愿意守护她。

不同的是,父亲是她的回忆和信念,但他愿意承担她的未来。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托着她所有流下来的眼泪。

“我在这里啊,周夏。”

他靠紧了她。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她最想要听见的话,她奋力抱紧他,像是要粉身碎骨也要抱住他。

他拥抱着她,她那么小,那么脆弱,明明稍微用力就会被捏碎,但还是奋不顾身地往他的怀里挤。

仿佛要挤入他的血肉骨骼,挤入他每一个细胞,挤进他的思维深处,成为子弹穿梭而出的膛线,深刻而执着。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头顶,她纠结的眉心,抿上她的鼻尖。

他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周夏总是看起来那么小,她天生就是为了激起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引诱他为了她披荆斩棘,不死不休。

洛衍之发现自己,只要一直抱紧她,她就不会挣扎。相反,一旦自己稍微移动和放松,她就会不安。

她需要确定他的存在。

她的依赖让他欣喜若狂。

被抱着的感觉让周夏觉得安慰,觉得想要就这样永远不醒来。

第二天的早晨七点,洛衍之一边抱着周夏,一边拨通了周扬尘的电话。

周扬尘的起床气很足,就差没咆哮如雷。

“谁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洛衍之淡淡地开口道:“周扬尘,今天早上温之行会亲自登门拜访你爷爷。”

手机那端的周扬尘忽然安静了下来。

两秒之后,周扬尘沉着声音开口道:“你是洛衍之。”

“我是。”

“你怎么知道温之行会上门拜访?”

“这么重要的商业情报,我如果不知道,就该失业了。”

洛衍之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深沉的周夏。

昨天晚上,温之行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对周老的孙女意图不轨,以他性格,一定会觉得儿子辱没家风,必然会亲自登门谢罪。

“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干什么?”

“趁着温之行对周家心有愧疚,是你说服他帮助睿帆收购那个轴承生产子公司的最佳机会。”

周扬尘立刻警铃大作:“你这么好心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只要周夏开心。记住,无论听见温之行说什么,你都要冷静。把最重要的事情解决。”

说完,洛衍之就把手机挂断了。

周扬尘立刻翻身下了床,刷牙洗脸冲到了门口。

“阿尘,你去哪里?”母亲赵韵问。

“去爷爷那里!”

这时候,温之行和他的秘书已经抵达了周家。

周老听说温之行竟然亲自上门,也是觉得奇怪,让人泡了茶,让人将温之行请了进来。

周老才刚撑着拐杖,从楼上走下来,就看见温之行迎了上来,直接向周老低下了头。

“温总……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个老头子还没归西,如此大礼,受之不起!”

温之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昨天晚上温彻利用乔安的手机将周夏骗到酒吧,还把她灌醉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温彻他从小任性,想要什么就觉得自己能得到什么,这是我没教育好他!我本来想要把他带来当面给周家赔礼,可这小子嘴硬,说……”

一听到是和周夏有关,而且周夏昨晚还吃了那么大的亏,周老扣着拐杖的手都在颤。

但是老爷子没发怒,只是淡淡地走了下来,在椅子上坐下。

“哦,你家那小子,说什么了?”

温之行没有坐下,只是低着头站在周老面前说:“他说他喜欢你们家的周夏。他追求周夏没有错。但是我知道,再怎么追求,也绝对不是这样的方式。这是对周小姐的不尊重,也是对周家的不尊重。”

老爷子笑了一下,抬起拐杖指了指温之行。

“之行啊,你也太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来道歉,其实是来探探我的口风,看看我同不同意你家的小子追求我的孙女。”

温之行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温家和周家,因为十几年前那个整车生产项目闹得不愉快。但我们两家的后辈如果能冰释前嫌,结秦晋之好,也是业内美谈。”

这时候,周扬尘正好回来,把温之行的话听了个□□分。

什么?

温家把主意打到周夏身上了?

他就知道温彻不是好东西!

熊熊烈火瞬间从胸口要烧上脑门。

他刚想要把车钥匙一扔,但耳边忽然响起了洛衍之的提醒。

无论温之行说什么,都要把最重要的事情解决。

而且,他也想知道,在商业利益和儿女幸福面前,爷爷到底选什么?

周老拍了拍身边的茶几,开口道:“之行,你坐。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聊一聊了。”

温之行这才在周老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二十几年前,我就犯了错。我拿儿女的婚事来维系我和我兄弟之间的情谊。结果怎样,我的长子远走他乡,再也没回来。”

温之行一听,就知道周老并不同意。

“我们周家,和温家之间的分歧,是对事情的看法不同,并不是对彼此原则的否定。”

听到周老这么说,温之行的脸上也有几分释然。

当年他年轻气盛,周家认为他投资的整车装卸基地所处位置有问题,要他重新选址,他不肯。

后来证明周老的想法是对的,国家要在附近建立生态园区,这个基地只好挪地方。

为此,温之行亏损了很大一笔钱。

他也为此责怪周老。如果周老注资了,那么国家也会看在投资规模上有所考虑。

“就算,周家和温家不是亲家,难道我们就不是战友,就不是同袍?”

周老侧着脸问温之行。

温之行顿了一下。

“如果哪天,温家真的需要睿帆鼎力相助。之行,你真的觉得我周老头子会袖手旁观?我们唇亡齿寒,身上背着‘民族实业家’这几个字。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温之行握紧了拳头。

“你做的对的,我支持你。你做错了,我拦着你。这些年来,我周林真的没有觉得对不住温家。”

那一刻,温之行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当真是小肚鸡肠。

周老当初不肯投资,就是在提醒他小心谨慎。

那是长者的经验和劝谏,可惜他当时只想成功,什么都听不进去。

“多谢周老,我明白了。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周老点了点头。

“不打扰周老休息了。也希望我做错了什么,周老还是会不吝赐教。”

“那是当然。”

温之行起身,呼出一口气来。

他和秘书上了车,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周老的话。

在周老先生的胸襟面前,自己确实无地自容。

车子刚发动,秘书就停了下来。

“温总,我们的车胎好像爆了……”

“怎么会爆?”

他们开进周家之前车都是好好的啊!

这时候,周扬尘开门走了出来,开口道:“温叔叔,你们车出问题了?我正好要回市区,我送你们?”

“是扬尘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温之行笑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周扬尘开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名牌跑车,而是睿帆生产的一款SUV。

温之行坐在周扬尘的车上,忍不住开口问:“扬尘,你开的车很低调啊。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就爱追求什么名牌跑车。”

周扬尘爽朗地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车门:“我这可是睿帆的高配版SUV。而且我们国产车的性能不比老外的差。”

“是吗?”温之行笑了。

“我跟你说,就上周,我和我朋友开车去四川,他们开的名跑车,结果你猜怎样?他们的车全部歇菜了!还是得挤在我这辆车上才到了四川!”

周扬尘笑得神采飞扬,就连温之行都被感染了。

“温叔叔,你看我们睿帆的车这么好,以后一定卖到全世界。轴承多重要啊,我们不想假手他人,只想用我们中国人自己制造的轴承。”

“你小子,还挺会见缝插针?你们的价格没比别人有优势啊。”温之行当他是小孩子不懂行情。

“不是啊,温叔叔,我们买下了这个轴承生产公司,得扩大生产线吧,得支付这么多工人薪水吧,得保障他们的福利待遇不比跟着你的时候差吧?这些老工人有经验有技术,我们得确保他们还肯跟着睿帆干吧?这么多人力资源的维护,都得支付成本吧?”

温之行微微怔了怔,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肯定得裁员。然后派自己的人去管理。”

“裁员?”周扬尘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温之行,“温叔叔,你说裁掉那些有经验、懂门道的老工人?然后再放一批什么都不懂的人上去?我们要买的除了生产条线,就是要这些工人啊!”

温之行指了指前面:“小伙子你别激动。好好开车!好好开车!”

“那温叔叔,你要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的收购条件!”

“我会考虑的!你好好开车啊!”温之行忍不住笑了。

当他从周扬尘的车上下来,叮嘱了周扬尘一声“开车小心”,就和秘书一起进了公司。

在电梯里,温之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温总?”

“你看看周扬尘?以前也是到处胡闹,可人家现在多懂事!不崇洋媚外,有自己的想法,除了眼前的利益,看得到什么真正有价值!”

“温总,你别气了。”

“就连周夏,也是有出息的姑娘!温彻……他不是配不上周夏,而是跟周家孙子孙女不是一个层次的!”

此时的周扬尘,脸上爽朗的笑容逐渐沉默。

他今天的机会,是姐姐昨天被温彻灌醉换来的。

这让他用力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

这个轴承生产公司,他必须拿下来!

此时的周夏脑子像是经历了轰炸一样,疼得厉害。

她皱着眉头,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伸出一只手来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在抬头的那一刻,她完全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男人的下巴!

她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就几乎是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抱着对方。

怎么回事?

周夏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在酒吧里被温彻和路瑶灌酒来着!

完蛋了!

她猛地撑起自己的上身,膝盖一动,正好狠狠压在了洛衍之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