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你这人坏点子真多。你把那份评估报告给我吧, 我一会儿就用碎纸机碎掉。”陈放说。
洛衍之看向周凌玥：“周总, 老秦和那个驾驶员可能还要你再多留意。我知道你是个急性子, 但是现在得保持沉默了。”
“我知道。”周凌玥呼出一口气来。
当他们离开了陈放的办公室, 周凌玥却一直跟着洛衍之, 似乎有话要说。
洛衍之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 就听见门上锁的声音。
洛衍之立刻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向后靠着自己的椅背，一双眼睛睁大了看着没有一丝笑容的周凌玥朝着自己走来。
“周总……你锁门干什么啊？这样会被其他同事误会的……”
洛衍之捂着胸口, 一副死守节操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又认真沉稳。
“你每天这么爱演戏，夏夏受的了你？”
周凌玥拉开了椅子, 坐了下来。
“夏夏就爱看我演戏。”洛衍之笑了, “周总，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那就开门见山。”
“好。你刚才在陈放的办公室里说, 你要把你对汉能科技的盈利评估报告放进碎纸机的垃圾里, 送给高恒。”
“对啊。”
“其实我们睿帆根本就不想收购汉能科技, 但是却假装势在必得, 只是吸引沃达森费大价格收购汉能科技吧？”周凌玥开口问。
洛衍之笑而不答。
“我知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核心管理层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睿帆的一员，也是周家的人。我希望……”
“你希望有机会, 你也能向周老爷子证明你的能力。我这边确实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但是……我不知道你肯不肯。”
“你不说, 当然不知道我肯不肯。”周凌玥说。
“一般情况下，一个集团的技术总监都是竞争对手的重要目标。因为技术总监总是掌握核心机密。”洛衍之摊了摊手。
“你什么意思？技术总监，你是说宫莫容吗？难不成你要我24小时贴身保护宫莫容？”
周凌玥挑起眉梢，她有一种预感，下一秒洛衍之说的话一定会很“离谱”。
“小姑姑，请你和宫莫容谈恋爱吧。一定要人尽皆知！”洛衍之撑着下巴，浅笑着说。
他的目光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周凌玥愣在那里，半张着嘴，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给噎住了。
“我？我和宫莫容？你有没有搞错啊？为什么要我和宫莫容谈恋爱啊！”
周凌玥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的火气爆发。
“因为小姑姑，在整个蒙蔽高恒的计划之中，你和宫莫容，是非常重要的。”
洛衍之收起了笑容，周凌玥看着他的眼睛，确定这个男人没有在开玩笑。
“所以那天宫莫容抱着玫瑰花来跟我解围，其实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洛衍之笑而不答。
那一刻，周凌玥的心底涌起了巨大的失落。
虽然她很明白自己和宫莫容之间是毫无可能性的，但是当她知道宫莫容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洛衍之的计划，她很难过。
“宫莫容知道吗？他拿到你给他的剧本了吗？”周凌玥在桌子下面收起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里。
“他一看就不是好演员。但是那天，他看不惯你的前夫曾洲，是出于本心。”洛衍之回答。
周凌玥收紧的拳头缓慢松开。
“既然他不是好演员，难道我是？”周凌玥反问。
“那就不要演。宫莫容难道不好吗？有的人，你不了解他之前，会非常讨厌他。但是当你了解他，你会发现他讨人厌的部分都让你觉得可爱。”洛衍之说。
周凌玥起身，扔下一句：“我不会跟着你胡闹的。宫莫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我不会拿他的感情来演戏。”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演了。”
周凌玥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一边走，她一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满脑子都是洛衍之让她和宫莫容在一起的“提议”。
冷不丁，她撞到了什么人。
稀里哗啦的文件落了一地。
她一抬眼，发现是周夏。
“夏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凌玥蹲下来，帮着周夏一起收拾文件。
周夏一点都不介意，将文件一本一本地码好。
她一抬眼，就发现周凌玥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劲。
该不会是洛衍之又搞什么事儿了吧？
“小姑姑，是不是洛衍之找你麻烦了？”
周夏开口问。
周凌玥愣了愣：“你怎么会觉得是洛衍之找我麻烦？”
“你不是从他办公室出来吗？”
从来就只有他洛衍之把别人堵到上不来气，很少有人能让洛衍之吃亏。
小姑姑要是去洛衍之的办公室，肯定是有什么事找他。一出来就心事重重，可不就是洛衍之又招惹别人了？
“夏夏找了个好男朋友。”周凌玥低下头来笑了一下。
“小姑姑觉得他哪里好呢？”周夏抱着资料站起来。
“他也许会利用每一个人，但是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周凌玥拍了一下周夏的肩膀，走了出去。
周夏歪了歪脑袋，总觉得小姑姑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哪里怪。
周夏走进了洛衍之的办公室，将资料全部放了下来。
洛衍之抬起头来，手指向上点了一下周夏的下巴：“是谁惹着我的夏夏不高兴了？我去收拾他。”
“你啊。你怎么收拾你自己？我等着看你表演自残。”
“怎么了？”洛衍之露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你最近好像又在计划什么大事了，但是我却没在你的计划之中。”
周夏不开心地瘪了瘪嘴。
洛衍之低下头笑了，拉着周夏的手，想要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但是周夏却拿开了他的手。
“办公室里不许谈恋爱。”
“好吧。我确实在计划什么，但是这个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你，是这个计划最重要的核心。没有你，这个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啊？”
周夏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她知道洛衍之一直很保护她，不会让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这让她有一种感觉，好像因为洛衍之喜欢她，她享受了某种特权——所有她本该经历的，本该花心思去应对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这好像很省心，但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应该由她来完成的，她不想他都为她包办了。
“先要让配角把铺垫的戏份演完了，主角才好闪亮登场。”洛衍之笑着说。
“所以，我还要到最后一刻才能拿剧本了？”
“嗯……我是怕你太早就准备了，露出太多的线索。毕竟贺逍是高恒的顾问，当你开始准备，贺逍会马上发现。”
你到底要我准备什么？
而且还是你所有计划真正的核心？
“你就不怕我准备晚了，就会来不及了？”
“不会，我相信你的能力。”洛衍之微笑着说。
周夏呼出一口气来，她现在可以说非常了解洛衍之的路数了。
当他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就是把他的牙齿都打掉了，他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他认为应该要保密的，如果时候未到，他能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虽然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周夏都想打爆他的狗头，但她知道，向她保守秘密的洛衍之说不定更辛苦。
他爱她，所以从不愿意在她面前掩饰任何一个秘密。
他喜欢和她分享，分享所有他的观点、他的分析、他蔫坏的小想法、以及一些黄色废料。
让他闭上嘴什么都不对她说，抓心挠肺的那个人多半是他，而不是她。
“朕原谅你。”周夏伸手揉了揉洛衍纸的脑袋。
“谢主隆恩！”洛衍纸低着头，任由周夏弄乱他的发型。
“你要我打的这些文件，都在这里了。我不明白你不是也有助理吗？为什么要我给你打印？”
“秘密，你猜。”洛衍之眯着眼睛笑。
“我不猜。你自己玩儿。”周夏忽然用力把洛衍之的脑袋往下摁。
他的脸被压在了那一摞文件上，一张俊脸都被压扁了。
“行了行……夏夏，我的口水都要流在文件上了……”
洛衍之开口求饶。
周夏松了手，洛衍之才刚抬头，脑门又被周夏弹了一下。
“阿哟！”
“你就继续演吧，影帝！”
周夏转身离开了。
洛衍之低下头抿着嘴笑了一下，就端着这些文件去了陈放那里。
陈放看着这一摞文件，露出复杂的表情：“真的要把它们都送进碎纸机？”
“是啊。”洛衍之点头。
“我能让助理来弄吗？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文件要批复……”
陈放指了指桌上高高堆起的文件。
洛衍之歪了歪脑袋：“我说陈总，你平时在办公室里是不是都在打游戏啊？”
“啊？我不打游戏……”
“那你就是在看球赛？”洛衍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架起了腿，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没有啊。”
“上网购物？”
“网上假货那么多，我哪里会上网购物。”
“那就奇怪了，”洛衍之撑着下巴，看着陈放，“一整天的时间，看完这些文件应该不是难事啊。你怎么会累积这么多事情没做完？”
“啊？”
“我还是向保卫科申请，在这里也装个摄像，高清那种？看看我们陈总每天都在干什么？”
陈放无语了，指着洛衍之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啊，我就威胁你用用碎纸机？陈总，你说出去谁信啊？”
陈放咬牙切齿，把碎纸机推了过来。
一边用起钉器把文件角落上的订书针取下来，一边把文件送进碎纸机里。
“你说！这些文件既然都是要碎掉的，你还把它们都装定了干什么？”
陈放被订书针扎到了手，出血了，只能自己吸一吸。
“你以为高恒派出来的团队很好骗吗？他们肯定会看看碎纸机里的文件有没有被装订的痕迹。你会把没装订的文件给领导看吗？”
“那你也来帮个手，起一下钉子可以么？”
“我不要。这些文件都是周夏辛苦装订的，我怎么忍心破坏她的工作呢？”洛衍之叹了一口气。
陈放脑门上的青筋都快突突了，真想把桌面上的水晶镇纸拿起来砸在洛衍之的脑袋上。
陈放很辛苦地粉碎问卷，而洛衍之却在用他的外网电脑看NBA，简直不能更可气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陈放的碎纸机里这些被粉碎的文件，成功地到达了沃达森高恒那里。
三天后，高恒的桌面上，堆着厚厚的成摞用胶带粘贴起来的文件。
这些文件是高恒聘请的商业信息调查公司花费了几天几夜的时间，将被粉碎的文件一条一条重新被粘贴起来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洛衍之对汉能科技的盈利评估报告。
报告里的重点就是：虽然汉能的高管对下季度的盈利涨势并不自信，但汉能的盈利情况将会十分平稳。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大惊喜，但至少物有所值。
高恒从头到尾将洛衍之的这份评估报告看了三遍，再拿出贺逍的评估报告，他忽然把文件往桌上一摔。
这时候，贺逍进来了。
他第一眼就看见高恒的脸色不善。
“你来的正好。你和洛衍之都参加了汉能科技的盈利评估，对吧？”
贺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来，他知道高恒是要向他兴师问罪。
“我猜，睿帆那边应该会派他旁观汉能科技的盈利通话，但是全程我没有听见他向汉能科技提问。”
“这样说吧，你们都是CAC的分析师。虽然盈利评估也有主观成分在里面，但是不至于你们两个人的评估结果差距这么大吧？”
贺逍的眉心蹙了起来：“你拿到了洛衍之的盈利评估报告？”
“对，我拿到了。你的报告里说汉能科技内部管理有问题，财务状况存疑，下季度盈利很大可能性会下滑，对吧？”
“是的。”
“但是洛衍之的报告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汉能科技下一季盈利虽然不会再有巨大的增长，但是却会保持平稳。”
高恒将洛衍之的报告扔给了贺逍。
贺逍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把它放下了。
“高总，你是不是派人去买了睿帆的碎纸机垃圾？”
“你不要管我怎么得到它的！重点在于，你和洛衍之的报告，我该相信谁的？”
“如果现在你选择相信洛衍之，那么当初你要他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那是因为他在我这里的时候，心就向着睿帆集团！现在他如愿以偿，为睿帆做事了！”
“这样说吧，高总。”贺逍抬起眼来看着高恒，“我比你更了解洛衍之。了解他的能力，比如他擅长什么，他的思维方式，他算计别人的套路。他现在正在算计你。”
“你什么意思？”
“洛衍之了解所有商业间谍的伎俩——翻找竞争对手的垃圾箱是最低级的方式，他肯定是发觉了，所以把假的评估报告用碎纸机碎掉，然后等着你的人上门把碎纸机里的垃圾买走，又花了大量的时间把它们拼凑起来。”
“他就不怕我拼不起来？”高恒冷笑了一下，觉得贺逍是在强词夺理。
“他肯定你能拼起来。但是能拼起来的东西一定不是真的。这样的盈利评估报告，他不会打印出来，而是会记在脑子里，直接说给周老还有陈放听。”贺逍回答。
那一刻，高恒僵住了。
“还记得我对您说过，不要派任何商业间谍去接近睿帆。洛衍之对一切商业间谍行为都很警觉，他会利用你的人，向你传递虚假的情报。”
贺逍的声音很平稳，他对自己的判断是自信的。
高恒陷入了深思。
“你出去吧。”
“高总，你是不是还想要派人验证洛衍之盈利评估报告的真伪？”
贺逍一语就道破了高恒的想法。
高恒忍耐着，开口道：“我让你来，是分析睿帆，分析我的竞争对手，而不是来分析我的。”
“我说过，洛衍之的盈利评估报告只在他的脑子里，你用任何途径得到的，都是假的。”
说完，贺逍就走了出去。
高恒立刻打电话给他雇佣的商业调查公司。
“卢卡斯，你们从睿帆的垃圾里拼凑出的那份文件，有没有可能是睿帆放出来的烟雾弹？”
电话那端，传来了卢卡斯的笑声。
“哈哈哈，高总，你看看那些文件上面，是不是都有被装订过的痕迹？”
“是的，好像都有，包括洛衍之的这份报告。”
“你想一下，如果是你要通过碎纸机传递虚假情报，把假文件打印好送进碎纸机就好了，你还会先把它装订好了，再花力气把钉子都卸掉，然后再碎掉吗？”
卢卡斯的话合情合理，高恒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是想要验证洛衍之这份盈利评估报告的真伪性。因为他的评估和贺逍的完全不同。”
“我知道，洛衍之是真心在为睿帆效力，他的评估肯定会为睿帆着想。如果汉能科技有问题，他一定会在报告里重点说，不会让睿帆去买一个有问题的科技公司。”
“没错。如果可以，我想要一切你可以拿到的睿帆对汉能科技的收购计划，特别是他们的收购底价！”
“明白。我有办法，别担心。”
通话结束了，高恒向后靠着椅背。
他很清楚，汉能科技的收购不能出现问题，否则他不止在沃达森待不下去，别的公司也不会要他。
又是一个周末即将到来。
周夏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就看见手机里提示收到短信。
大骗子：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吗？
周夏：不去。
她抿着嘴笑了笑。看了一天的电脑了，想让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啊。
大骗子：那我请你吃饭？
周夏：你做我才吃。
她就想要他“劳动”起来。
今天她还听到其他已婚的同事说老公在家里怎么怎么懒，孩子不管，吃完饭洗碗都不乐意，其他家务也不做，明明两个人都出来挣钱，为什么女人在外忙工作，回家里家务事也得全包，男人就能做甩手掌柜和大老爷？
结论就是——婚前就要好好教育。
所以，周夏决定要好好“教育”洛衍之了。
大骗子：你想吃什么？
周夏乐了，她还真不是特别担心洛衍之会做大老爷。
他好像特别喜欢为她做事，哪怕一点点小事，能得到她的夸奖，他都特别开心。
好像养了一只大狗狗啊！
从这点看，他不算计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周夏低着头回复他：蒜蓉开边虾、酿三鲜、炒芦笋。
她特地选了不好做的菜，就是要“麻烦”他。
洛衍之很快就回复她了。
大骗子：好嘛。
就像在撒娇一样，周夏故意用手指在屏幕上“大骗子”三个字上敲了一下。
这时候，周扬尘又风风火火进来了。
“Breaking news !”
“你每次都有重磅消息，这一次是什么新闻？”
周夏将包挎上肩膀，好笑地问。
“我们那位对男人一直很失望的小姑姑，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