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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没毛啦!

“缠着”这两个字, 再次戳中了江暖的心。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 躺在地上耍赖, 蹬腿晃脑袋的, 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 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 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 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 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 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 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 人生那么长, 大脑的容量有限, 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 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 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 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 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

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逆光之下他的眼底仿佛有隐约的流光,让她捉摸不透。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他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除了我。”

“啊?”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紧绷的心缓慢舒展开来。

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看似高冷无欲的五官,却隐隐有一种勾人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