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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会

  善桐眼睛一亮,顿时已经猜出了大概,此时含沁等人也都见到她探头进来。

  老太太就笑着骂了一句,“做张做致,还不滚进来?脸都给你丢完了。”

  和王氏相比,老太太对这个便宜亲戚倒是相当喜爱,也没拿他当外人看,要不然,这会子就该向含沁道歉,“孙女儿无状——”了。善桐吐了吐舌头,白了含沁一眼,奔到了炕边坐好,也不多问,只听得含沁略带担忧地道,“就是卫太太还说了,小神医脾气古怪,就算是达官贵人也未必能得到他一个笑脸。姑婆,不是含沁说嘴,就算是你们小四房大爷,见到权神医只怕还要笑嘻嘻地拉着手请他问诊呢。他这一次是着急去西域采药,可现西北战事这样紧,谁敢随意放他出关?只怕他心情也不会太好……”

  这一番话妥妥帖帖,就算是王氏也听得频频点头,面上不禁换上了忧色:四老爷能耐她是知道得清楚,虽说老实本分,也还算得上良善,一向很听母亲和嫂子安排,但本身才具却极度有限,又一直随母亲杨家村里居住,没有见过多少场面,只怕是未必能够和出身富贵小神医搭得上话。就是换了三老爷也是一样,再说三老爷还病着,天气冷也实不方便出门——

  可要指望二老爷出面安排,那也太不现实了,二老爷是粮道官,只要仗还打自然就忙得不成。让他放下公事来照顾榆哥求诊事,一旦有耽误,那就是丢官甚至是丢脑袋大祸。可自己毕竟是个女眷,现定西几乎已经成为军管,处处都是兵爷,行走不便不说,还有眼看着腊月就要到了,自己要丢开手走了,谁来照管家务?要是往年还有海鹏婶可以帮忙,如今她们母女守孝……

  王氏一时间倒是忘了含沁年纪,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对含沁成见,便征询地望向了他,似乎是信定了这个滑不留手小少年,必定能拿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主意,她也多少没有失望,含沁揉了揉迷糊眼,轻声道,“四表叔是肯定要去,没个大人带着,恐怕到了定西家里人也不放心。除此之外,我看善梧兄弟为人斯文得体,虽然要比榆哥小了一岁两岁,但机变上却要胜过一些,倒不如让他跟着过去,也有个人可以场面上应酬——”

  话音未落,老太太就**地说了一声不行,王氏还想着面子上过不去,便对含沁歉然一笑,解释道,“善梧要读书呢,家里也就是他这一个读书种子了,这一下出去,一耽搁就是大半年,耽搁不起……”

  是真耽搁不起,还是顾忌着善梧会否从中作梗,这都是说不清事。善桐转着眼珠子,看看母亲又看看祖母,再看了桂含沁一眼,见含沁眼底有微微笑意,她多少有些明白了,便努力望着脚尖,量露出了一副稳重样子来。

  果然,老太太心底掂量来掂量去,过了半晌,还是和王氏一样,把眼神落到了善桐身上。

  西北民风要比江南开放得多,不比江南,就是小户人家女儿,到了待嫁时候还要量不多出外走动。像陕西一带,农家女要日日出外劳作不说,就是城市里一般人家女儿,也是进出无碍。桂太太以大家主母身份,说声跑马,就能上马跑到城外去。善桐虽然过年就是十三了,但只要有个长辈带着,就是走一段长路也没有什么,到了定西,二老爷自然是有一间院子给她住,所差者只是几个服侍洗漱丫鬟罢了。就是到了当地再采买人口,也是来得及。

  重要是,经过连番历练,善桐毕竟已经成长了起来,和一般少女相比,她大胆、机智、善于应变,都是显而易见优点。没准还真能给她闯出一条路来,求得权神医心软了,出手为榆哥诊治……

  桂含沁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要是想让表妹跟着过去,依我看,还是让她扮成个细伢子好些。路上行走也方便,跟着我们一道过定西去,一路又肯定是平安。

  ”

  老太太和媳妇对视了一眼,又去看善桐,善桐心知此时表现得过于活跃,倒是会激起长辈顾虑,便压下了心中兴奋,淡淡地道,“这也是没办法事!为了哥哥,自然是要走一趟了。”

  王氏倒多了一丝愧疚,温言道,“耽误你学女红了,我看,要不然还是——”

  话才说到一半,善桐便急着跳起身来,“不耽误,不耽误,自然是哥哥要紧——”

  于是众人哄堂笑声中,便定下了善桐、善榆并四老爷三人明日动身,跟着含沁去定西等权神医过来求治。

  #要动身出去,自然也有不少准备工夫要做,王氏做主拿了善楠一箱衣服,和大姨娘、望江等人一道,屋内赶着改出善桐尺寸来,老太太又将四老爷叫到屋里面授机宜,给了他若干银子不说,还让善桐贴身藏了两千两银票,“你只别丢失了,若有万一就拿出来用,要没有万一,给你爹定西防身。”

  善桐生平还从未手持这样巨款,一时间拿着荷包,双手都有些颤抖,她吸了一口气,仔细地将荷包系到了腰内,又听了几句祖母叮嘱,回身回了二房院子,王氏又塞给她三千两银票,“看病是花钱事,宁可多带,也不能到了那时候不凑手……”

  得知祖母私底下给了两千两,这才把银票收回,“身上带着钱多了,容易出事!”

  一面又闹着请了含沁过来,两个人手拉手说了一炷香私话,那边榆哥从学堂里回来了,又张罗着给他收拾包袱,将榆哥叫进屋子里勉励了半天。等到太阳西斜时,善桐才得了个空,她惦记着要找含沁说话,走到院子里左右张望了一番,忽然间闻到小厨房一股肉香,内中微微还带了花椒麻,不禁就抽动鼻子,往小厨房那边寻了过去,半道里又撞上了含沁,含沁就揉着鼻子笑话她,“我记得我们三姑娘是属鸡嘛,怎么生了个狗鼻子?”

  “去你!”善桐和含沁素来是言笑无忌,拿胳膊肘一撞他,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会,善桐才问含沁,“你是早想到我要跟着一块去?这就是第二个好消息?”

  含沁眼神一闪一闪,逗她,“这样看,你是想去喽?”

  善桐从来都不否认,自己要比一般女儿家活络不少,能够到定西见识一番世面,确是她所渴望,她也没有瞒着含沁意思,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是,所以才说算是第二件好事嘛——”

  又想起来叮嘱含沁,“要是权神医来时候,你也定西,可得帮着我们一道说些好话——”

  “你放心吧,我早都想好了,关系就摆那里,到时候,保你们能看得上大夫。”桂含沁满不乎地道,又笑话善桐,“傻闺女,你没闻见那香味?这才是第二件好事呢。”

  善桐又抽动鼻子,想了想,一下就欢呼起来,“是石家老肉!”

  这是西安城出名老字号铺子了,不论是黄羊肉还是一般山羊肉、牛肉,都做得比御膳房不差,就是西安城物资供应丰富时候,那也是一放门板,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明日请早。善桐从小西北长大,也就是吃过几次客人特特带来作为上等礼物石家老肉,但风味极为特别,她始终记得那一股香味,如今含沁居然能物资匮乏时候弄到石家老肉来孝敬老太太,确是不能不令人佩服他手腕和为人。善桐一时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笑着谢了含沁几句,便回了屋子,坐立不安地盼着晚饭时分。

  却不想没过多久,张姑姑来送了一盘子黄羊肉,“分量不多,冷了就不好吃了,大家趁热各自分了吃,不等晚饭了。”

  善桐也顾不得烫,忙塞了一筷子进口,果然是味香肉嫩入口即化,好吃得小姑娘眼睛都要眯起来,她还要再吃时,忽然间就住了筷子。想了想,又亲自翻了个食盒出来,将一盘肉拨了大半盘进个小碟子,又装着出了院子,东绕西绕,就进了善榆、善梧两兄弟住小院。

  善榆人还前院没有回来,善梧屋子里倒是早早就亮起了灯火,善桐想了想,倒是掀帘子先进了善梧住西厢,却是一掀帘子,就听见了大椿声音。

  “二姨娘是不大吃羊肉……”这一次,就算是大椿声音里也未免都有了一丝不舍,黄羊肉可确是难得好东西——“您这一向也受苦了,多吃几口,就算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也怪不着谁……”

  善桐便门外等了等,过了片刻,等大椿双手空空掀帘子出来,她才复杂地和大椿交换了一个眼色,自己进了里屋。

  善梧正坐油灯前头,身前还放了一本书,却也没看,只是对着发呆。桌上两盘子羊肉,从摆盘来看都没动几片,却是疏疏落落,就是并一起,也及不上善桐所得大半。善桐心底不由得一酸:就知道如今家里看梧哥不顺眼还不是娘,其实还是祖母……

  她便露出笑来,亲亲热热地道,“梧夫子,晚饭前都顾着读书,来年还不金榜题名?”一面说,一面把手里食盒放到桌上,善梧忙道,“你又送,你看我这里有呢!”

  “前阵子家里粮食紧,你和大哥半饥不饱,饿了也不敢说……”善桐声音不禁有些低沉了,“倒是我们食量小,没有怎么挨饿。我知道我们梧夫子也爱吃黄羊肉,你多尝点,我那里还有呢,至不济,我到祖母那里混一些去。”

  饥荒年份,这种上等美食确是极强烈诱惑。能将千金拒之门外名士,未必能拒绝得了一口油汪汪红烧肉。其实就是现,饭桌上也少见荤腥,善梧望了望八仙桌,喉头动了几下,便没有说话,只是捻起一片肉来放到妹妹嘴边,笑道,“梧夫子赏你。”

  善桐嘿嘿一笑,和善梧说了几句话,一时又不想走,两个人倒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反而是善梧轻声道,“我听说你和大哥要跟着四叔、含沁,去定西找个神医?”

  就算老太太无心张扬,王氏是一力保持低调,但这种事毕竟是瞒不了人,善梧会收到风声,善桐一点都不吃惊。她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有这么回事,希望至少能把哥哥口吃治好。到时候就能进考场了……”

  因为善榆口吃,他连下场资格都不能有,将来顶多能弄个监生,已经需要打通不少关节了。善梧嗯了一声,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只盼着老天垂怜,能让大哥痊愈,就是拿我十年命去换,我都……”

  他忽然间说不下去,只是将脸垂下去,不让善桐看到他面上表情。

  经过了这样多事情,如今善桐至少是可以分辨别人话中情绪真假。梧哥这一番话说得有多情真意切,这番话里包含了多少伦常紊乱,给他带来痛苦与羞愧,她简直可以感同身受。

  一时间望着桌上三碟冻若凝脂,色做酱紫珍馐,竟是欲语无言,过了半晌,才收拾起心情,按着哥哥肩膀,轻声道,“三哥……我们都盼着大哥能好起来,我知道……咱们兄弟姐妹之间,不离心!”

  善梧又用劲搓了搓脸,这才直起身子,强笑着道,“好啦,三哥不和你矫情了。你难得过来,也要考问一番你学问——”

  兄妹两人说笑了一会,善桐见榆哥已经回来,想到路上大把时间相处,就先回了屋子,给六丑六州两人一人夹了一片肉吃,“好东西我也不吃独食,余下这些,送到梧哥屋子里吧。他爱吃黄羊肉了,多少都没够。就说我跟着祖母吃饱了,让他多吃点,吃不了带着路上吃好了。”

  如此安排一番,也到了晚饭时分,因现人少,大家都做一处吃了。王氏饭桌上倒是表现得体,并没有多提去定西求诊事,反而问含沁,“现西北那边战事如何?听说近又有两场胜仗,今年之内,难道竟可以把河西走廊打通吗?”

  含沁略作沉吟,又答了老太太一句问,“前回去定西时候,二表舅才要出门,没能写信过来……”这才肃容道,“事关军机,我也不能妄言。不过那边连着打了几场胜仗倒确是不错,听说有一场会战也正酝酿,看打得如何吧。要是一切顺利,今年末明年初,至晚不过是明年夏,这一次大战是有望结束了。若不顺利,那就难说。”

  老太太脸上顿时飘起了一线阴云,“难道没有十分必胜把握,两位老帅也敢孤注一掷?”

  “这时候能打一两场胜仗,于朝中形势,会有利得多。”含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了一句,善桐已经会意,她同母亲、祖母交换了几个眼神,不禁就叹了一口气:决定西北命运人,说来也好笑,似乎是从来都不西北,而千里之外京城。

  吃过晚饭,众人自然各自都去休息,含沁要回村外兵营去睡,老太太便亲自寻了个玻璃灯笼给他拿着,又让善桐点蜡。王氏等人都已经先走一步,善桐手里拿着蜡烛,一边往玻璃灯笼里插,一边笑道,“好哇,沁表哥真是我们福星,每来都有好消息。只是我们没有好消息回送,真是不好意思极了。”

  老太太哈哈一笑,就和含沁打趣,“明儿村子里给你说个媳妇儿,我看小二房善婷就不错!就算是你好消息了。”

  含沁微微一怔,也跟着笑起来,“早呢,几个哥哥都没有说亲,还轮得到我?再说了,立业成家,我眼下又没个生计,谁愿意跟我?”一边说,一边背着老太太冲善桐眨了眨眼,又指了指门外,善桐微微有些疑惑,面上却并不露出来。待送走含沁没有多久,也就寻了个借口,偷偷地溜出了院子,见巷子里杳无人烟,自己想了想,便趁着月色,往上回祠堂附近小亭子那里寻了去。

  没想到这一寻竟真没有落空,含沁正坐亭子里,披着厚厚裘衣,坐桌边,手里百无聊赖,不知划拉着什么,见到善桐来了,他不禁莞尔起来,托腮望着善桐一溜小跑上山,等善桐进来了,他才回身关了门窗,又从身下拎出一个手炉来递给善桐,笑道,“傻三妮,这么冷天,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善桐呼了一口白气,白了含沁一眼,“我忽然间心血来潮,就过来走走。”

  又去探看含沁,“干嘛藏了一个手炉这里?”

  她借着灯笼微光,上下探看那手炉一番,见是个寻常陶瓷玩意儿,便不着意。只是询问地望着含沁,含沁微微一笑,又从身下拿了一个食盒出来,道,“没有炉子,怎么温这个?”

  揭开盒子给善桐看时,却是一盘子整整齐齐熏雁翅,足足有三四根大排骨,还有一壶酒两个杯子。含沁一边说一边笑,“这东西进不得你们家门,也没那么多,我本来要私吞,可你又这么有眼色,就只好偏了你啦。”

  马老太太既然姓马,当然是回民出身,她倒是不约束儿辈们外面吃,但家里素来是不进大肉。善桐已经至少有一年没吃猪肉了,一闻这略含酒意深入骨髓糟香,顿时食指大动,也不和含沁客气,顿时捡起筷子吃了一口,她陶醉地呻吟了一声,又讨好地对含沁笑起来,“沁表哥你也吃,你也吃嘛!”

  含沁撑着下巴看她吃,眼底装满了笑,只是也不知道是嘲笑、是谑笑,还是温柔满意笑。见善桐殷勤,不免也操起筷子来吃了一口,又倒了一杯酒给她,“吃慢点,许你喝一杯烧刀子。”

  善桐却是一杯就倒,如何敢沾唇?她吃惊地瞪大眼正要说话,见含沁坏笑,举杯沾唇时,又惊喜地瞪大了眼:这是她爱喝玫瑰露调米浆儿,却是京中特产,也不知含沁从何处淘换来……

  键盘到了真是各种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