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读书网 > 嫡女成长实录 > 241肮脏 >

241肮脏

  善桐也难说是吃惊还是不吃惊,京城贵妇日子不好过,这她是知道,但闹到了“带着孩子去死”这一步终究也还少见。

  不过三少夫人此来是为了诉苦,难免也有所夸大,她忙扶住三少夫人款款劝说,“哪有那么大事,你先放宽心,别再哭了,多损伤孩子呢。”

  如此劝了一会,三少夫人也就徐徐收住了眼泪,握住善桐手,抽抽噎噎地道,“我就是心里真不服气,苦得很!我是掏心挖肺对他好,奈何他却是从不领情……我、我……”

  说着,便将自己故事诉说了出来。善桐事前也了解过她出身,心底多少也有数了。这位三少夫人,其实人是很有福气,当年说亲时候,皇上还没有登基,林三少也就是个寻常公侯庶子罢了。因他虽然和当时太子有一定亲戚关系,但毕竟没带着血脉,谁也没想到皇上这样重情,他为人又哦放荡不羁,他们家就随便给说了一户六品小官人家嫡女,论门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没想到才成了亲没多久,林三少就起来了,看皇上意思,这一辈子都要捧着他、抬举着他。因此三少夫人娘家是一点都不硬气,恐怕还指着三少夫人巴结好了相公,给娘家多带来一点利益呢。要想给她做主,那是再别提了。林三少自己也荒唐,姨娘通房一个接一个往屋里搂,三少夫人好歹才管住了他钱袋子,可究竟未能管住他手,前阵子不是又搂进了一个姨娘么,他们家光是排上号姨娘现就有十个了,就这还不算姨娘身边通房大丫头们——要这样说来,林三少夫人日子也确是不大好过。

  “我这还算是运气好了。”三少夫人越说越是生气,“这么多人,简直连避子汤都熬不过来,我时常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哪个姨娘屋子里歇。就一直担心有谁仗着宠爱,私底下把汤药给倒了,这要是庶长子生前头,我们娘俩日子可还怎么过?皇后娘娘倒是向着我,连皇上都说了几次,他只是不听,还埋怨我把这事告诉到宫里,累得他皇上跟前丢了面子。”

  两相比较之下,善桐日子是要比她惬意得多了。三少夫人说起来又要掉眼泪。“家里嫂子们也都不提了,就是平时往来那些朋友家女眷,有一个算一个,当我不知道呢,私底下是又笑话我管不住男人,又笑话我爱吃醋……我呸!我就爱吃醋怎么着了吧,分明是我相公,我儿子都还没生一个呢,又不是不会生!就这样风流起来,等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平日里往来这些太太、奶奶里,也就只有平国公世子夫人能对我说几句软和话了,她人好,背地里不笑话我,可也不能给我出多少主意……”

  虽说平时没有多少往来,但善桐却很肯定,这位世子夫人那绝对是厉害人物。她不笑话三少夫人,正是她过人之处,不过不给她出主意这句话落善桐耳朵里,自然也不免令她有几分凛然。她不动声色,又再慢慢套问下来,也觉得三少夫人面临情况实棘手。丈夫风流,婆婆不是亲生,管不了也无心去管,公公装聋作哑。几乎是能约束丈夫元素均极为匮乏,除非皇上管束——可皇上也不会认真为了这事和林三少爷翻脸不是?难怪许家少夫人也没话说了,除非能拴住男人心,不然这个情况,三少夫人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两人交好,三少夫人她是实苦闷到了极处,估计也是想找个不会笑话她人来诉诉苦,善桐来说,却是半推半就,也多少是有些看上了三少夫人身份。只是听三少夫人这么一诉苦,她也是大觉同情,便为三少夫人出谋划策道,“为今之计,其实和谁诉苦都没有用了,一个养母一个生母早都去世,余下人说什么,三少爷不也当个耳旁风?还是先抓住三少爷心是正经。”

  三少夫人抹了抹眼眶,“我也这样想,可旁人又都教我,等儿子落了地那就好了。姨娘们……只要无所出,终究是不足为患。”

  只要无所出这几个字,她咬得很轻,又看了善桐一眼,似乎是试探善桐态度,又似乎是自己都拿不准自己想法。

  这话也确不能说错,看三少夫人神色,估计怕也是觉得要对身怀六甲姨娘动手脚并不难。善桐也知道京城这种地方,不要说一个姨娘了,就是她小四房堂姐妹,还不是说去世就去世了?没准这些太太奶奶们眼底,别人命根本也就不算是命了。她也无意和三少夫人去争,只道,“我就先和你说说我怎么想吧……这道理也不能说错,要是你上头公婆将夫君管得严实一点呢,你又办得妥当隐蔽,那处置掉一两个有身孕姨娘,甚至就是孩子襁褓里夭折了……过上几年,等嫡子大了,日子也就好过得多了。可你现并不是这样,姨娘都上十号了,家里也不管,说那什么一点,要是三少爷诚心要作践你,只怕早都不知弄大多少肚子了。这样看,他面上不大乎你,心里其实还是疼你。”

  京城这些夫妻跟前,似乎提个‘喜欢’都有几分掉价,这倒有和西北不同了,西北风气倒都是坦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倒是京城,为了个贤惠名头,喜欢也要说成不喜欢。三少夫人也未能免俗,她面上飘出了一线红晕,显得有几分羞涩,几乎不可置信。“他这还疼我?不疼我了,那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践我呢……”

  确和含沁比起来,要说林三少爷疼爱三少夫人,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但这时候不这么说,难道还真说实话?善桐不免又给三少夫人妥妥帖帖地分析了一番,力证三少爷还是疼她,直把三少夫人说得眉开眼笑了,才又问她,“你自己私心里揣摩,三少爷性子是精明些还是老实些,平时你说话,他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呢?”

  “都说他糊涂,其实照我平时看,他有主意得很。”三少夫人沉吟了一下,竟给了一个善桐没想到回答。“朝中事,我觉得他也不是看不懂,他就是懒得掺和。反正这个身份,再怎么往上走也就是这样了……其实心里他是要比我懂得多了。我们一起,他……他老嫌我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又似乎为自己辩解,“其实院子里那些姨娘,我看懂得他人也不多。他就是喜欢她们声色技艺,再贪个鲜……这我又学不来!”

  其实问题如何,三少夫人自己都看得清楚。夫妻两个没什么话说,三少夫人又老吃醋、爱告状,令自己善妒名声传开了,三少爷自然和她离心,会让三少夫人来生嫡长子,其实都已经是三少爷本人掌得住弦了。善桐沉吟片刻,便老实道。“三嫂,我实话说,既然你自度是斗不过相公,那也就不必斗了。倒是把妒忌心收起来……就是忍不住也要忍,压不住也要压,先让三少爷愿意和你一块了,你再慢慢揣摩他喜好,他爱听戏,你也就做个戏迷,爱下棋,你也就随着下起来。夫强妻弱,委屈些也顾不得了。尤其这妒忌名声,可不能再传了。别人背地里笑话你,你不意,可姑爷听了别人话,心里哪能高兴呢?等姑爷和你贴了心,你再借机好好劝谏,那时候没准就好了。”

  这说都是贴心话,三少夫人也听得很入神,又自感慨道,“这些话其实也不是没人和我说,不知怎么,就是你和我说,我听得进去……”

  “那是因为咱们都一样妒忌,”善桐不禁一笑。“我和我们家那位撂了话,他敢让一个女人进门,我抱着女儿就回西北,反正我自己有钱,改嫁也好出关也好,再不见他了。”

  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失言。三少夫人看着她,眼底全是羡慕,半天才慢慢地说。“你们杨家女儿有福气,小桂统领那是疼你。要这么说,我们家那位怕还巴不得呢……”

  人比人,比死人。就说两个人出身,这也是没得比,善桐别不说,八万两陪嫁身,一辈子花用那是足够了。还有娘家兄弟照看着,就是独立出去也不是不能过活,三少夫人如何能和她比?善桐无心一句话,倒招惹三少夫人这样感慨,她很是过意不去,忙道,“其实个人个人苦吧,我就不敢给我婶婶气受,比不得你,你说人家背后说你,见了面还不是要笑嘻嘻地和你拉手?谁让你皇后跟前有体面呢!我就不一样了,谁拿我当回事啊!”

  三少夫人不禁露出笑容,“也就是虚热闹吧,反正,成也是这层亲戚,败也是这层亲戚。皇上看他是好,连带着后宫几个后妃看我也都不错。我倒是难得两个娘娘跟前都有些脸面。”

  别看三少夫人和她抱怨起三少爷来,好像自己林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女人说话是要打折扣来听,尤其是怀孕女人,情绪上来了什么话说不出口?只看三少夫人现怀着三少爷头胎,家动作就给婆婆脸色看,于两宫间周旋得左右逢源,有底气说出‘两个娘娘跟前都有些脸面’,便可知道她对于政治绝非自己谦虚得那样一无所知,至少还是很能和三少爷保持一致,来个闷声大发财。善桐忙又顺着她恭维了两句,处处自贬,“我比不上你地方可多了去了。”

  又说,“你看,就因为头胎是女儿,连娘家都催。比不得你揣了个男孩,底气自然足了——”

  这种话虽然有点肉麻,但孕妇实爱听,三少夫人越听善桐难处,脸上悲苦之色也就越淡,等善桐说完了,她和善桐说话态度已经很随意了。“你你婶婶跟前也是尴尬,小桂统领出身不好,本事越大,你们俩关系就越难相处,还有日后他们家承嗣媳妇,你也要好生掂量着呢。”

  要和一个人拉近关系,单单捧她自然不够,可听她单方面诉了苦,也不算是建立起真正交情,唯有和现这样互相吐过了苦水,两个人看着对方才就觉得亲切了。善桐靠窗子边上,一边望着窗外街景,一边叹息道,“难相处也就是这几个月了,日后我们京里,我倒想着越少回去越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大宅子里热闹可多了去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她顿了顿,又发自内心地有了几分惆怅,“可京城这个样子,又觉得也住得不开心!西北时候,想上街带一顶帷帽,有是人敢骑马出去,就是不骑马,路上高高挑起帘子来看看风光也是好。哪里和京城一样,就是出门,也是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这么住久了,觉得人心都要越住越狭窄。”

  三少夫人自小京城长大,听到西北风气,简直像是听故事。她不期然站善桐身边,因道,“我都习惯了!这几年来我也很少出京——不出京他都这样子,一出京还得了?偶然这里站站,看看外头景色也就罢了。来得次数多了,连店招牌我都背下来。你看,这是米店、香烛店,药铺,绸缎铺……”

  一边说,一边不禁噗嗤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指着一间黑洞洞门脸,“还有这个,从前不知道,还问人呢。人也不告诉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专……专卖那些上不得台面玩意儿作坊,还兼卖春宫画儿,好笑就开寺院后门对角,据说生意还很兴隆!”

  这笑话个中含义实捉狭,善桐也笑了,“你怎么这么清楚,后来是谁告诉你呢?”

  “我不和你说了!”三少夫人红着脸啐了她一口,又忍不住附耳道,“真有些玩意,很能助兴,你、你回去问问你姑爷,没准他知道呢……”

  正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便又抽身出去,嚷着,“也该下去吃饭了。”便进了净房。善桐自己站窗前,还看不够那人来人往景色,她真恨不得自己能变作个男儿,到这广阔天地间走走——不比三少夫人这只笼中鸟,善桐毕竟是曾外头飞过!

  可这想望毕竟也只能是想望了,她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三少夫人从净房出来了她也没回头,看了半天,仔细地分辨着街上每一个行人,有担南北时鲜货郎,有进大护国寺香客,有下馆子食客,还有——

  善桐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目送着一个眉目依稀可见,看得出十分清俊少年进了春宫作坊,一时还有些不可置信,半日才摇了摇头,回身和三少夫人道,“有意思,居然有个小太监进那个没招牌铺子里去!”

  三少夫人莞尔一笑,“你这就是外乡人了不是?那起混账老乌鸦,玩得比一般人疯……哎呀,都是肮脏事,不多说了!你要想知道,问你们家那位去!”

  善桐也知道这话多半是不大登得上大雅之堂,也不敢再问,便和三少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用饭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