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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分手

星期一的早晨,整个百兴二层都弥漫着一片低气压——一封辞职信摆在了李伯庸面前。

“怎么了?什么情况?”赵轩被众人派出来踩雷,他试探着敲了敲李伯庸办公室的门,里面沉默一片无人应答,于是推开门缝探出个头来,只见李伯庸面色阴沉地坐在他的椅子上,眼睛盯着那封辞职报告,简直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杨玄则一言不发地坐在他对面,表情非常淡定,眼观鼻鼻观口。

赵轩就像个小真空一样,同时被两个人忽略了。

过了不知多久,李伯庸才压低声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闹不痛快?”

杨玄抬起头,平平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因为私人感情影响过工作?只是现在美和收购案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谈判人员能把价钱压到多低,替你办完这件事,也就对得起我拿的工资,该功成身退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呢……”

她看了李伯庸一眼,接着轻轻地一笑,翘起二郎腿:“李总。”

完了——赵轩立刻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吵架了,而且闹得不轻。

“有什么话好好说,”前公关主管走进来,打算充当一次和事老,“动不动就闹辞职算怎么回事呢?还有李总!李总你也是,到底是什么弄得让人家不痛快了,你道个歉不就得了?多大一个老爷们儿了,还闹脸酸,你让人笑话不?”

“不了。”杨玄轻描淡写地说,“我那边的公司已经注册成立了,刚开始事多,我就是神人两边也兼顾不过来,一直压到现在,也是因为美和的那个案子没做完,我不放心,不过现在可以去做我自己的事了。”

赵轩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公司?”

杨玄从兜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了过去:“专业资本运作,赵总,以后多照顾。”

作为百兴的顾问,公司专门给她印过名片,是赵轩亲自吩咐前台联系做的,然而那张颇费精力设计的名片早就被换下去了,赵轩难得呆愣地看着手上这张简洁大方的名片,第一反应居然顺从了花花公子的本能——哦,原来那个太花哨的,她不喜欢啊。

李伯庸狠狠地一拍桌子:“杨玄!”

杨玄点点头:“您指教。”

李伯庸简直七窍生烟——这个女人很少和人吵架,从来不会胡搅蛮缠,并且她总能让别人感觉自己才是胡搅蛮缠的那个,他向来不算拙嘴笨舌了,却让她气得有那么足足一分钟,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赵轩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样——别说是和女人,就算是和男人,李伯庸也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终于,李伯庸挤出一句话:“我在你心里,其实就连个屁也不是,对吧?”

杨玄仓促辞职,本来就是就是心里赌气,她性格总是比同龄人稍显内敛,喜怒不大上脸,并不代表感情就不丰富,再大龄的女青年,她也还是个“青年”。

听见这话,杨玄心里冷笑一声——是屁又能怎么样?她想,就是惊天动地的罗圈屁,它能挡得住我杨玄想干什么?

她心里那根反骨一鼓作气地壮大了起来,脸上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平淡坦然、雷打不动地看着李伯庸。

赵轩算是看明白了——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逼急了就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地冲着你冷笑,非暴力不合作,简直堪称折磨人的第一把软刀子。

遇到这种闷骚性格的男人,尚且让人牙根痒痒恨不得揍得他满地找牙,这样的女人,更是让人觉得就剩下死路一条。

李伯庸心里一片冰冷,他沉默了两秒钟,两颊绷得紧紧地,像是咬着什么东西一样,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杨玄。”他说,“我第一次遇见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杨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得,我还算是让您长见识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轩拦也拦不住,正好门口碰见路依依要进来递东西,把路依依吓了一跳:“顾问,您这是……”

“走人。”杨玄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把外衣拎在手上,漫不经心地对路依依摆摆手,“不用送了。”

身后一片摔东西的声音。

从那天以后,再也没看见杨玄出现在百兴过,关于这个故事的流言蜚语传了数十个版本,简直是百家齐放百花争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最后最捕风捉影的一个反而慢慢地脱颖而出,演变成了最广为众人接受的一个——他们说,杨顾问愤怒出走,是因为李总劈腿呀!

什么?小三是谁?

这还用问么?近水楼台的那个谁,老板和小秘书,总是有那么些不可不说的……嗯,大家都懂的。

这些事李伯庸不知道,和美和的谈判因为前边铺垫得步步为营,相对很顺利,可他就是觉得人生到了一个新的低谷,离他最近的赵轩知道,这回老李跟杨玄,闹不好是真要掰了。

赵轩不知道杨玄到底是不是像李伯庸说得那么狠心,偷偷拨了几次杨玄的电话,对方都像是非常忙,急匆匆地说不了两句话就挂了,就连穆晓兰的婚礼上,她也是匆匆露了个面,递了个红包,在混乱里趁着谁也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像是有意减少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像是故意疏远李伯庸。

赵轩发现,女人闹别扭的方式,他真的还没见识全——真的有人能一个字也不说,也不往远的地方跑,就这么一声不吭在地原地变得神出鬼没起来,让谁也找不着她。

第三次把烂醉的李伯庸从酒吧里认领出来的时候,私人时间被占领得一丝不剩的赵轩,终于出离地愤怒了。

他摆摆手,叫一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守在李伯庸身边的路依依先走,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一把揪住李伯庸的领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伯庸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我说老李,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怂啊?”赵轩一把把他推到车上,看着他烂泥一样地横在自己车后座,坐在驾驶舱,打开车窗,点了根烟,然后平和了一下语气,“你要是想她,就去找她,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因为什么闹成这样,不过杨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就算死皮赖脸地求求她,又能怎么样?”

李伯庸半死不活地摇摇头。

赵轩继续苦口婆心:“行,你觉得不值当的是吧?也对,地球没了谁都转,满大街都是女人,愿意嫁给你的人多了去了,找谁不是找?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吧?”

李伯庸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

赵轩怒了:“行啦!你看看你那熊样,像不像男人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百兴你不管了?正是关键时候,你……哦,对,你自己出去喝酒寻欢,把那点屁事都扔给我一个人,你他妈有没有良心了?”

李伯庸惨淡地笑了一声:“良心……”

“我跟你说李伯庸,我现在看你就来气,”赵轩一拍方向盘,“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啊,你觉得这样特有吸引力是吧?特颓废范儿是吧?杨玄就能重新看上你回来是吧?对,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比如她突然撞树上把脑子撞傻了。”

激将法一点用也没有,李伯庸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滚在那里做死狗状。

赵轩终于无计可施了,他想到了最后一手,至贱一招——打小报告,告诉家长。

他就这样,当着李伯庸的面,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对那头说:“哎,您好,我找李家的老爷子,对,就是李伯庸他爸,嗯,我是李伯庸的同事……”

李死狗终于被触动了,这醉汉像是疯了一样,从后座上扑上来,双眼赤红地抢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