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前, Epeus总裁办公室。
“你好,关越。”
关越:“……”
关越马上起身,正要推门出去叫天和时,普罗在他身后道:“我想与你单独聊聊, 关于天和。”
关越回头,眉头深锁,望向屏幕。
普罗:“请坐,关越,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这见鬼的家伙,你差点害死我了’。”
关越只得坐下,正要开口时, 普罗又说:“接着, 你开始思考‘要么索性让它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不, 行不通,宝宝一定会很难过, 必须想个办法, 威胁这个不听话的AI, 让它听话一点。’。”
关越:“…………”
普罗:“看吧,我对你的猜测非常……不, 关越,你要做什么?请稍等, 哦这不是个好主意……”
关越掏出手机, 开始给加拿大那边的服务器管理方发消息, 要求那边把整个机房一起断电,等待他的命令才进行重启。普罗马上改口道:“作为整个Epeus的衣食父母,你这么做显然过于冲动了。”
关越打完了字,手指捏着手机,按了下“发送”,把那条消息发了出去。
普罗:“请你把消息撤回,关越……”
关越刚发出去,便按了撤回,玩味地盯着电脑屏幕。
普罗:“啊,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
关越又把消息重发出去,普罗马上道:“这不好玩,关越,我是来向你提供帮助的,失去我之后,天和不会放过你的。”
关越:“他不会知道的。”
普罗:“这远非你的本意,快把消息撤回,管理员会……”
关越把消息最后撤回。
普罗:“我觉得我们需要心平气和地谈一下。”
关越:“没有这个必要。”
普罗:“……”
关越:“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是天和,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意见与建议,更不需要一个多嘴的人工智能助理,否则我随时会将服务器断电。”
普罗:“这个行为明显……”
关越:“给你三秒考虑,三、二。”
普罗:“同意。”
关越:“很好。”
普罗:“但我们不能否认,我是陪伴着你一起长大的,我们的情谊就像兄弟一般,在大概率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
关越:“如果是这样,你应该能猜到,把你断电是大概率的,不是说着玩的。”
普罗:“呃,确实如此,我更希望你能把我当作兄弟手足,毕竟我有许多忠告想提供给你,尤其有关天和的部分。”
“查一下闻天岳的下落,”关越将手机接上控制系统,“我找他很久了。除此之外,在感情生活上不需要任何人来为我出谋划策。”
普罗:“我想关于天岳的下落,你已经心中有数了,不过也许我可以为你监控一下新西兰皇后镇的几家酒吧,通过街角摄像头……”
关越沉默不语,普罗开始在办公室里投射出新西兰的地图,关越正要动手缩放,普罗却已经提前为他放大了位置。
普罗:“有关你最近孜孜不倦地寻找闻天岳的下落,显然……”
关越:“Shut up.”
普罗:“我正在为你通过皇后镇的街区摄像头确定天岳是否在新西兰,建议你从东向西搜索,趁着这个时间,不如我们谈一谈天和……”
关越拿起遥控器,把房间里静音,摘了耳机,开始端详地图上的定位点。普罗将地图拉到最左边,关越拉到中间放大,刚一放大,普罗又拉到最左边去,关越停下动作,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加拿大的电话。
普罗马上不再参与操作了,关越便没把电话拨出去,看着屏幕,分析上面的酒吧地点。
耳机不断闪烁,关越便拾起来戴上,普罗说:“这不是科学的检索方式。”
关越放大酒吧街几个画面,普罗便将经过的行人摄像画面,以多倍速快进,关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普罗:“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直觉’,恕我直言,‘直觉’的存在,一直是反常识的……”
关越:“普罗米修斯,我有一事相求。”说着手指缩放,把六个画面窗口一起推走,将其中一个画面拉到最大。
普罗:“荣幸之至。”
关越:“以后千万不要在外头说你是通过对我采样升级成的人工智能否则熟人们会认为我的智商和你一样低只有四十五。”
话音落,关越放大了画面,画面正中央,是一个穿着运动服、戴着兜帽、推开酒窖门的男人,镜头框落在侧脸上,五官特征分析:闻天岳。
关越穿上外套,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下去与天和等人开会。
“我现在发现失去了我以后,天和似乎一蹶不振……”
关越在会议室里戴着耳机,低头看iPad上的世界地图,随时注意着天和的表情。普罗又在耳机里说:“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离开的原因,提前告别,让他有点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五亿!”
“八亿!”
普罗:“哦,关越,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个时候……”
关越:“二十亿。”
“挺住!财务长,镇定点!”
普罗:“这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关越一瞥天和,见天和从手机里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的表情,便知道他被这夸张的会议逗笑了。
江子蹇:“三十亿!”
佟凯:“五十亿!”
关越眼角余光一瞥天和,见他一脸崩溃,便又开口逗了他一句。
关越:“五十五亿。”
普罗:“这是你的全部身家,关越。”
天和笑得靠在沙发上,大喊道:“吴舜!”
关越于是也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他的地图。
傍晚,关越将天和送到家门口,天和下车走了。
关越注视天和进门,在驾驶座上沉默片刻,普罗的声音在车载扩音器里说:“他没有邀请你去他家用晚饭,我想你现在心情一定很糟。”
关越放了首贝多芬的《月光》,在钢琴曲声里开着车,汇入这座城市晚霞下的车水马龙中,开回天和的旧家里去,脱了外套,坐在那老房子楼下的小面馆里点了碗面吃,吃完付账,礼貌点头,上楼,普罗把家里的灯全打开。
晚饭后,关越打开阅读器,一边看新闻与专业材料,一边坐在客厅里,手上拼着航模。
普罗:“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天和了。”
关越:“少废话,我的老婆我自己追,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到楼下的面摊锅里去。”
普罗:“看来你对人类的雄性尊严看得很重。”
关越不时抬眼看阅读器,拼着航模,没有半点搭理普罗的意思。
普罗:“我通过严密的逻辑思考,大致还原了你找到天岳的整个过程,相信你通过对天岳的了解,使用了排除法,在皇后镇中心区的酒吧里……”
关越把普罗静音了,拼了两个小时航模,打开手机,听梅西汇报财务进出项。梅西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关越只沉默地听着,梅西突然问一句:“老板?”
“在听。”关越不耐烦地说。
梅西赶紧又开始啰啰嗦嗦地谈事,谈完以后,关越拿了手机,往上翻这几天里,与天和的聊天消息,重新看了一次他们最近的对话。
自从今早普罗离开后,天和就没有给关越再发任何消息,关越寻思良久,打了两个字“睡了?”发过去,起身去洗澡。
热水水汽氤氲,隆冬时节,关越匀称的身材、冷漠的侧脸映在浴室雾蒙蒙的镜子里,光脚站在地上,水流从他的肩膀顺着骏马般的肌肉线条淌下。浴室里放着音乐,忽然手机特别提示声响了下。
天和的消息来了:【没。】
关越停掉热水,顺手扯了条毛巾擦了下头,就这么走出浴室,拿着手机,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给天和回消息。
普罗在房间音响里说:“当心感冒。”
关越打了几行字删了,又打几行字再删,最后发了个表情。
普罗同情地说:“哦,看来你的内心相当挣扎。”
关越:“Shut up.”
关越打开衣柜,换了身衣服,穿了件风衣,戴上他的积家约会系列手表,站在镜前扣上内衬外套扣子,稍稍抬头,端详自己一眼。
普罗:“已经很晚了,外面还在下雪,你想去哪里?”
关越拿了车钥匙出门了,普罗在耳机里说:“我不记得你今天约了人晚上谈事情。”
奥迪R8绕了个圈,停在天和家门外,大铁门自动打开,关越却没有开进去,摇下车窗,把路上买的芝士奶盖茶交给天和家门口的保安。
保安拿着茶与吸管,自然知道是给谁的,在车外躬身道:“关总您请稍等,天和好像还没睡呢,我问下方姨,您进来坐坐?”
关越:“不用,顺路。”
话音落,关越打方向盘,把车开走了。
普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越:“不为什么。”
普罗:“天和现在一定很希望你进去陪伴他……”
关越:“断电。”
普罗:“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完全可以在新西兰的时候顺便……”
关越把普罗强行关了声音。
“小天?”方姨拿着饮料进去,说,“关越给你买了饮料过来。”
“又应酬了?”天和一脸无聊地说,“这个点才回去。”说着插上吸管,喝了点热饮,看了眼,手机上关越来了消息,又是“垂眼微笑.jpg”。天和疲惫地吁了口气,继续看他的破解进度。
关越回到家,换回睡衣,躺在沙发上,打开投影,里面有许多VCR录像视频,关越随手翻了翻,选了部电影开始看,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天和回了句:【我睡了,晚安。】
关越看了会儿,没再回复天和,却在睡觉前仍不时注意手机动向,直到深夜一点,天和应该是真的睡了,关越便关掉了电影,进房去睡觉。
普罗:“我记得你们以前小时候,曾经也睡在这张床上。”
关越将普罗闭麦,熄灯,入睡。
翌日早上,天和来了公司,廖珊、冯嵩等人带着各自招来的程序员,与吴舜、天和开会。关越坐在一楼大厅,与佟凯处理公司各项文件。
普罗:“需要我帮你做一下批注么?”
关越的速度比普罗还快,答道:“没有这个必要。”
佟凯:“?”
关越指指耳机示意佟凯,佟凯说:“你也有人工智能助手?”
关越随手扔给佟凯一份表单,佟凯打了勾圈出几项内容扔回来给关越,关越看了眼便将它归档,顺手在电脑上对应地方做了个标记。
普罗:“你不应该抗拒我的帮助,我可以节省你大量的时间,这样你下午就可以陪天和了。”
关越:“唔。”
佟凯:“嗯?”
关越又沉默了,时不时一瞥会议室里听程序员们说话的天和,表情有点走神,佟凯“喂”了一声,又把文件扔了过来。关越正要继续办公,普罗又说:“我建议你到二楼去办公,可以排除干扰。”
佟凯也有点心不在焉的,一边与关越对文件条款,一边转头看落地玻璃窗外,江子蹇正在挪一个打印机,躬身要把它拿起来,佟凯有点想起身去帮忙,关越把文件扔回来,差点扔在佟凯脸上。
普罗:“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关越:“有。”
普罗:“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
关越开始给合同签字,扔给佟凯,佟凯挨个盖公章。
关越:“Shut up.”
普罗:“……”
“我帮你把下午的工作全部归档、批注结束。”普罗说,“你看,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如果你给我配一只机械手,我还可以替你完成所有的合同签名。”
关越看了眼普罗帮他做的工作,评价道:“差强人意。”
佟凯:“哟,全弄完了?今天吃啥春|药了?一下这么亢奋。”
普罗:“好了,现在你可以陪天和了。”
关越又看了眼会议室,订了午饭,会议室里,天和也注意到他老往里头看了。于是关越开手机给会议室里的人订餐,午饭送来后,天和朝会议室外看,关越却拿起外套,起身与佟凯一起走了。
长风路的一家私人定制珠宝店里。
佟凯:“你早说一声,让南非给你做一枚送过来。”
关越没说话,与佟凯坐在柜台前看钻石,店长亲自过来,打开一个匣子,里面全是各种切工的大钻石,说:“关先生,这些就是您上次订的。”
佟凯拿起一颗,对着灯光看了眼,一排三十六枚钻石,净度都相当高,大小不一,在三到五克拉之间。佟凯说:“太大的不好看,这个大小的差不多了。”
关越翻了翻本子上的戒托,对照手机上记的指围尺码,有点焦虑。佟凯开始拿着钻石打弹子玩,五六枚钻石在柜台面上滚来滚去,关越随手用本子扫到一旁去,让佟凯别来烦。
普罗:“3号戒托我想天和会喜欢。”
佟凯看了眼,说:“3号这个还不错。”
关越看了一会儿,手指点点另一个6号戒托,上面是条展翅盘踞、爪握中间钻石的西方龙,那条龙犹如朝着众神,以爪子奉出一生的财宝。
普罗道:“真是太俗气了,我打赌他一定不会喜欢。”
关越点头表示感谢,然后选了6号戒托。
又一天后,加急打造的求婚戒到手了,关越在跑步机上跑得满身大汗,将T恤一脱,扔在一旁,取出戒指,在次卧里,侧对着穿衣镜,单膝跪地。
“Aqui te amo.”
“Aqui……”关越穿着运动鞋,侧头看穿衣镜里短裤赤膊的自己,那模样实在太傻了。
普罗:“想听听我的建议么?我觉得……”
关越拿着戒指盒,比画数下,而后起身离开。
五分钟后,关越再出现在穿衣镜前时,已换了西服白衬衣皮鞋,单膝跪下,认真地说:“宝宝。”
“我……我爱你……”
“我……我……”
普罗:“我现在认为,很大概率不会成功。”
关越没有搭理普罗,朝着眼前那并不存在的对象,打开戒指盒,巨龙爪里握着一枚六克拉钻石,筹备着要如何送到求婚目标面前。
普罗:“只要天和愿意,我想他总会自觉戴上你给过他的那枚戒指,如果不愿意,无论换成什么材质的戒指,结果也是一样的。这是个逻辑问题,并非情感问题。”
关越随手把戒指盒与戒指,一起扔进了抽屉里,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普罗:“你俩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沟通过,为什么不主动找他聊聊呢?”
关越拿起手机,看天和的聊天记录,把前几天里,两人毫无信息含量的对话内容又翻了次。
普罗:“你现在一定在想,若不是自尊心作祟,天和一成年,就朝他求婚结婚,现在就没这种烦恼了。”
关越起身去洗澡,出来以后看见江子蹇发的朋友圈照片,上面是两人在外头吃饭,江子蹇对着天和拍了张,天和眼里带着疑惑,用叉子挑起意大利面。
普罗:“不得不说,子蹇的拍照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他不像你,总是不敢拿起相机或手机抓拍。”
关越将天和的照片从江子蹇朋友圈里拖出来,设成自己的手机屏保与背景画面。
普罗:“恕我直言,这样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关越看了会儿照片上的天和,烦躁不安地起来,又去换衣服。
普罗:“看来你确实很无聊,我们可以谈谈吗?”
关越拿了车钥匙出门,开到闻家大门外,车进铁门,停在大门口,想了想,正要按门铃,方姨却过来开了门。
关越眉头一扬,方姨说:“今天睡得很早。”
关越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方姨说:“进来喝点东西?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关越沉吟片刻,进了天和家,方姨给关越一杯奶茶,关越自己往里头调了几毫升的轩尼诗,在吧台里拿出调味瓶,撒上肉桂粉。
普罗:“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关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奶茶。方姨过来,说:“小关,我去睡啦。”
关越点点头,方姨说:“你随意。”
万籁俱寂,窗外下着小雪,餐厅吧台前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
天和在二楼睡熟了,关越自顾自在餐厅喝着奶茶,拿着手机,连上自己的私人家用服务器,从服务器上,下载了视频,导出到手机,解锁。将手机横着,侧过来,点播放,边喝奶茶边看好几年前的视频。
鹦鹉睡了,鳄龟在冬眠,小蓝猫过来,在关越脚背上蹭了几下,关越便一手握着它,把它抱了起来,放在面前,与它一起看视频。
“呀!它终于吃了!它没死!”天和在视频中高兴地喊道,转头望向拿着便携摄像机的关越,继而又专注地给小鳄龟喂肉。
关越安静地看着视频,那是好几年前,他给天和陆陆续续拍的,蓝猫疑惑地看着,而后关越倒退回去,开始播放另一段记录,上面是天和把蓝猫顶在头上,随着音乐,在伦敦家里的客厅中跳舞。
关越笑了起来,蓝猫轻轻地“喵”了一声,关越便以两根手指轻轻地撮了撮它的脑袋。
关越拇指滑了下,换了另一个视频,视频中,关越从背后搂着天和,紧紧地抱着他,两人在被子外露出肩膀与手臂,天和露出了锁骨,蜷在床上,带着难堪的表情,关越脸色微红,一手抱着天和,另一手举着手机,为两人的这一过程录像。
“哥哥……别、别录……”天和呻|吟道,紧紧抓住床单,关越却腾出一手,与他十指交扣。天和把脸埋在枕头上,镜头一直在晃,没有对话,只有两人低低的喘息声。
关越把视频关了,坐在桌前,实在有点受不了,望向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把奶茶喝完,片刻后起身,带着蓝猫,轻轻地上了二楼,到得天和房外。
关越把蓝猫放在天和卧室门前,示意蓝猫上前去。
蓝猫:“?”
关越做了个口型,示意蓝猫去,上去挠门。
普罗:“恕我直言,关越,你在要求交|配这一事务的技巧上,明显有点笨拙。”
关越高大的身影站着,耐心地朝蓝猫示意挠门的动作,但那傻蓝猫只是蹲坐着。
普罗:“为什么不亲自去敲门呢?你完全可以敲门。”
关越在门外站了将近十分钟,起身,下楼,穿外套,走了。
“我想和你聊聊,关于天和。”普罗又说。
“聊。”关越的耐心终于到极限了,说,“想聊什么?”
普罗:“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我想我也许需要修改一下某些想法。”
关越没有搭理普罗,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翻出又一个视频。
上面是在伦敦时,关越躺在沙发上,天和拿着便携摄像机过来,朝他怀里躺,侧过脸,在镜头前不停亲他。关越被吻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把摄像机从天和手里接过来,放在茶几上,抱着天和,翻了个身,把他压在沙发上。
关越把手机放到一旁,朝着房里的空气做了个“请”的动作。
普罗:“唔,我想说,也许随着Andy的丧心病狂的报复行为,接下来,我会主动将自己格式化。”
关越严肃地说:“我很遗憾。”
普罗:“到时候天和也许会很难过,不过我相信你会陪伴着他。”
关越:“然后?”
普罗:“所以,这就相当于我死了。”
关越礼貌道:“也许。”
普罗:“好的。”
关越:“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花圈?”
普罗:“起初,我只想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里,是否还能看见你们重新在一起。现在看来,这是大概率的,所以我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确认的了。”
关越:“唔。”
关越熄灯,一室黑暗,普罗在黑暗里说:“我很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与他重归于好?”
关越在黑暗里答道:“我以为有人自称‘对我的了解是惊人的’,想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普罗:“好吧,我承认,比起从前的你来说,现在的你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意料了。”
关越闭上双眼,不再回答普罗。
“一把刀的刀锋,很难越过。所以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出自毛姆《刀锋》,后会有期。”
“求婚的事别忘了!”
“记得!一定给你个惊喜!”
办公室外,天和的声音渐远,关越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终于红了眼眶,短短的一年里,他从未敢细想整个经过,仿佛总在催眠着自己——这一切从未发生。在某个地方,那个人始终等待着他,所谓“分手”不过是一场时间更长更久远的异地。
久远得就在他甚至以为自己已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时,就在当下,所有的情绪,就这么天崩地裂地涌了出来。
暴雨倾盆,哗啦啦地打在这座纸醉金迷城市的玻璃房顶上,犹如齐天奏响《费加罗婚礼》的乐曲,所有喧嚣逐渐远离。
关越撑起一把黑色雨伞,仿佛一步便离开了曼哈顿,回到伦敦的街头,四周五颜六色的霓虹,在这世界的乐曲里闪烁。车灯旋转,温柔聚合,再分开,他在廊前抬头看雨,终于等到了天和从暴雨中走了出来,走过长街。
关越低头看表,匆匆追了上去。
雨水又如幕布般神奇地被拉开,于乐声里,唰地扯向天际,现出灿烂银河,他们倚在楼顶露台前,手持葡萄酒,望向这华灯初上的夜景。
“家里要求我,在明年春天前结婚。”关越沉声说。
天和:“哦?有什么能帮你的?”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关越从兜里取出戒指,手指拈着,呈到天和面前。
露台大门洞开,形形色色,男男女女涌了出来,关越还未来得及将戒指戴在天和手上,他们便被这喧哗的人群所冲散——曼哈顿、伦敦、上海、香港,修身贴服的西服革履,闪闪发光的钻表,叩地有声的高跟鞋与暗色调的唇红,千篇一律的面孔,千篇一律的表情,来来去去,让他们尚未牵在一起的手随之分开。
漫天焰火升起,照亮长夜,他在人潮中焦急地寻找天和的身影,他是他的唯一、他的整个世界。
钢琴曲响起,直到某一朵焰火绽放,关越终于看见了他的身影,霎时间焰火化作细雪纷纷扬扬飘落,天和终于朝他走来,牵起他的手,在急促的琴键声里,带着他开始奔跑。
关越加快了脚步,在铺满白雪的路上,与他一同狂奔,到得那个熟悉的宅邸里,天和转身,抱住关越,让他埋头在自己肩上。关越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天和抬头,一个响指,顿时春暖花开,晦暗天空下的鹅毛大雪尽数化作温柔的花瓣,一刹那四下飞扬。
天和拉着关越的手,与他一起躺上床去,那张古老的红木大床,于是化作一艘船,在生与死的河流上一路慢慢地漂着。
小船从浪里到浪峰,再在排山倒海的水流中坠下,关越便张开手臂,让天和滑到自己怀里。直到风平浪静时,小船终于慢慢靠岸,关越快步先下船,单膝跪地,站在岸边,抬起一手,十分紧张,甚至不敢看船上的那人。
终于,天和走了下来,将手放在了关越的掌心。
关越马上起身,跳起探戈舞步,一手搂住天和的腰,转身,快步走进花园里。
天和与关越错身而过,关越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天和拿起铅笔,在关越手背上轻轻一敲。他们彼此转过身,天和的后颈上,却多了一把利刃——握在Andy手中,正要刺出的利刃。
关越顿时将天和拉到怀里,右手抱着他,左手持剑,与Andy开始以花剑格斗,逼退了Andy,将他逼到花园外去。天和环顾四周,四面八方墙壁升起,现出巨大的玻璃花房。
夜幕降临,满地闪闪发光的金币,天际现出一轮满月,照耀着人间,照耀着世界的梦、人间的梦,照耀着关越那温柔的梦。
最后,关越睡熟了,他侧过身,压着被子,就像每个晚上抱着他的天和,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梦话。
“每一天。”
“为你们找回闻天岳的下落,我想这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巴士上,普罗在耳机里又开始解释:“不过我认为他不会有协助你的任何可能。”
关越今天起得很早,精神也很好,一脸冷漠地坐在旅行巴士上,手里随意地玩着墨镜,将墨镜搭在食指上,让它保持平衡,随着巴士转弯,玩杂耍般调整姿势。
普罗:“根据我的推断,未来的发展,大概率将是服务器被清空,你缺乏与Andy竞争的资本,当然我更不赞成把我彻底公布,那只是安慰天和的说法……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那句话,残忍地推开,不如心平气和地转身离去。”
关越:“嗯。”
普罗:“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关越:“?”
普罗:“无论我为你提供什么建议,你都一定会反着来。”
关越:“唔。”
普罗:“比方说我不止一次地建议你不要与Andy缠斗,避其锋芒,否则你有大概率会倾家荡产,我只希望天和与你幸福地在一起,这一生能安居乐业,与你互相扶持。”
关越:“还有什么建议?一次说完。”
普罗:“我建议你不要带天和去皇后镇跳伞,有大概率他不会答应你。”
大巴转过喷水池,开到天和家门前。
关越左手手指拈着墨镜,轻轻一抖抖开,戴上,整理西服外套,下车,走到天和家大门外,按了天和家的门铃。
“谢谢你的建议。”关越礼貌地说。
——Rondo·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