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上学了。
谭睿康的耳朵拆了线,还没有完全愈合,天气又热,遥远担心得很,本想请几天假再去报道,谭睿康却坚持不用,遥远既怕他出汗感染,又怕伤口发炎,两人还在家里吵了一架,最后谭睿康坚决不请假,两人只得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上学。
两人商量决定后,电脑先不带去,遥远也想买新的了,谭睿康用的那个还是自己初中毕业后淘汰下来的机子,自己这个也跑不动游戏。打算一人买个笔记本。
而按谭睿康的意思是他用遥远的高中电脑,给遥远买个笔记本,遥远觉得过意不去,两个人吵来吵去吵个没完。
谭睿康:“我平时只要上网查查网页就够了!你给我买这么好的做什么?”
遥远又有点受不了他了,说:“这个机子怎么带去啊!重得要死。”
谭睿康:“你别管了,军训结束后你的电脑也包我身上。”
谭睿康一当家,两人就开始因为钱的事情争执,最后遥远只得让步,闷闷不乐地提着行李,跟谭睿康去上大学。
遥远的意思是到了以后被子褥子再去买新的,用的也是,谭睿康却觉得花钱心疼,便把能打包的全打包好,背着个登山包,提着两个大袋子。
遥远真要被他折腾疯了,说:“别带这么多东西行吗?!你耳朵还没好,提这么重的东西容易出汗,可以到了再去买的!”
谭睿康道:“又不用你提。”
“这样很丢人!”遥远终于叫出了真话。
谭睿康道:“那叫姑丈开车送?让姑丈送咱们去你又不愿意。”
遥远无语了,他唯一的念头就只想去撞墙发泄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两人把行李搬上火车,到了广州又要转车,谭睿康要去坐地铁,遥远则快哭了。一共七个大行李包,上了地铁一定会被人看到死的。
“打个车吧。”遥远道。
谭睿康:“这里打车不比咱们那儿,很贵的!别看起步价才十块,我查了地图,从这里到学校要好几十……”
遥远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无意识地摆手,求谭睿康别再说了。
他们在东站外面转了一圈,忽然看到大学城校区的学生柜台,登时得救了!
大巴把他们送到大学城,里面大得要死,遥远从小除了出去旅游便没怎么见过世面,开始还以为只是所有学校混在一起,用同个教学楼或者几个特别大的食堂,来了以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自全国高考扩招开始,大学生的数量就一年比一年多,大学城的面积也前所未有的大。
而谭睿康的校区则在五山,坐地铁还要再一次车,遥远初来咋到,只觉一片混乱。不是说好都在大学城的么?
谭睿康对着地图端详,又去问师兄师姐,最后才得出一个结论,大一在五山校区,大二开始要搬到大学城,分开一年而已。
好吧,一年就一年吧,一年也可以接受。
谭睿康先带着遥远去把大包小包分开,两人去报道。
“我自己就可以了。”遥远说:“我真的可以。”
“那你去排队。”谭睿康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
八月底的校园里热得汗流浃背,遥远去报道,先领了宿舍钥匙,其余的待会再说,两人进去看了一眼,四人间,只有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男生在看书,抬头茫然看着他们。
“你好。”谭睿康笑着与他打招呼。
那人起来和遥远握手,遥远生平第一次这么正式打招呼,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说。
遥远自我介绍道:“赵遥远。”
那人点头,遥远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口音太重外加他这人天生记不住名字,基本是过耳就忘,四处看了看,说:“都没来么?我睡……这里吧。”他选了个靠阳台的位置。
四张铺,双层多功能一体铺,上面是床,谭睿康说:“靠阳台容易被风吹,靠门也不好……就这里吧。”
谭睿康爬上去给遥远铺床,遥远要让他下来,谭睿康却不管他,说:“我给你铺,你自己铺不好。”
遥远逛了一圈,看阳台看洗手间,没有空调洗衣机,有热水器电风扇。
“你们是一起来的么?”那人道。
“不。”遥远笑道:“他是我哥,送我来读书。”
片刻后又有两个学生进来了,和遥远打过招呼,遥远脑子里十分混乱,记不住名字,只能朝他们笑。
五个人在宿舍里就有点挤了,谭睿康收拾床铺,遥远觉得很没面子,忙道好了好了,剩下的我来,谭睿康又出去看了周围,说马上就走。
遥远舒了口气,把东西拿出来,挂进衣柜里,这个设计非常好,床的下面有书桌书架衣柜。四个学生都在收拾东西。
“小远。”谭睿康说:“楼下有洗衣房,可以找舍管阿姨,给她衣服让她帮洗,这样你就不用自己洗了。太好了,总算解决了。”
一人在那笑,遥远面红耳赤,说:“我知道了。”
谭睿康笑着给遥远的室友们散烟,一人拿了一根夹在耳朵后面,另外一人也接了放在桌上,那戴眼镜的男生摆手示意不会抽。
“请多多关照我弟。”谭睿康诚恳地说:“他第一次出来过集体生活。各位兄弟多多包容。”
遥远窘得面红耳赤,正要说点什么时——
“一定一定。”另外一个高个子朝谭睿康笑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能在一起是缘分,互相照顾。”
遥远心道这人真会说话,自己就学不会这些。
谭睿康说:“我走了。”
遥远说:“我送你下去。”
谭睿康背着个包,手里提着个行李袋,两人下了一楼,四处都是穿着迷彩服,抱着被子的新生在嘻嘻哈哈地聊天。遥远把谭睿康送到校门外,谭睿康还要挤公交,换乘地铁,说:“弟,照顾好你自己,学学和新朋友相处。”
“我会的。”遥远哭笑不得道:“你快去吧。”
“这就走了。”谭睿康说。
遥远心里有点空空荡荡的,刚刚说让谭睿康快点去他的学校只是不好意思,待得谭睿康真要走了,遥远却又不想他走了。
“什么时候碰面?”遥远说。
谭睿康道:“电话联系,两边不忙的话……等军训完了,咱们下午没课就每天一起吃饭?”
遥远道:“好。”
谭睿康上了公交,遥远大声道:“你注意安全!”
谭睿康没听见,他在公车上掏手机,料想是朝赵国刚报告他们已经顺利入学的事,遥远站在车站前,说不出的失落。
剩下他自己一个了。
真奇怪,以前也是自己一个过的,四年前谭睿康还没有来,遥远便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刷牙洗脸,自己塞着耳机出门搭公交上课,那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失落?
谭睿康一走,遥远便觉得相当不自在。
他转身走了两步,谭睿康的手机短信来了。
【弟,待人真诚就行,真正的你很讨人喜欢,没必要刻意去迎合谁,讨好谁。】
遥远抬头看了一眼,见公交车上谭睿康抬头朝他笑了笑,朝他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回到宿舍里,各自的床都铺好了,两个新舍友在聊天,那高个子见遥远回来了,说:“刚刚那人是你亲哥?”
遥远道:“表哥,不过从小一起长大,在华工念书。”
“你哪儿的?”另一个男生说。
遥远想了想,想起谭睿康的叮嘱,老实说道:“我……深圳的。你叫什么名字?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紧张了,没听清楚……你们的名字我全没记住。”
宿舍里数人都笑了起来,那人道:“我叫张钧。”
遥远笑道:“我叫赵遥远。”
高个子说:“我叫于海航。”
戴着眼镜的男生说:“我叫王烨。”
数人就这么认识了,遥远暗自记住他们的名字,坐到椅子上,搭着椅背,高个子又道:“你哥刚放完暑假,和你来上学?”
“嗯……他华工的。”遥远说:“也是大一,不过他比我大。”
“高三复读了?”王烨说:“我也复读了一年。”
遥远道:“算是吧,中学的时候有复读过……”
“中大的分数可真够高的呢。”于伟航说:“在我们那儿得六百分……”
数人开始聊高考,遥远这才知道原来每个高校在不同省市的录取分数都有很大差别。像深大这种所有本地人考不上就去念的保底学校,在内地省市居然属于第一批!还相当不好进。
中大与华工的分数也很高,外省考进来颇费一番力气。
就连北大清华这些学校,也对北京市学生有相当好的优惠政策,如果谭睿康的学习水平换到北京去应该是稳进清华的。
复旦交大则对上海本地人有分数优惠,相应的,遥远能把中大作为第二志愿,也是托了广东省考生的福。
居然还有这么多玄机,遥远从来没听赵国刚说过,同宿舍的他和于海航是学通讯工程专业的,这个专业据说就业前景很不错,另外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和张钧学计算机。
遥远老对不上名字,只能把人先认识了,顺便给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起了个外号叫小呆。因为他又小又呆。
“你不知道我们山东分数更高呢。”王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遥远内心起了外号,说:“山东是全国高考竞争最残酷的地方……”
四人刚认识,话题始终围绕着几个月前的高考,聊完分数又聊各自的专业,中大计算机系还是不错的,这些年里开始朝珠三角各个地区输送人才,就业前景很广阔。
片刻后又有人来敲门,是同班的,提醒他们去领军训服装和被子。
遥远出来打了声招呼,发现自己这层楼同班男生占了一半,都是两个两个分宿舍,与其他学院的人混搭,便与于海航下去领被子领脸盆。
于海航道:“你哥对你挺好的,走这边,别乱跑。没出过门?”
遥远人生地不熟,多年来都有爸型或者哥型保姆跟着包办,连地图都不会看,此刻就像一只巴哥被扔进了土狗窝里,满脸迷茫与惆怅,连于海航也看得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遥远一边排队一边和于海航聊天。
“还给你铺床收拾东西。”于海航笑道:“以前都被你当保姆了吧。”
遥远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爸妈没送你来?”
于海航抽完谭睿康给的烟,笑道:“路费太贵了,没让他们来。”
遥远点了点头,知道同宿舍朋友都挺穷的,除去张钧带了部电脑过来,还没拆箱以外,另外那个小呆和于海航都没有电脑,于海航穿的衣服也很一般,球鞋旧旧脏脏的。
“请你喝水吧?”遥远说。
于海航忙道不用,遥远便没有坚持,自己买了瓶水,两人抱着一大堆东西上楼去,还有两天才军训,数人便在寝室里聊天。
晚上有个长得很帅的师兄过来教打包被子,拿遥远的被子当示范,他长得比遥远高,帅气感觉则和遥远不是同个类型的。
遥远竟然有点紧张,完全没听进去师兄在说什么。他对自己的念头十分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紧张?居然对长得好看的同性紧张?完了。
遥远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事情又被想了起来。
“会了么?”于海航注意到遥远走神了,提醒他。
师兄说:“小帅哥,这个我帮你打包了,别碰它,后天直接背上去军训就行。”
遥远忙道谢谢,师兄走了,遥远又有点走神,心里很不舒服,自己应该是个同性恋了。
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同性恋以后怎么办……算了别想了。
遥远道:“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饭吧?”
众人忙道不用不用,就吃食堂吧,遥远也只好作罢,跟着去吃了顿食堂,饭又硬又难吃,食堂大妈给的荤菜还很少,一勺里只有几块排骨。
“就这么点吗?”遥远道:“伙食也太差了吧。”
“两块钱的荤菜。五毛钱的素菜”张钧笑道:“能有多少?大妈看你帅,已经多给你了。”
四人都笑了起来,眼镜小呆打了两份素菜,于海航则买了半斤饭,吃完还要加,说:“你们南方人不吃馒头,吃饭不顶饱。还是得吃馒头。”
遥远打了一堆菜,他是按以前高中十块钱的快餐标准吃的,况且每份菜也就那么一小勺,挑挑拣拣几口都不够吃的。他吃了几口菜,不好吃,吃饭更不好吃,对着那又干又涩的米饭,天气又热,根本就没什么胃口,想去点几个小炒吃,又觉得自己这么吃好像不太好。
正吃饭时谭睿康的短信来了:【弟,军训衣服领了吗?吃饭了吗?】
遥远:【领了,正在吃。】
谭睿康:【吃的什么?】
遥远:【红烧肉、草鱼、糖醋丸子、海带排骨。油菜、西兰花。】
谭睿康:【晚上早点休息,和舍友相处怎么样?】
遥远:【人都很好,相处得不错,你呢?】
谭睿康:【我这边也很好。】
遥远没有意识到自己点了太多菜,吃不完就算了放着,直到其余三人开始嘲笑他浪费,遥远才觉得很窘,只好什么都不说。
他发现上了大学以后,小时候的交友方式已经行不通了。
还记得当年刚上初一的时候和齐辉宇同桌,遥远带了当时很贵的进口松下walkman,一人一边耳机和齐辉宇一起听,又拿出牛奶仔的糖请齐辉宇吃,两人就成为好朋友了,那盒糖被吃来吃去传了大半个教室,于是遥远也得了个外号叫牛奶仔。
后来他上完体育课以后满头大汗去买水喝,张震在一旁,张震说:“牛奶仔,请我喝瓶水吧。”
遥远请他喝了一瓶,请齐辉宇喝了一瓶,看到林子波在旁边,十块钱买四瓶水懒得揣零钱硬币,就分了林子波一瓶。
就这么简单,四个人成了好朋友。
现在再认识陌生人,成为朋友似乎又多了个话题——钱。虽然舍友们都没有明着说,但话题里总是围绕着与未来,与职业,以及与物质有关的内容。
小时候钱就是钱,钱仅仅是可以买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张纸。
长大以后,这些纸上似乎承载了更多——生活,背景,社会地位,环境差异,所有的人都在想,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你有,我不羡慕,因为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迟早也会有。
吃过晚饭,遥远坐在桌前翻画册,舍友聊的话题他都不太感兴趣,他们会打斗地主,会打拖拉机,这些遥远都不会,只会广东人常玩的锄大地。
他们聊就业,聊工作,聊东莞打工一个月能赚多少,同时对大学生的未来充满期待,言语中流露出心比天高的志向,聊什么时候去当家教赚零花钱,聊亲戚在什么地方开厂赚了几十万,聊各自家乡的风俗……于海航喜欢张学友,还让遥远唱几句粤语歌听,遥远哭笑不得,会说粤语赫然变成了一项技能。
“你以后就教咱们说广东话吧。”于海航说。
“好的……”遥远欲哭无泪道:“保证你们毕业以后都学会广东话九百句。”
遥远试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他不知道就业有多重要,钱有什么关于自我价值与社会地位的深层含义,也不知道广东在许多人思想里已经是遍地有黄金的印象。
于海航他们高中时读书一个比一个刻苦。室友们的概念是来了广州就要在这里安定下来,以后就在经济高速发展的珠三角工作,把父母也接过来。
遥远对工作根本就没什么概念,别人问他家是做什么的,遥远只说父亲在开一个小公司,便不敢再多说了。不敢说自己还在念高中就已经定下要去当上市公司总经理的秘书云云,就连对钱,他到现在还没形成一个明确的概念。
临别时谭睿康给了他一千,遥远一边告诫自己不要乱花钱,一边就忍不住在楼下花了两百——买了下午喝的,晚上喝的,明天早上喝的饮料,半夜饿了吃的零食,买了泡面,买了个夹在床头的小电风扇,液体蚊香,还有一堆师兄师姐们拿出来卖的小说和漫画书。
买回来的时候眼镜小呆翻了翻遥远的漫画书和画册,说:“你买这些有什么用?”
“看啊。”遥远笑道:“不然接下来两天里多无聊。”
“你家挺有钱的吧。”张钧笑道。
“没有没有。”遥远忙道,他知道张钧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别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衣着行为,并准确地判断出他是个深圳来的少爷仔。
在他们思想里,已经对遥远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父亲生意忙,连送大学都没法亲自来,否则应该会开车送他来上学,于是由哥哥代为照顾,花钱大方,吃饭打很多份菜,还不停地主动请人吃饭喝水。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遥远终于接触到社会的一角。
楼下拿着电话卡的勤工俭学的师兄们还在叫卖,没有手机的于海航与王烨在用210长途话费卡打宿舍里的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张钧在洒洗衣粉搓衣服领子,风扇嗡嗡嗡地转,天气闷热而粘稠,既不像家里有空调,又不像老家的漫天星星与夏夜。没有谭睿康轻轻摇的扇子,也没有被子可抱——为了凉快,遥远不得不盖一张薄薄的被单,很不习惯,没有被空调被子压着的安全感。
熄灯后,于海航还在和张钧聊天,说各自的恋爱史,张钧打算在大学里再找个女朋友。
遥远爬上硬邦邦的床,鼻子里嗅到电蚊香液的香气。
王烨笑道:“还好赵遥远买了蚊香,不然这几天没蚊帐还不知道怎么过。”
遥远笑道:“不客气。”
他躺在上铺,床很狭小,手脚都摊不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那一刻,他很想家。
他侧过身,用被窝挡着光,给谭睿康发短信:【哥,我想你了。】
谭睿康:【小远,我也想你了,没有你在身边很不习惯。】
那一刻遥远睡意全消,仿佛某种含蓄的表白得了回应,心底既甜蜜又惆怅。
谭睿康:【睡吧,别太晚。晚安。】
遥远:【晚安。】
遥远很热,他在床上翻来翻去,于海航还在和张钧聊天,吵死人。遥远想让他们别聊了,有什么好说的啊,女朋友这个话题怎么聊起来没完没了的。
但他又不敢说“你们别聊天了我想睡觉”,毕竟这个宿舍里的人要住在一起四年的,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怕第一天来就得罪人。
而眼镜小呆摘了眼镜,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被子裹得跟个虫似的也不怕热。
每次于海航和张钧静了下来,遥远便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睡觉了,然而不到几秒后,张钧开口说:“杭州的女孩漂亮……”
于是两人又聊了起来。
苍天啊!遥远被吵得想骂人,痛苦无比。他下床上了几次洗手间后,外面一片安静,已经是两点的深夜,两个话唠终于不聊了。
遥远筋疲力尽地躺上床,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时候,于海航开始打呼噜。
遥远一个激灵登时被吵醒了。
遥远:“……”
遥远近乎狂躁地翻了个身,趴在草席上根本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据说过几天开始的军训更苦更累……
他有点不想活了。
夜四点多,遥远终于扛不住,沉沉睡去,结束了他离开谭睿康后集体生活的第一天。
翌日七点,两个系的班长过来敲门,挨个通知,八点去开会,辅导员有话说。
遥远快疯了,这才睡了两个半小时啊!!!还让不让人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