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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突厥戈尔答部族王子亲率十万铁骑, 先取玉门, 再破阳关, 一路挥师南下, 直逼京城。消息传到京城, 轰动朝野, 人人自危。

太子勾结突厥人, 想要谋朝篡位的传言也开始甚嚣尘上,仿佛人人都亲眼见到似的。

云微明被他爹软禁两天了。

夏天到了,满院花木郁郁葱葱的, 树下横着一截枯木,木上站着九万。

大白天,九万正在睡觉。

九万的伤已经好了, 只是身子骨大不如前, 连捕猎都成问题了,云微明于是让人每日捉了老鼠来喂它。

睡着的九万突然咕咕地叫了两声,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云微明看着它, 自言自语道, “你也梦见她了吗?”

九万没有回答。

这时, 十七走进来道:“殿下, 方才底下人递上来消息, 林公子一直在突厥人的后营,公子安然无恙,请殿下放心。”

“嗯。”

“微臣不懂, 我们既然已经掌握了林公子的行踪, 为何不直接把林公子抢回来?”

“乱军之中将一个大活人抢出来,你们谁能做到?就算有赵子龙之勇,芳洲也不是阿斗……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十七神色一肃,“微臣明白。”

“况且……”云微明突然苦笑了一下。况且,她是他的软肋,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宜太过声张。

十七见殿下苦笑,也哭丧着脸,道,“都怪我,我那天要是能把林公子追下来——”

云微明摆了摆手,“你是个人,怎么追的上带翅膀的鸟。不怪你。”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怪我。”

“殿下……”

“怪我。我只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芳洲最多是被殃及,在我的眼皮底下,就算殃及到她,我也自信能护她周全。只是没想到,鱼或利竟要费尽心机将她掳走。”

十七也很奇怪这一点,鱼或利抢林芳洲做什么?难道看出了林公子对于殿下的重要性,想抢个人做要挟?

可是他能用林公子要挟到什么?最多换几个钱花花……

正在这时,十二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十二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殿下不必介怀。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且聪明机灵,必定能逢凶化吉。”

云微明点了点头。

十二又道,“宫里递出消息,今日官家宣见了几位枢密院的重臣。”

“嗯?”

“突厥兵已过平凉,若是继续南下,攻下仙人关与潼关,京城将门户大开,无险可守。”

“齐王当日为了害我,私自和鱼或利定下盟约,如今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落得这样的局面,也不知我那二哥作何感想。”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十二。”

“微臣在。”

“你去和父皇说,我有一言,可退敌兵,只是,要将文武重臣与我那两位哥哥召集到一处,才好商量。”

“是。”

……

官家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已经大不如前,头发灰白,面容沧桑,目光变得更浑浊了。他每日用药煨着,因为太虚弱,不能吃丹药了,只是每天打打坐。

这次突厥犯关,把他吓得够呛,昨天还吐了血。今天听说突厥兵只要过了仙人关和潼关便打到京城了,他又吓得晕过去一次。

现在是强打起精神把人召集到一处,听太子要如何退兵。

一看到云微明,官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逆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要怎样给儿臣论罪,还请等到这次危机过了再说,”云微明答得不卑不亢,不等官家说话,他又道,“父皇这里有地图么?”

官家让人拿来一张地图,由两个内侍扯着,竖在众人面前。

云微明指着地图,说道,“仙人关与潼关背靠天险,易守难攻,只要守军坚城不出,那突厥骑兵劳师动众又没有后继的粮草,久攻不下,自然就散了,父皇不必忧心。”

“你,你,你这蠢货,你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些陈词滥调?那突厥十万铁骑是纸糊的不成?你说久攻不下,他就久攻不下了?”官家气得要死,拿着桌上一方砚台打他,“逆子,你何德何能做一国储君?!”

这话说出来,室内众人都慌得跪下了,唯有云微明还站着,一抬手,轻轻松松抓住打过来的砚台,顺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官家竟被他镇定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

云微明说道,“父皇稍安勿躁,儿臣还有话要讲。”

“你说!说不好,朕今天就废了你!”

云微明指着地图,道,“我能想到这些,鱼或利自然也能想到这些,所以,他不会南下打仙人关,而是——”说着,手往上抬了抬,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路线,“北上,转道雁门关。破雁门关,取幽云,然后坐守幽云,缓而图之。那样的话,我们将失去整个北方的屏障,无异于被人扼住咽喉。”

他一番话,把众人说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他环视一周,缓缓说道,“千万不能调雁门关的守军前来勤王,不止如此,还该把京师的守军调去雁门关,只要守住雁门,鱼或利无处可去,也没有力量再来攻打仙人关,他要么会原路返回,要么北蹿。”

官家感觉出了一丝丝不对劲,问道,“雁门关陈有重兵,一样难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会去雁门关?”

云微明扯着嘴角一笑,有些嘲弄地看了齐王一眼,“因为,是我让他去的啊。”

“所以,你果真与他有勾结?!”

“儿臣不敢!父皇且听我一言。”

“说!”

“可能是因为儿臣德行有亏,有人盯上了儿臣,想要陷害于我。那小人伪造了我与突厥勾通往来的书信,又盗了军事布防的机密悄悄传给鱼或利,等到鱼或利真的引兵攻来,儿臣就百口莫辩了。”

官家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几位大臣也开始眉来眼去窃窃私语,赵王一个劲儿看齐王的脸色,齐王却是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云微明继续说道,“儿臣运气好,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他们的图谋。”

“既然发现了,为何不来禀报朕?”

“那小人既然要置我于死地,就算这一次躲过去了,还有下一次。儿臣想的是,他在明,我在暗,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将计就计。儿臣擅作主张了,请父皇降罪。”

“你太冲动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是。儿臣谨记。”

“继续说。”

“那些人为了置我于死地,做得滴水不漏,传递消息用的都是儿臣的笔迹,莫说是父皇了,便是儿臣自己,也很难分辨出来。”

“嗯,所以呢?”

“所以,我找机会,也给鱼或利写了几封信,替换掉原先他们要送的信件。鱼或利竟然没有发现。”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

一个是假笔迹真信,一个是真笔迹假信,真真假假模糊到这样的境界,想要分辨,靠眼睛是不行的,靠脑子也不行——这个大概只能靠运气了……

云微明:“后来儿臣又试着传了几次假消息。枢密院的最新决策他们竟然也敢传出去,幸好被儿臣拦下来,换了另外一个。鱼或利现在以为我们北方边境久无战事,所以守备稍有松懈,正适合趁虚而入。他更不清楚朔州和大同到底屯着多少人马。”

官家震惊地看着云微明,看着他的小儿子,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年。

云微明垂着眼睛,神色疏淡,说道,“儿臣言尽于此。突厥骑兵的动向,最迟明日即可送到京城,到时父皇再行定夺也不迟。只是有一点,军机大事,并非等闲能泄露的,在座诸位,包括儿臣自己,都有嫌疑。不如让列位暂时留在这里,陪父皇一起等消息。”

官家半信半疑,想着把这些人留在这里反正没有坏处,于是就这样让所有人都在宫里等着。等了一个多时辰,该吃晚饭时,官家还招待了他们一顿晚膳。

这顿饭许多人没心思吃,只有太子殿下吃完一碗又添了一碗,干掉了一条清蒸鱼。

晚膳过后,官家喝了药,有些疲乏,正在这时,八百里加急军情飞驰而至,官家抖着手打开那奏章一看,登时大笑。

在场众人一看,也跟着笑了,都悄悄松了口气,故意问官家是何喜事。

官家答道:“华亭守军奏报说,鱼或利领着兵马,没有南下,而是改道往东北方向行军,不知何意,”说着,把奏章重重一摔,神色看起来很解气,“他不知何意,朕却知道!”

突厥戈尔答部族王子亲率十万铁骑, 先取玉门, 再破阳关, 一路挥师南下, 直逼京城。消息传到京城, 轰动朝野, 人人自危。

太子勾结突厥人, 想要谋朝篡位的传言也开始甚嚣尘上,仿佛人人都亲眼见到似的。

云微明被他爹软禁两天了。

夏天到了,满院花木郁郁葱葱的, 树下横着一截枯木,木上站着九万。

大白天,九万正在睡觉。

九万的伤已经好了, 只是身子骨大不如前, 连捕猎都成问题了,云微明于是让人每日捉了老鼠来喂它。

睡着的九万突然咕咕地叫了两声,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云微明看着它, 自言自语道, “你也梦见她了吗?”

九万没有回答。

这时, 十七走进来道:“殿下, 方才底下人递上来消息, 林公子一直在突厥人的后营,公子安然无恙,请殿下放心。”

“嗯。”

“微臣不懂, 我们既然已经掌握了林公子的行踪, 为何不直接把林公子抢回来?”

“乱军之中将一个大活人抢出来,你们谁能做到?就算有赵子龙之勇,芳洲也不是阿斗……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十七神色一肃,“微臣明白。”

“况且……”云微明突然苦笑了一下。况且,她是他的软肋,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宜太过声张。

十七见殿下苦笑,也哭丧着脸,道,“都怪我,我那天要是能把林公子追下来——”

云微明摆了摆手,“你是个人,怎么追的上带翅膀的鸟。不怪你。”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怪我。”

“殿下……”

“怪我。我只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芳洲最多是被殃及,在我的眼皮底下,就算殃及到她,我也自信能护她周全。只是没想到,鱼或利竟要费尽心机将她掳走。”

十七也很奇怪这一点,鱼或利抢林芳洲做什么?难道看出了林公子对于殿下的重要性,想抢个人做要挟?

可是他能用林公子要挟到什么?最多换几个钱花花……

正在这时,十二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十二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殿下不必介怀。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且聪明机灵,必定能逢凶化吉。”

云微明点了点头。

十二又道,“宫里递出消息,今日官家宣见了几位枢密院的重臣。”

“嗯?”

“突厥兵已过平凉,若是继续南下,攻下仙人关与潼关,京城将门户大开,无险可守。”

“齐王当日为了害我,私自和鱼或利定下盟约,如今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落得这样的局面,也不知我那二哥作何感想。”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十二。”

“微臣在。”

“你去和父皇说,我有一言,可退敌兵,只是,要将文武重臣与我那两位哥哥召集到一处,才好商量。”

“是。”

……

官家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已经大不如前,头发灰白,面容沧桑,目光变得更浑浊了。他每日用药煨着,因为太虚弱,不能吃丹药了,只是每天打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