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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发飙

陆笙和徐知遥坐了一会儿,徐知遥给她讲了几个笑话,把她逗得心情放松了些。徐知遥始终觉得,陆笙就算被省队开除,也不算什么坏事。

因为南风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徐知遥心里又欣慰又心酸。年少的他,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有了心上人,可是除了一片拳拳心意,他什么都没有。不能呵护她,不能守护她,甚至连陪伴都不再有了。

想变得强大,有力量守候自己心爱的人。可对方连一个憧憬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还未往前踏一步,身后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徐知遥有很多话想对陆笙说。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陆笙坐在他身边憧憬未来,她自己成为国内一流选手,而徐知遥一路读到博士,成为前途光明的青年科学家,什么什么的。

徐知遥有些好笑,“你现在胆子小了啊,以前不一直想打大满贯吗,怎么现在只敢说说‘一流选手’了?还是国内的?你怎么不说环渤海湾地区的一流选手?”

陆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想太多了,大满贯哪里是那么好打的呢,乔晚晚到了大满贯都只有被虐的份。我现在只想先把目标定低一些,不然又高又远的,像天边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就没动力了。”

徐知遥点了点头,“师妹真的成熟了啊。”他却是不想告诉她,他对成为青年才俊的科学家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和她一起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肩并肩的万众瞩目家喻户晓,又热血又浪漫,那才不枉费青春一场。

可是他太了解自己了。运动员这条路,可以适合很多人,但绝不适合他徐知遥。

人的生命轨迹大部分时候是被限定住的,上帝只会给你一两样美好的东西,他老人家给你什么,你乖乖接住就好,不要唧唧歪歪。

陆笙坐在树下,远远地看到许萌萌朝他们走过来,一看到徐知遥,她眼睛一亮:“徐知遥,真的是你呀?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要去外国比赛数学了,是真的吗?”

“嗯,”徐知遥点了下头,他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炫耀的,问道,“你怎么不训练跑过来,教练不骂你吗?”

“是教练让我过来的,”许萌萌这才想起正事,“陆笙,李教练让你过去呢!”

李卫国找陆笙,八成是为打架的事。陆笙只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她,难道处理结果下来了?

不应该啊,处理结果要等南歌的伤情鉴定出来呢,南歌她“身负重伤”那么容易鉴定出来?

陆笙一头雾水地去找李卫国了,徐知遥有点无聊,就去医务室找丁小小了。

丁小小刚去门卫那里拿了个快递回来,正好在医务室门口碰到徐知遥。丁小小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说完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是因为笙笙吧?宋天然跟你说的?那个大嘴巴!”

徐知遥没回答,他见她手里拿着个扁扁的四方形的纸盒子,问道,“什么东西?”

“项圈。”

徐知遥嘲笑她,“你怎么管项链叫项圈啊?项圈是给狗戴的。”

丁小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给狗戴的。”

徐知遥突然想起来,他某个宿醉后混乱的早上,好像确实有只一身卷毛狗出镜了。那只狗很小,和猫一般大,长得像个玩具。

他挠了挠头,问丁小小,“你怎么想不起来养狗了?”

“我觉得吧,人活着,得有点精神寄托。”

“养狗算什么精神寄托啊……”

丁小小说,“你不懂,我们家马力特别可爱。”

“你等会儿,你们家……谁?”

“马力。”

徐知遥挑眉看着她,“我说大姐,你这狗的名字出处不会是‘路遥知马力’这句诗吧?”

丁小小嘿嘿一笑,“你也知道这句诗呀?”

轮到徐知遥翻白眼了,他哼一声说,“我当然知道,这我名字的出处!”

“哦,你爸妈好有文化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可以从我的名字旁边抠俩字给狗!太欺负人了!”

“冷静,冷静,我本来想叫它‘见人’的,感觉有点侮辱它。”

“所以你就侮辱我了?呵呵,‘见人’不行,还有‘日久’嘛。”不过从下半句抠名字也没有多好吧?

丁小小看着外面的树影,一脸的忧伤:“坦白讲,你说的这个名字真的更适合它……”

徐知遥:这么污的名字到底哪里适合一只卡哇伊的宠物了?

丁小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深入讨论,她问徐知遥,“你怎么不去找笙笙呢?”

“她被李教练叫走了。”

丁小小恍然大悟地拍脑袋,“啊,没想到南风来得这么快。”

“南教练怎么来了?”

“我给他打的电话。”

徐知遥有些郁闷,“可是师妹她不想让南教练知道这事。”

丁小小摇了摇手指,“你不懂。就算我不告诉南风,李卫国肯定也要告诉他。所以这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咱们不能干看着笙笙被欺负。”

这边陆笙被李卫国带到了会议室。在会议室里,她看到了省队的领队邓林屹,还有……南风。

陆笙惊讶地看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南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笙肿起来的半边脸,还有创口贴。他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脸色阴沉如铅云。他扫了一眼邓林屹,冷冷地说,“我把孩子送到省队,不是为了看她怎么挨打的。”

邓林屹已经在省队待了十几年,南风曾经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没想到这会儿俩人换了一种关系对峙,听到南风这么说,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南风你说话讲点道理,你光看到陆笙挨打,怎么没看到她把别的孩子打成什么样?”

“嗯,我是没看到。那么邓领队,你看到了吗?”

“我……我暂时也没看到呢,连教练带南歌去医院了,具体要看她的伤情。”

“我明白了,”南风点了点头,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邓林屹,他目光太犀利,气场太强烈,把邓林屹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南风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南歌去医院就该被关切,我们家陆笙挨打了忍着没去医院,就活该被处分。您看我理解得对不对?”

邓林屹被问得哑口无言,李卫国连忙说,“南风,别瞎说,邓队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邓林屹好歹是个领导,在省队被捧着久了,很少遇到这种下不来台的情况。他有点恼火,质问南风,“你的意思是陆笙没做错?”

“不,您不要误会。”南风扭脸看了一眼陆笙,陆笙低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看他。他再看到她脸上的伤,还是心疼得一塌糊涂。他转过头对邓林屹说,“以暴制暴是不对的,这点我们必须承认。为什么不对?因为有规则的制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省队同样有省队的规定。我尊重你们的规定,但也请你们自己尊重自己的规定。谁参与了暴力,谁就该受罚,谁首先动的手,谁就该受重罚。那么,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邓林屹看向李卫国,李卫国答道,“是南歌。”

南风又问:“队里有没有规定,打架受伤是可以免责的?”

“没有。”

“这就有意思了。”南风换了个坐姿,一手搭在桌面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个做派,让邓林屹产生了一种面对领导问话的错觉。南风:“怎么我听邓队的意思,南歌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了?是不是谁的哭声大谁就有糖吃?我孩子不声张她就活该被处分?南歌受伤了,我们陆笙就没受伤?脸是她自己挠的?”

邓林屹脸上实在挂不住,“我什么时候说过南歌无辜!”

“不是就好,”南风突然一笑,“抱歉啊,我可能误会您了。”

邓林屹觉得他的笑容很欠打。

南风说,“虽然我小人之心了,但我还是希望提前打个预防针。我知道,哪一方闹的动静大,哪一方就有理,没理也变有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邓队您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不爱闹,可谁要是敢给陆笙一点委屈,我保证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求别的,但求给孩子一个公平公正,邓队您能给吧?”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邓林屹可能会觉得是威胁。可南风不一样。运动员的圈子是错综复杂的,越是知名运动员,影响力越深远。南风虽然退圈了,他在圈子里的影响还存在,而且网管中心的王主任和他有半师之谊,最好是不要得罪。倒也不是说他邓林屹怕了南风,关键是,没必要啊!

更何况,不说运动员内部,光是他自己的家世,也让人不愿轻易得罪。

而且,陆笙这个队员也是比较特别的。别的队员在省队,领导们可以说一句“省队培养你不容易”之类的话,陆笙她自己有赞助,她给省队带来的效益,远高于省队在她身上的付出,所以她腰板挺得直,省队没办法用“培育之恩”压她。因此她和队里的对话是平等的,不需要低声下气。

唉,小队员里现在比较出挑的就是陆笙和南歌了,没想到这俩人先掐起来了,谁走了都可惜啊。

邓林屹权衡一番,最终决定不和南风“计较”,给他一个面子。但还有一件事处理起来比较棘手——“南歌的家人要是找队里闹呢?”

南风眼皮都不抬一下:“让他们来找我。”

得嘞,有你大少爷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南风先带陆笙离开了,留下李卫国和邓林屹面面相觑,邓林屹问李卫国,“你怎么看?”

李卫国叹了口气,“我说实话啊,南风这回是动真气了。”

邓林屹当然也知道。

南风是谁啊,队里的老功臣,虽然在省队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但至少是给队里建过功立过业的,他今天要是跟邓林屹说几句软话,把老资历一抬,邓林屹有可能真的开除陆笙吗?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说话跟刀片子似的,句句往人脸上剐。

邓林屹可能不理解南风的做法,李卫国那是相当的理解。南风今天生这么大气,兴师动众的还说出“不会善罢甘休”的话,很不像他,但他这也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为的是边上站着的人。

陆笙就算是做错了,他也要给她讨个说法。“求个公平公正”,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边陆笙跟着南风走出去,走到外面,南风低头看她一眼。阳光照到他的脸,他的神色不像方才那么阴郁,像是被阳光暖到了。陆笙仰头看他,看到他的眉头微微锁起一个弧度。还是有些不高兴吧,他?

南风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受伤的脸,因为怕她不舒服,不敢用力,羽毛一样轻柔。他问道,“还疼吗?”

陆笙摇了摇头,反问,“你还生气吗?”

“还有点生气呢,怎么办?”

陆笙看到他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楼上邓林屹刚推开窗户,就看到楼下这一幕。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地对李卫国说,“你快来看,原来他们俩是这种关系,我说呢!”

李卫国也挺奇怪,“邓队你不会才知道吧?”

“咳。”邓林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的无知。

南风被陆笙亲了一下,果然愉悦:“真的不生气了。”

他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这次之后就离开省队吧,我给你请专业的团队。”

“啊?”陆笙很不理解,“你刚才那样据理力争,不就是为了避免我被开除吗?”

“是也不是。”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我离开?刚才不是白忙啦?”

“你可以开除别人,别人不能开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