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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最后的贝萨因都 第23章地狱之始

当帕瑟芬妮醒来时,就看到了苏。世界忽然变得如此美好,宛然如梦若幻。她静静地看着,苏也没有动,微笑温暖得一如往昔。

帕瑟芬妮也笑了起来,妩媚得象头小狐狸,又象个在炫耀的少女,说:“好看吗?”

苏一怔,时间恍若拉回。那是他们的初遇,站在山顶,面朝草原绿海。帕瑟芬妮当时背着手,也是如是说:“好看吗?”

当时苏的回答是用玛格纳姆对准自己,并且扣下扳机。而现在,他却说:“当然好看,而且想一直看下去。”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不变的只有苏对生命的炽热。不,其实这也在变。

帕瑟芬妮双眼一亮,灰绿色的眼瞳如此晶莹,如闪耀的宝石。她轻轻抬手抚着苏的脸,嫣然笑着,说:“这次不自杀了?”

“你看我象那么傻的人吗?”

苏笑得更加迷人。

“你只是现在才变聪明的!你知道吗,若你再选择自杀,我就会……”

帕瑟芬妮凝视着苏,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而她的美丽也随着危险程度,成几何级数地上升着。停顿了足足半分钟,帕瑟芬妮突然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最关键的字:“先强奸了你!”

她的手忽然变抚为抓,握住苏的后颈,生生把他的头扳低,一口封住了苏的嘴!然后,她的身体狠命一弹,在足以掀翻战车的巨大力量支持下,成功把苏推翻,压在身下!她的右手抓住苏仅存的左手,把它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从口唇交接处,忽然传来一阵强劲无匹的吸力,几乎让帕瑟芬妮为之窒息!苏的身体忽如爆发的火山,直接把帕瑟芬妮冲得飞起,然后苏一把抓住她的作战服,把她重重摔在地上,右腿一横,以接近九阶的力量粗暴压住了她的双腿,右手随手一撕,坚固的作战服变得比纸还要脆弱,中线被苏一把完全撕开!

帕瑟芬妮发疯一样反抗着,挣扎着,用出了由小至大所学过的一切格斗技艺,甚至许多只在生死战斗中才会使用的阴狠杀着也源源不绝,甚至一记可以撞裂钢板的膝撞攻向苏的下腹!苏坦然受了这一击,小腹向前一顶,巨大的撞击力让她用比弹起时更快的速度摔了回去!

帕瑟芬妮的身体惊人美丽,却又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她一次次从地上弹起,如火车般撞在苏的身上。然而苏虽然少了一只右臂,棱角分明的身体每个部分都是武器,强横无匹的力量和无可突破的防御就是至高无上的技巧,他用最简单的方式粗暴地粉碎了帕瑟芬妮一切精巧的攻击,几乎是随心所欲地撕着她身上的一切遮蔽物。

战斗服、长裤乃至军靴都是如此脆而薄,通通化为蝴蝶。

帕瑟芬妮重伤初愈,苏则耗尽体力,又失去了一条右臂,身体情况可说相当。然而战斗过程,却是率先挑衅的帕瑟芬妮一败涂地,几无还手之力。

时间,果然改变了很多事。

当苏炽热得如火山熔岩般的身体压下,并且进入时,帕瑟芬妮全身猛然崩紧,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多年的沙哑嘶喊!那一点灼热,瞬间将她燃烧,并且焚尽!

冲击持续有力,却根本没有任何节律,苏也疯狂着,徒劳地试图覆盖住她每一寸肌肤。火一样的激情就是一切,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帕瑟芬妮的身体彻底柔软下来,双臂环绕着苏的身体,静静地体会着每一下凶猛沉重的撞击,并且用脸轻轻摩擦着苏的面颊。

火山爆发时,岩浆四溢。

苏伏在帕瑟芬妮的身体上,喘息着,汗水仍在不停地涌出,打湿了他和她的身体。深深的疲倦袭上心头,让他只想睡去。他已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了,这具身体根本不需要睡眠,这还是第一次想睡。仅仅是感觉,已经足够幸福。苏撑起身体,看着帕瑟芬妮,忽然明白,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喜欢吗?”

苏轻声问。

帕瑟芬妮点了点头,抚着苏满是汗水的额头脸颊,温柔的表情忽然变了,逐渐变成狐狸般的狡黠,说:“你终于在上面了,感觉很好吧?”

苏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不过仍如实回答:“从没这么好过,只是很累。”

“是吗?”

帕瑟芬妮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坏笑,光洁的手臂和大腿一齐用上,紧紧地缠住了苏,然后用牙齿磨着他的耳朵,吐出了几个刚好让苏听清的字:“那我们继续,我才刚刚开始呢!”

在北方,蝎巢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工厂,机器的轰鸣声彻夜不停,一辆辆载重卡车把成吨的原料送入工厂,却不见有任何废料吐出来。在城市的东北角,一排六座的巨型烟囱不停地喷吐着白色的蒸汽,下面的核岛正不断地产生巨量电力,并输送到蝎巢深处的地下基地。那里就象有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不管输入多少能量或是原料,都是有进无出。

尽管蝎巢吞下了海量的能源和原料,却没有继续生产培养人战士。而在原本的六座核岛旁边,又有三座新的核电站正在建设,数以千计的培养人战士驾驶着上百台大型工程机械,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从暴露在外的工地看,所有的核电站都取消了一至几层核心防护,仅有非常简陋的防辐射隔离层,仍会有大量辐射泄露。但在旧时代必备的防护,在新时代已非必需。稍稍挡挡,外泄的辐射量就和荒野上差不多了。

在地下基地的中央,正上演着一幕瑰丽而又有些诡异的景象。在高数十米、方圆几千平方米的巨大空间中,重力完全失去了作用。空中飘浮着无以计数的零件,有大到数吨的机件,也有小到只有一个立方毫米的微型齿轮。数以万计的引力线纵横交错,牵引着所有的零件向预定的方向飘去,然后在指定机体上组装。一个个零件构成复杂无比的机件,小机件再拼装成更大机体的一部分。在大厅两壁有上百个伸展的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摆放着功用不同的机床设备,一个个零件被即时加工出来,然后抛向空中,一条引力线会适时出现,牵引着零件飘向指定位置。

在大厅上方,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正俯视着大厅中的一切。这是一双纯粹由能量构成的眼睛,瞳孔深处隐约可以看到无数蜂窝状的网格,每个网格中央都有着一个零件,而且网格不止一层,而是重重叠叠,完全无以计数。

不看细处那些非人的结构,仅是从整体看,这双眼睛也透着无法形容的冰冷,那已不仅仅是非人,而是游离于生命体系之外。按理说,纯以能量构成的眼睛应该不带有情感才是,可是它却偏偏给人以强烈清晰的印象。即使它是某种形式的生命,也不是这个世界体系内的生命。或许是某种能量生命,或者是更高层次的生命体。

在那双眼睛的中央,飘浮着使徒的身体。他的身体赤裸着,线条非常完美,但是肌肉之间显露出的片片深蓝色泽,却显示了非人的诡异。他闭着双眼,在空中缓缓飘浮着。从他身体中探出几条绚烂光带,连接在智脑的接口上,海量的数据通过完全超出现代科技的方式传输着,所有零件的生产装配,乃至整个蝎巢的运作,都在他的操控之下。

在大厅侧壁上,有一个突出的平台,数十道激光幻成了一个女人的三维头像。她十分美丽,表情却是冷淡如冰。她时时会张开嘴,吹出道道彩带,连接到数据终端接口上,指挥着数以百计的设备运作。偶尔,她双眼也会分别射出光芒,直接照射在某个接口处,这会成倍地提高传输效率。

女人影像只是某种数据传输工具,但她也有着自己的表情,似乎不仅仅是个象征那么简单。

在大厅中央地面上,嵌着一个直径十米的巨型玻璃皿,里面赫然是一个飘浮在营养液中的巨型大脑!这就是灾祸之蝎的中央智脑,娜秀。使徒沉睡时,她几乎负责了所有灾祸之蝎的管理和研究工作,现在在使徒完善自己形态时,她也是非常重要的辅助力量。

随着机件装配临近尾声,一架巨大的机械巨兽逐渐成形。大厅中的眼睛缓缓闭上,而使徒则睁开了眼!

数以亿计的齿轮瞬间咬合在一起,一个个只有普通干电池大小的动力驱动装置被安放到指定位置上。这些动力机件体积很小,却有着不输于旧时代大功率战车柴油发动机的出力,而且动力几乎无限。只有纽扣大小的核聚变电池已经在蝎巢中量产,这已经是远超时代的技术,而更进一步,应用核心发动机体和主武器充能的,则是可以直接自空间中提取能量的设备,完全是无限供应。只是两台空间炉体积太大,才让整台机体也相应变得巨大。然而,大量反重力引擎的使用,又使机体的重量不再是问题,理论上造多大都可以。限制条件只是能量和原料,但有空间炉在,能量又不再成为限制条件。

设计方案中所有划时代的设计,都是出自觉醒后的使徒。他重新构建身体后,即刻调整整个蝎巢的生产体系,先是建立了一系列工作母机,接着是大量用于提炼特种材料的设备,最后则是加工设备,同时对地下基地进行了清理,构造了巨大的生产空间。迪亚斯特每占据一个区域,就会把那一带能够找到的所有物资都送回蝎巢,以供使用。

片片打磨精致的护甲贴附在机体外,引力线末端点亮炽热光线,将护甲片熔解焊接成一体,把精密细致的内部结构覆盖起来。一艘前所未见的巨大机体,正在成形!

这即是大地雷霆使徒本体的一部分,星舰母船瓦尔哈拉。

苏从沉睡中醒来。

他的双眼幽深无限,碧绿光芒柔和波动着,但是每一下波动的节律都完全相同。如果无限深入,会发现所谓的碧绿光芒其实是一条条数据洪流,正不停地冲刷着他的意识。苏的右眼并不明亮,和左眼看不出任何分别。只是在右眼的最深处,在无限小的微分世界中,隐藏着无数符号。一个个符号都是贝萨因都语的文字,也即是罗切斯特博士后半生的主要研究成果,神文的终极形态。

淡淡的天光透过屋顶上的破隙照射进来,落在苏的脸上,身上。他现在是完美的人类身体,脸上的伤痕已经彻底消去。虽然身体内部仍有大量的细微伤痕存在,但外表的破损已经优先修复了。

今天的天不阴不晴,辐射云层显得高而淡薄,偶尔会有一两束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射下,构成连接地与天空的光柱,有如神国在这一刻悄然打开了大门。风吹在肌肤上,还有些微的凉意,舒适,但不能久呆。

身体各处不停地传递着速度,就象当初在荒野中一样。现在看来,这种控制方式虽然远远超过人类的自然身体,但也已落后了。思维中枢会自行决定最优的控制方案,并且接管身体日常的所有活动。苏所需要做的,只是想想自己要做些什么,身体就会自行完成。甚至他只要想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身体也会自行完成。

一个懒人的最高境界,无外如是。

苏很想做个懒人,至少无须背负许多责任,不过,有责任也是一种幸福。而现在,回味着当初在荒野中的感觉,让他油然而生感慨。这样的时候,在今后,恐怕已经不多了。

现在在他的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明明空无一物的空间,却有着无数条数据流在飘荡着,而循着这些数据流,经由复杂分析与计算,就可以实现许许多多超乎人类想象的功能。比如说,知道某个地方刚刚发生过什么,又比如,知道哪里是空间最薄弱的地方。而对空间结构与属性的分析,则是空间炉的基础,也是宇宙时代的奠基石。这就是诸位面计算的威力。

把世界的规则数据化,再由数据推衍出规则,是人类乃至有机生命体掌握世界的第一步,运用于战斗中也有无限用途。苏即是以诸位面计算的能力,找出威斯特伍德在断层中的运行轨迹,从而一举重创这几乎不可战胜的大敌。如果现在的苏再遇到当日在断层空间中潜行追踪而来的使徒,至少有几十种办法可以给使徒留下一个难忘的教训,而非只能束手无策地奔逃。

苏已隐约感觉到,“惟一”和使徒之间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又并非完全一致。不过,苏对惟一现在有着隐约的敌意,对使徒的敌意却越来越强。随着他感知域能力的提升和完善,这种感觉就越发地强烈。

惟一并不在太阳神教中。在罗切斯特秘密赶到设在南大陆的新基地后不久,“惟一”的生长就再次失控,从而迫使罗切斯特启动了毁灭程序。这一次,“惟一”的反抗比以往更加强硬和疯狂,博士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彻底消灭了惟一。他开始并未多想什么,因为和以往的规律一样,惟一对抗毁灭的手段越来越丰富,生命力也一次比一次顽强。这次的艰苦战斗,只是让罗切斯特提高了警惕,立刻着手开始新一代的培养与毁灭程序设计。南大陆的基地设施不是很完善,一旦让惟一失控,对于整个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罗切斯特根本不敢想象,没有控制,肆意生长后的惟一,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按照惟一的生长繁殖速度,它可以在十天之内长到数吨重,并在半年之内形成亿万的数量!

又或者,惟一真是惟一的,那样将更加可怕。

整整半年,罗切斯特调动一切资源,做了万全的准备,等待着惟一的重生。然而,惟一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半年,一年,五年,罗切斯特终于无法再等待,而是着手在南大陆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理想国度。在培育惟一的过程中,他曾经数度感知到了贝萨因都语,深切知道这是文明的终级表现形式之一。在此后数十年的研究中,罗切斯特终于为人类迈出了第一步,烙印下足迹的,就是新文明的开端。

几十年时光转眼过去,罗切斯特从宗教入手,创立了太阳神教,又建立了政教合一体制的太阳帝国。帝国越来越庞大,整个南大陆完全没有抗手,扩张也越来越顺利。

直到帝国四界抵达大海,惟一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它已被完全毁灭。

然而,每次看着仍保存在太阳大神殿最深处的几瓶生物基质,罗切斯特却总有隐隐不安。拥有十一阶神秘学能力预知的罗切斯特可以洞见几十年后的事,比如说苏的出现和到来,却无法用那双神之双眼看到惟一的所在。

但苏的到来,让罗切斯特略微安心。博士无法分辨苏究竟是当初三个超级试验体中的哪一个,不过也没关系,每个超级试验体都被植入了密码,而密码所起的作用,就是使超级试验体对惟一产生无法抵抗的敌意。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相当于预置了超级试验体的命运。如果超级试验体试制成功,哪怕是逃离了基地的控制,在遇到惟一后也会发生不死不休的战斗。罗切斯特博士启动超级试验体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制造出超级生命体,以对抗惟一及其背后的文明。

只有超级生命才能对付超级生命,这是罗切斯特研究惟一后得出的结论。

只是在惟一消失后,罗切斯特在超级生命的研究上再无进展。二十年,他在神语的研究上不断取得突破,同时神秘学领域的造诣也越来越深。整整二十年,罗切斯特都没有再使用过预知,因为他知道,已经没必要使用它了。而最近十年,博士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神秘学的至高境界。以他的能力和睿智,也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应该是神秘召唤的终极延伸。若以旧时代的视野来看,那里,才真正是诸神的领域。罗切斯特努力一生,仅仅是触摸到十二阶的边缘。但当他回首时,却发觉已然站在众生之巅。

余下半天,罗切斯特带着苏参观了自己研制超级生命的所有成果,虽然没能再次制造出超级试验体那样的完整形态超级生命,但是某个方面值得称道的生物兵器却有不少,其中大多数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智能,而且能够完整地遗传。半天时间,一共参观了四百余种生物兵器,罗切斯特把每种生物兵器的样本都赠送了一份给苏,对苏来说,每种生物兵器的样本都意味着或多或少的进化点。

最后,罗切斯特送给苏的,是一份能力谱系,也是迄今为止最令苏震憾的能力谱系。在这份谱系上,每个能力域中都标注出了至少一项十一阶能力!

类法术元素风暴,格斗域多重攻击,感知域诸位面计算,灵能域空间潜行,以及神秘学的妨碍敌意者和预知,当视线扫过这些名词时,苏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的沉重。

仅仅是这份能力谱系,从当年直至今日,马克西姆·罗切斯特博士都无愧于“能力之父”的称号,更是始终屹立在时代巅峰上的少数人之一。哪怕仅以本能的能力成就而论,苏平生所知,也仅有蜘蛛女皇可与其相提并论,或许女皇还在罗切斯特之上,因为见到女皇时苏还仅仅是个少年,根本无从测度蜘蛛女皇的能力深浅。至于使徒菲兹德克,瑟瑞德拉,以及冰洋之主普利德克拉,都是非人存在,没有可以类比的地方。

至此,太阳帝国超乎寻常的生化科技水准和超越血腥议会的能力者素质都得到了解释。罗切斯特选择了生命本身进化的道路,作为对旧时代科技世界的回应。这是他对惟一和超级生命研究后的结论,也未尝不是带有尝试的意义。

直到最后一刻,苏才放弃了击杀罗切斯特、摧毁整个太阳神殿的想法。

作为当年的超级试验体,他对于自己的创造者们——包括罗切斯特的恨意并不下于对惟一的敌意。在踏上南大陆后,驱使着他一路扫荡太阳帝国的动力,很大程度也是来自于冥冥中那隐约的痛恨和愤怒。

但是,看到这份能力谱系之后,苏终于明白了罗切斯特的追求。如果说当年博士是致力于超级生命本身的研究的话,那么现在,他更想开启的是属于人类的超级生命时代。

当所有的进化点流水般在感知域中消逝,换成十一阶能力诸位面计算后,苏的全景图已几乎可以穿透一切障碍。那一刻,他已探知到罗切斯特的真实形态。

那是一个浸泡在巨大营养池中,体积达到数百立方米的超级大脑。

迎接苏并且带着苏参观的,只能是博士的投影。如果不是为了研究,罗切斯特原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能够将五个能力域都研究到十一阶的能力者之父,研制出数百种生物兵器的博士,完全可以为自己造一个身体,享受自由而无羁的生活。但是为了创造人类的超级生命,对抗惟一的重归,罗切斯特选择了极限强化大脑,从此深埋在深山之下,几十年不动。

所以,当苏坐进飞机机舱时,对博士这样的人物,也有了一丝敬意。

整整一个时代的先驱者,一定是值得尊重的。

将思绪从重重回忆中拉回,苏眯着眼睛,抬起右手,放在眼前。一场好睡之后,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复生了。苏心念微动,指尖就涌出一滴鲜血,在一束阳光的直射下,这滴血珠显得晶莹剔透。苏的瞳孔不断放大收缩,在视野中,血珠已被无限放大,很快他就透过无比复杂的基因结构,看到了那一段插入的基因密码。

苏安静地看着这段基因密码,仿佛看到了当年罗切斯特埋首狂热工作的情景:经过许多个日夜的潜心计算,博士终于设定了密码的最后片段,并且由可以改写基因的病毒搭载。当密码发药剂被注入超级试验体体内时,博士应该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而在太阳神殿之内,罗切斯特博士并未透露密码的第二个功能,控制。设下这个密码,应该在关键时刻可以强迫超级试验体服从创造者的命令。而且,密码应该还有第三个功能,那就是毁灭。苏相信,如果自己在太阳神殿中显露出敌意,博士一定会设法启动密码的后两项功能的。设有控制和毁灭控制阀才是合理的,毕竟如果超级试验体失去控制,其实和惟一失控也相去无几,都是人类整个种族的灾难。

只是,事情会如此简单吗?毕竟人类只是刚刚开始探索超级生命的秘密而已。

随着苏的心念转动,血滴中的基因一阵变动,竟然直接绞杀了密码片段!而下一刻,按照苏的意志,一段一模一样的密码片段又被复制出来。

“人类的智慧啊……”

发出这一感慨的,不只有本能,还有苏自己。

他坐了起来,臂弯中的帕瑟芬妮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然后使劲向苏怀里拱了拱,又安静地睡了过去。即使在沉睡中,她的双臂也紧紧地环着苏的身体,甚至连两条腿都盘了上来,似乎生怕一觉醒来,苏又会消失不见。

她的身体美丽得无比伦比,肌肤细腻而又有着奇异的弹性,胸前的丰硕和让人心跳的长腿都一览无余。尽管有着如此成熟美丽的身体,她却睡得象个孩子,一定要紧紧抓着抱着些什么,才能够安心。

苏轻轻抚摸着帕瑟芬妮柔软的灰色长发,微笑着,低下头,在她发际额头轻轻一吻,却没有惊醒她。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小楼的二楼,铺在地上的不过是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破烂毡毯。窗户早已碎尽,楼顶也被掀去小半。就是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有苏坐着,有她睡着,竟也美丽宁谧得如夏日午后的林间花园。

苏轻轻扳起帕瑟芬妮的脸,再次俯下头。被从睡梦中弄醒,帕瑟芬妮很有些不满地轻哼着,张开了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眼眸迷离着,看着苏的脸越来越近,于是索性闭上,并且配合地抬起了脸。两双唇轻轻触了触,然后紧紧融合在一起。

帕瑟芬妮突然张开了眼睛,鼻中呜呜地哼着,可是转眼她的目光就开始涣散,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苏又吻了她一下,才坐直身体,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轻轻说:“既然我回来了,你就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战斗,就由我来吧。”

苏替她穿上衣服,打横抱起,离开了小楼。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看,将这个留下美丽记忆的地方刻印在心底,才向远方走去。

这一刻,天高云淡。

龙城中,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又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海伦又回到了这里,而拉菲和科提斯也跟着她回来了。拉菲是一定要粘着海伦,他的口号是就算没机会,跟得紧至少还有偷窥的机会,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多看到一块肉也是占了便宜。既然是占便宜,那当然是多多益善,有得占就要占,宁占错不放过。反正海伦也不是他的,有便宜为何不占?

而科提斯则是和拉菲寸步不离,用他的话说,就是和拉菲从血色黄昏打到了现在,不能看着拉菲自取灭亡,不然的话,今后几十年让他揍谁去?

既然已和议长一方彻底开战,当然没必要再留情面。自血色黄昏出身的拉菲和科提斯都不是什么会心慈手软的好人,海伦甚至比他们加在一起还要凶悍。三个人,加上一个雪,把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议长一方的势力都彻底扫荡,顺便把战场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其中也有一两支隶属于女皇方的小型武装不太开眼,想要跟在后面捡便宜,下场当然都是成为海伦的补给资源。所以回到私立医院时,他们不光有了燃料、弹药、物资和食物,还多了三辆载重卡车。

一回到私立医院,海伦即刻启动了智脑,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工作。科提斯无所事事,拉菲却有了新的打发时间方式。

此刻餐厅中杀气四溢,拉菲和雪正在对峙着,双方视线在空中碰撞着激烈的火花。战场是一张方形的餐桌,拉菲绕着餐桌在不停地转着,而雪则伏在桌上缓慢平移,和拉菲对峙着。桌面虽然是铁皮制成,但是它六根节肢的尖端锋利无匹,轻而易举地就在桌面上刺出了一个个小洞。

在拉菲和雪中央,正摆放着一盒肉罐头,这就是斗争的焦点。罐头上方已被平平削去一层,露出下面厚实多油的内容。但对能力者和雪来说,食物的口味可有可无,重要的只是营养是否够厚。肉上有几个指印,又被切走了几个小块,显然双方已经交过几次手,而且互有胜负。

“雪!你不要过分,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拉菲吼叫着威胁。

雪根本不为所动,用奶声奶气、又甜又软的声音反击:“手下留情?算了吧!你敢再用大点力气吗?弄坏了桌子都算你输!如果和我斗也要出全力,那你觉得自己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吗?这点勇气都没有,也想泡我老妈?”

完全是小女孩的声音,却是一副凶恶外表的雪,说出来的话让拉菲只觉得自己差点一口血喷出!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你这个家伙,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想过要泡你老妈了?”

但是他立刻被雪再次击倒在地:“一个连承认内心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怎么可能泡得上我老妈?”

拉菲满脸胀红,他大吼一声,出手如电,向肉罐头抓去。不过两片刀锋以更快的速度挥来,狠狠切在拉菲手上!拉菲的手瞬间变得比钢铁还硬,甚至笼上了一层淡淡白光,以千钧之力强硬插下!

雪的刀锋在拉菲肌肤上划过,竟然激出大片火花!刀锋上施加的力量之大,把拉菲的手也拉得猛然一偏。虽然去势大方向不改,但是雪所有的复眼突然一亮,张嘴向拉菲的手咬去!拉菲虽然不怕刀锋,却明显对雪的嘴非常忌惮,都快碰到肉的手不得不缩了回去。可是雪刚想对着肉大咬一口,脑袋上就被拉菲用手指弹了一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半米。六根钉进桌面的节肢直接把铁皮切得翻开,拉出六道深沟,可见拉菲这一弹之狠。以力量而论,拉菲这下可以在战车装甲上弹出一个坑来,可是雪连头晕的迹象都没有,一声尖叫,节肢发力,闪电般扑上,刀锋疯狂舞动,瞬间已与拉菲交击数百次!斗到后来,雪索性开始高速平滑移动,时不时用锋利的节肢和无坚不摧的口器发起攻击,一时间居然与拉菲斗了个旗鼓相当。

拉菲突然哼了一声,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雪。他的手指上有两个细细的切口,显然肉体强度还是难敌雪的刀锋和节肢。

“有种你别用兵器!”

拉菲叫得象个小孩子。

雪得意洋洋地挥了挥刀锋:“看清楚了,银毛!我也是空手的啊!”

看到雪长在身上的那段锋利无匹的“空手”拉菲又感觉到热血上涌,而且雪的称呼更是再次触碰了他的逆鳞。

“我说过!不许叫我银毛,你这个小异形!”

拉菲吼叫着扑上。

“你叫我小异形?妈妈会杀了你的!先收拾了你,我就告状去!”

雪也不甘示弱,而且明显刀锋斩杀更加快捷有力,显然它也动了真怒。

“就知道找妈妈的小屁孩!”

“谁让你泡不到她!”

“我怎么泡不到?”

“那你去试试吧,别只说啊!”

“……”

在激烈之极的战斗中夹杂的这些对话让人十分无语,科提斯已经塞了耳朵,却根本无法阻止穿透力极强的对话钻进耳朵。无奈之下,他只好嘟嚷着:“恋爱和失恋的男人果然都和小孩子一样。”

“闭嘴,黑钢!我可没失恋!海伦只能是我的!”

气急败坏的拉菲转头吼着,可是一不小心,手上又被雪切出几条伤口。雪的速度简直快到了不可思议,拉菲只要挡空了一下,就会连中几刀。

“你这话应该当面和老妈去说,她会直接切了你的。”

雪的智力甚至比它的战斗力更高,早已发现言语的攻击力甚至超过了刀锋,因此在疯狂攻击的同时嘴根本不肯停下:“老妈是你的吗?如果是,我是从哪来的?让我的父亲听到这句话,他一样会杀了你的。”

“雪!”

科提斯眉头一皱,大喝一声。

话一出口,雪也感觉到这次的攻击或许已过了某条无形的界限。拉菲忽然退后几步,气息全部收敛,收起了所有的愤怒、焦急或是气急败坏,变得无以伦比的冷静。

雪凛然,忽然身体伏低,腹部和尾部以超高的频率震动起来,这是它的真正战斗姿态。它已经感觉到了拉菲真正的杀意和愤怒,巨大的生存危机让它的本能开始复苏,全神戒备。而且拉菲的力量和杀意是如此有压迫感,它几乎控制不住,要率先发动全力一击了!

科提斯霍然站了起来,挡在雪和拉菲之间,沉声喝道:“拉菲!你疯了吗!这是雪!”

拉菲对科提斯的话置若罔闻,侧向探出头,盯着雪,森寒说:“你的父亲是谁?我想见见他。”

雪侧移两步,从科提斯身后闪出,同样盯着拉菲,以从未有过的庄重认真语气说:“我虽然也不喜欢父体,甚至根本不愿意见他,但是我不能容许你对他挑衅!如果你想要和他战斗的话,先从我这踩过去吧!”

“拉菲!”

看着银发开始燃烧的拉菲,科提斯的吼声已如惊雷,他全身肌肉蠕动,更是进入临战状态。

在实验室中的海伦,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猛然站起,冲出房门时,顺手抓起一把手枪。虽然她也知道,这把枪根本就和玩具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全速奔跑着,可是生平第一次,痛恨着自己速度不够快!

雪的复眼和拉菲对视着,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动听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餐厅中响起,声音虽然极为悦耳动听,可是很明显,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音色的特质,而是直接提高了戒备等级。

那个声音如是说:“小家伙,虽然你很不喜欢我,不过,既然你肯叫我一声父亲,那么这个一头银毛的麻烦,我就替你打发了吧!”

餐厅的门被人一脚踢开,苏横抱着帕瑟芬妮,走了进来。

苏出现得全无征兆,科提斯和拉菲根本没有发觉他是怎么进来的,就连和苏有着隐约感知联系的雪都没能发现任何前兆。

餐厅中瞬间一片寂静,然后响起轻微的嗒嗒声。雪颤抖着,身体完全贴在桌子上,悄悄向后退去。可是它的动作再怎么隐蔽轻柔,也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些许声音。这点滴的声音也许普通人根本听不见,但怎么可能瞒得过苏、拉菲和科提斯这些人?

苏和拉菲对视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雪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直视雪,碧绿的目光如水般,瞬间渗透到了雪身体的每个角落。

被苏如此注视着,雪突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节肢一软,竟然瘫倒在桌上!

“这还差不多。你就在那趴着吧,不许动。”

苏对雪的反应很满意,抬头望向餐厅另一侧入口的方向。

拉菲脸色铁青,苏又一次把他忽视了。对拉菲来说,这是彻头彻尾的侮辱。他也听到了通道中急骤而慌乱的脚步声,知道来的是海伦,所以才稍稍忍了下来。只是如利剑般的目光不断在苏和雪之间扫来扫去,试图找出二者之间的联系。

科提斯也不时看看雪,再看看苏,不过和拉菲不同,他很快就若有所思。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帕瑟芬妮身上,看着她沉睡的样子,科提斯瞳孔骤然缩小,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游离出来,又收敛回去。苏根本没有看科提斯,向着他的耳朵却动了动。

“雪!”

餐厅门被生硬撞开,海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差点摔倒。看到雪瘫倒在距离苏不到两米的地方,她立刻失声叫了一句。

雪动都不动,只有复眼中流转的光芒表明它还活着。看到雪的样子,海伦的动作顿时僵住,然后生生刹住自己的冲势。她瞬间恢复了冰冷沉静的样子,双手持枪,指住了苏,冰冷地说:“向后退,离雪远点!立刻!”

苏静静站着,静静地看着海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竟是惊人的相似!同样的冰冷,机械,毫无生命应有的情绪波动。

对峙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这点时间在能力者的眼中,可以很短暂也可以很漫长。苏仍然一动不动,站得象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而海伦的冰冷外表却逐渐崩溃,持枪的手也开始轻微颤抖。她的体力只比普通女人强上一点,保持这个姿势久了的确很累,但也不会一分钟都支持不了。

科提斯和拉菲互相望了一眼,气势骤然凝重起来。科提斯侧身移动,想要挡在苏和海伦之间,拉菲则是向苏的后方走去,显然打的是攻击的主意。但是看到苏怀中抱着的帕瑟芬妮,科提斯又改了主意,横移两步,将拉菲也纳入了攻击范围。上尉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拉菲出手不知轻重,那么他一定会加以阻止的。

尽管有科提斯的阻拦,但是拉菲的敌意岂是那么好受的?苏被杀气一激,淡金短发猛然飘飞而起!然而,就是拉菲的视线下,苏的肩颈上忽然皮肉开裂,显露出一只异样的眼睛,冷冷地盯了拉菲一眼。它通体碧绿,没有瞳孔,却能够让拉菲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视线所向!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以至于让拉菲都吓了一跳,杀气顿时为之一敛。

苏望着海伦,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海伦,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事,你确定要让其他人在场?”

海伦犹豫了一下,看看根本无力站起的雪,一咬牙,对科提斯和拉菲说:“你们先出去,我要和苏单独谈谈。”

科提斯耸耸肩,就向外走去。拉菲却没那么容易说话,冰冷地看着海伦,问:“这个苏,就是你选的男人?”

拉菲把“男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和雪结合起来,不难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科提斯哈哈一笑,说:“好了,银毛,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跟我来吧,我可知道不少八卦呢!”

黑钢上尉的手臂强劲有力,硬行把拉菲拖向餐厅之外,然后关上了餐厅的大门。也许是因为海伦,也许是顾念着血色黄昏的战斗情谊,拉菲坚持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科提斯走了出去。

当拉菲和科提斯远去后,苏冰封的脸才逐渐舒缓,他先是拉过一张椅子,把熟睡的帕瑟芬妮放在上面,让她坐得舒服了,这才站直了身体,凝望着海伦。整个过程中,雪依然伏在桌上,动弹不得。

“能让它先到我这里来吗?”

海伦试探着问。

苏拎起雪,晃了晃,说:“是说这个小家伙吗?它叫雪,是吧?很好听的名字,样子也……嗯,非常实用。是你的杰作吗?”

在苏触摸到雪的瞬间,海伦的眼角立刻跳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有些颤抖,但立刻就控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地说:“雪是我的造物,是我十年来最杰出的研究成果。怎么,你对它也有兴趣?”

苏一手提着雪,一手轻轻抚摸着,动作很温柔,但是雪已吓得几乎生机全无。苏沉吟了一会,终于找到了措辞,说:“这个雪,是怎么产生的?我记得,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另外,它肯定和帕瑟芬妮无关。”

海伦沉默了一会,慢慢放下了手枪。其实这东西现在也只能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而已,拿在手里,不过是说明了她的心虚而已。

“雪,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属于你……和我的产物。”

海伦轻叹口气,看了看雪和苏,还有在椅子上沉睡着的帕瑟芬妮,继续说:“它是由取自你体内的精子,与我的卵子结合而成的产物,是近百次失败后惟一的成功者。我想要制造出完美的生物,而雪,已经接近我最完美的理想。”

苏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海伦和雪,说:“它是很不错,不过,难道还不是你理想中的完美生物吗?”

“是的,还差了一点。”

海伦说。

“差了什么?”

苏有些好奇。即使在他眼中,雪也是相当完美的了,当然,如果他愿意,还是可以在一瞬间杀掉雪。而本能一直在催促着他这么做。

海伦咬了咬牙,终于说:“雪有感情,它会感激、快乐、依赖和恐惧,如果它可以像你和我刚才那样,那就是真正的完美生命!”

苏沉思片刻,才说:“那么,关于我,还有雪,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比如说,它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海伦颓然把手枪扔到了一边,用力抓抓金发,然后一咬牙,说:“好,告诉你也没关系。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很想杀了雪是吧?”

“我不想,不过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我这么去做。”

苏坦承内心真正的想法,在海伦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说实话,这样才有助于解决问题。

“你想要杀了雪,所以雪才会对你感到恐惧。据我的推测,在超级生命之间会存有天然的敌意,过于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生命,使得它们根本就不会有种族和亲情的观念。对于真正的超级生命来说,恐怕整颗星球的资源都不够它自己使用,因此会对出现在势力范围内的其它超级生命产生敌意,并且发起攻击。这就是你想要杀它的原因,因为雪已经触摸到了超级生命的门槛,你自然会对它产生敌意。”

海伦说。

“那么我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超级生命的?还有,超级生命的定义是什么?”

苏又问。

海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超级生命没有完整定义,我曾经得到过一批罗切斯特博士在战前遗留下来的资料,由此知道了超级生命的概念,并且延用了这个概念。简单点说,超级生命是超出普通生命范畴的一种存在,可能表现为多种形式,甚至包括了能量、晶化等等生命形式。总而言之,只有当某个生命体具备高速无限进化,能够适应大多数已知环境,以及可以无限吸收能量等三种能力时,才会被列为超级生命。至于你,我在研究从你身体中取出的入侵者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某种潜伏着的超级生命形态。而你,虽然身体结构,甚至包括基因的结构,都是人类,但是如果站在更高的层面来看,那时的你,不过是披着人类躯壳的异生命而已,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当在入侵者内核基因中发现了潜藏着的加密基因后,我才确认了这一点。”

看着苏仍然没有放下雪的意思,海伦又默然片刻,才说:“好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苏提着雪,跟随着海伦来到实验室。他对这里很熟悉,特别是那张检查台,他曾经在上面接受过好几次全身检查。海伦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从哪里得到他的精子的。不过细想的话这也不是问题,在全身检查的过程中,特别是几次为他治伤的手术,海伦有无数的机会从他体内取出精子。而且以海伦表现出的技术,苏事后根本不可能觉察到少了点细胞。

海伦启动了只属于自己的智脑,在光屏上只输入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密码,就直接进入了系统。光屏上界面依然是一大片让人眼花的纯数字,不过苏的瞳孔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多面体,所看到的一切即刻被解析,并且重新还原。在这一过程中,许多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就此无所遁形。

苏“看”到,无数数据以某种共鸣的方式传入智脑,再在光屏上显示出来。而数据的实际容量乃至处理速度,都成百上千倍地超出了智脑的处理能力。实际上,智脑的作用只是把接收到的数据显示在光屏上而已,即使这样,业已耗尽了它的全部系统资源。若非苏有了十一阶的感知域力量,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秘密。

海伦还在光屏上调整着数据,慢慢地,一个极为复杂的立体图形开始出现。

苏没有去看那个符号,而是看着海伦,淡淡地说:“原来你才是这里的主脑。”

海伦的身体轻轻一震,随后恢复正常,抬起头,毫不退缩地和苏对视着,说:“没想到这件事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你已经彻底掌握了‘诸位面运算’的能力。一个十一阶能力,以人类来说,至少也需要几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掌握。你却只需要几天,果然是超级生命。”

“你多大了?”

苏问。

“你是说年纪?三十一。这个有关系吗?”

海伦淡然回答。无论从容貌还是皮肤,其实都无法看出海伦的年纪。她的脸美丽得极为精准,没有丝毫误差,肌肤也好得合乎严格标准,但绝不过线。说她三十多也可以,二十多也行,甚至只有十五六,也无不可。海伦的一切外在,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运算,什么人都别想从她的外表上得到任何信息,即使苏也不行。

苏皱着眉,思索着,拥有一百五十个思维中枢的他,此刻处理能力已经堪比一台大型智脑,转眼间就在过去无数看似普通寻常的事实中找出了疑点。

“在我到达龙城之前的那些年,你都在研究什么?”

苏问。这个问题其实很关键,以海伦此刻表现出的恐怖无伦的智慧,她的成就绝不应止于此。雪的诞生有多困难,苏其实非常清楚,那绝不是把精子和卵子往一起一凑那么简单。

“我研究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说各领域十阶以上的能力,世界运行的本质,空间与能量体系,甚至世界意志都有所研究……”

海伦说着,但是在苏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终于,她重新抬起头,迎着苏的目光,说:“好吧,在你出现在帕瑟芬妮的生活中之前,我有整整二十年都在发呆。”

“发呆?”

这个答案让苏极为意外。他本已经设好了极复杂的逻辑体系,正等着海伦的回答来验证心中的猜想。这个猜想就是,海伦和他一样,也属于某种超级生命体,甚至,其中一小段逻辑回路指向,就是惟一。可是这个答案却跳出了所有逻辑回路之外。

“为什么?”

苏很想再构建一套逻辑体系,可是却发现什么都建立不起来,根本问不出下一个问题。而依着荒野上养成的本来性格,却可以问句“为什么”海伦的手指迅速而轻盈地敲击着光屏,屏幕上的数据也在飞速变化着,让人眼花缭乱。可是这瞒不过现在的苏,光屏上的数据变动都是假的,核心内容根本没有一点变化。换句话说,海伦只是在掩饰着什么而已。

仿如漫不经心,海伦说:“因为我每天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会有几个人为我伤心。”

又是一个意外的答案,摧垮了苏以绝对理性和超卓智慧创立起来的逻辑体系。他也默然,看着似乎在努力工作的海伦,轻叹了口气,说:“帕瑟芬妮有过一个孩子吧?”

“嗯,应该生下来了,不用担心。”

苏把雪递到了海伦怀里,说:“那个孩子……应该和雪一样吧?可惜,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海伦接过了雪,雪立刻就从她领口钻了进去,全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已将海伦大半个胸部都呈现在苏的眼前。海伦怀抱着雪,然后掩了掩衣襟,并未刻意加快动作,也不怕被苏多看到些什么。其实,从雪握在苏手里的那一刻起,海伦就停止了一切可能引起误解的动作,包括自身防止感知探测。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以苏的感知能力,只要他想,海伦穿没穿衣服,根本就没有区别。

“芬妮应该是主动消去了自己的记忆,你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海伦说。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得太透彻,只要得到大脑,现代生化技术就有很多手段可以得到记忆内容,帕瑟芬妮是为了保护孩子,所以彻底遗忘了它。

苏叹了口气,说:“我把她带回来了,她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参加后面的战争了。再过48小时她就会醒来,到时候,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她留下来的。”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海伦问。

“去找贝布拉兹。”

“他有一整支军队!”

苏笑笑,说:“军队吗,我也有。”

海伦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去找贝布拉兹,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梅迪尔丽,为了他对你和芬妮的追杀吗?……算了,你去吧,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要去的。不论是胜是败,能回来就好。别忘了,芬妮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

苏笑了笑,又恢复了迷人的温柔,说:“外面那个一头银毛的家伙感觉有些危险,在走之前,我帮你教训他一下,让他老实点吧!”

“你打得过他?”

海伦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海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离开实验室之前,苏停了停,回头,不变地微笑着,说:“海伦,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的。为了芬妮的孩子,也为了雪。谢谢。”

直到实验室的门完全合拢,海伦才哼了一声,淡然自语:“只有谢谢而已吗,真是空洞。”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雪细细的声音突然从胸口冒了出来:“可是妈妈很开心呢!”

海伦可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听众,脸色顿时变了一变,但是多年的习惯让她瞬间进入冰冷机械的状态,板着脸说:“雪,该改造身体了!”

雪一声悲鸣,抗争着:“不是全部项目都改造完了吗?”

“我刚想出几个临时项目。”

海伦的声音坚定得不容异议。

雪认命地沉默了,不过,在被放进培养皿之前,雪探出头,说:“不过,我现在好象不那么怕父亲了。”

海伦怔了怔,用手把它的小脑袋拍了回去,叹口气,说:“那也要尽量避着他,能躲开就躲开,实在不行,就到妈妈这里来。”

雪乖乖地点了点头,这个拟人化的动作,曾经让它疑惑了好久,为什么在人类的世界里,如此复杂的动作却只能表达这么简单的意思。

培养液慢慢升起,浸没了雪的身体,让它陷入沉睡。海伦随手调过光屏,虽然这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看到屏幕上的数据时,她忽然怔住。

雪已经足够完美了,如果再修改,就会突破她苦心设置的临界点。到那时,雪的进化将变成不可逆转的过程,雪会无比强大,但觉醒的超级生命本能也将彻底改变它。一只狮子就算在羊群中被养大,它也还是一只狮子,在某个时刻,狮子的本能将会推翻它对自己是只羊的认知。而超级生物的本能,则强大得几乎不可阻挡。

只有海伦能够镇压超级生物的本能反应,让雪成为现在的样子。可是,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她纤长的手指在光屏上划动了好多次,却总是无法下定决心。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变得强大呢?想到苏临去时的笑容,海伦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除了黑白二色、进化、冰冷和强大这些不变的词汇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内容。

她突然长长地出了口气,在光屏上轻轻点了点,培养皿周围已经就位的仪器全部回归到了原点。

“就让你好好地睡一觉吧……”

海伦想着。

超级生命,是不需要睡眠的。

这时,整个私立医院都悄然震动了一下,把海伦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立刻知道,这是苏和拉菲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也是苏通过这种方式在向她告别。只是,海伦苦笑了一下,希望苏真见到贝布拉兹的时候,还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

夜幕笼罩下,顶着一头燃烧银发的拉菲满面寒霜地向着私立医院走来。科提斯叨着一根抢来的烟,手里还拎着半瓶抢来的烈酒,一脸玩味地看着拉菲。

在科提斯异样目光注视下,拉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直视着科提斯,低吼着:“看什么看!我可没输!”

“嗯。”

科提斯用一个字表示认同,只是说话的内容和脸上的表情不太相符。

“我真没输!”

拉菲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

科提斯咧嘴笑着,在黑暗中,那口牙白得非常刺眼。

看着科提斯的表情,拉菲忽然沉静下来,一把抢过科提斯手中的酒瓶,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灌进嘴里。几大口烈酒下肚,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满头银发也慢慢平复回落。拉菲沉默片刻,才拍拍科提斯的肩,说:“谢谢!”

他知道这瓶酒是科提斯专门留着给他的。

科提斯咧嘴笑笑,说:“我们当初是打得死去活来的交情,谢谢就不用说了。我只是很奇怪,你没输吧?就算输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拉菲叹了口气,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说:“苏很厉害,可我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苏战斗的方式和海伦居然是一样的,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科提斯收起了笑容,看着拉菲,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不必说出口,科提斯已经可以想象当时战斗的情景。海伦模拟出的“前知”能力就让拉菲处处受制,如果苏也有同样的能力,再加上本身至少相当于八阶格斗域的实力,那么对抗甚至击败拉菲都很有可能。看过拉菲那场战斗后,科提斯深切感受到和拥有前知能力的敌人对战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如果不能构成绝对力量上的压制,自己每一次攻防都尽为人知的战斗,就是对意志和身体的双重考验,而且还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考验。那种感觉,就象全身上下缠满了厚重粘湿的蛛网,让科提斯这样经历过无数生死大战的人,都不愿意去亲身尝试。

然而海伦说过,“前知”是十二阶能力。十一阶能力已经号称神之领域,那更在其之上的十二阶能力,不管是哪个领域的,其威力多么变态都不为过。不过海伦的前知只是模拟出来的,而且其中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苏可不会模拟,他难道真的已经有了十二阶的能力,就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

似是知道科提斯心中的疑惑,拉菲又说:“苏并没有完全掌握‘前知’,只是偶尔能够以某种爆发的方式用出类似的能力,而且持续时间不长。但这已经够要命了!每当我取得优势、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前知,把我所有攻势全部瓦解。所以我说的是我没输,但是也赢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苏总会有彻底掌握‘前知’的一天。”

科提斯说着,再拍拍拉菲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放弃吧,你和海伦根本不是一类人。她和苏才是同类!”

啪的一声,拉菲一把打掉了科提斯的手,狠狠地说:“海伦只能是我的!”

“算了吧!”

科提斯丝毫不给拉菲保留情面,连绵不绝地打击着他。在他看来,拉菲起先还只能说是有些带玩笑性质地想要追到海伦,现在就严重了,已经有些要不计后果的倾向。且不说真的动了海伦,那么站在她背后的摩根会爆发出怎样的愤怒,就是海伦自己,难道就是好惹的?就算真的可以不去考虑暗黑之龙的怒火和海伦的反弹,拉菲这样做,又值得吗?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迷她迷到了这种程度?我看你只是想要通过征服她来证明自己吧!只为了这一点可笑的虚荣心,就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你觉得这很值得吗?”

科提斯的话让拉菲冷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想了一会,才略显苦涩地一笑,说:“也不仅仅是为了征服,唉,不说了吧!”

夜色中,苏大步向南方走去,他并没有特别加快速度,所以只是相当于普通人小跑而已。他并不急于和贝布拉兹决战,因为时间永远站在他这一边,每一天,每一个小时,苏的力量都在稳定不停地攀升着。而且再过几天,那只从南大陆而来的生化大军也该抵达血腥议会的边界了。

但是苏的心中仍有隐约的不安,一方面是海伦欲言又止的内容,另一方面,则是似乎有某些非常危险的事正在发生着。可是苏发现,自己现在的直觉就象是被裹在一层膜里,又厚又涩,即使是感觉到了什么也非常的模糊,有很多时候还是错的。这使得直觉已经变成完全不可信的一个功能,但是在只能依靠理性判断的时候,却又缺失了某个关键一环,从而得不出正确结论。

苏知道自己一定是错过或者是忽视了什么,但短时间内又没有可能想明白。他知道,这就是被世界意志所憎恶的结果,世界意志已经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判断和感知。

想到这里,苏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冷冽的杀机,既然有世界意志的存在,那么就说明这个世界也可以视为某种生命体,而只要是生命体,就都有可能消亡。世界意志既然已经如此地痛恨苏了,那么苏也不介意在自己能力达到某种程度的高点时,彻底毁灭世界意志,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形态。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个所谓的世界意志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仍然非常有限,至少它再怎么痛恨,也没能把苏恨死,至多在很多细节上给他添添堵而已。而从本能传来的冰冷意识中,苏很清楚地知道,世界意志不是不灭的,而且自己的确有能力毁灭世界意志,前提当然是提高与本能的融合度。

不过,苏忽然想到,或许这正是世界意志会痛恨他的原因?

迈着并不轻松的脚步,带着无数疑问与困惑,苏向议长贝布拉兹所居住的城堡走去。

在北方,本来虚假的宁静局势在一瞬间被突然打破!

蝎巢中不断震动与轰鸣着,中央地面开始塌陷,大量的土石向下流去,似乎永远也填不满那无底的深坑,甚至深坑周围的工厂都开始向内倾斜。

在深坑的中心处,突然射上一束蓝色光芒,光柱凝聚不散,甚至照亮了天空中低垂的辐射云层!

蝎巢中响起了奇异而低沉的嗡嗡蜂鸣音,培养人工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疑惑地看着突然飘浮起来的一个个零件和工具,而那些还能保留着自我意识的人,则满怀恐惧地看着深坑不断扩张,而且坑心处的泥土岩石正大量飘起,显然重力场正在迅速改变。转眼之间,巨坑已经变成了整个蝎巢的灾难!

重力场紊乱不定,而且程度正在迅速增强,一座座工厂和高大建筑向坑中倾倒,然后猛然高飞,飞到数十米高空中才恢复了重力,向四面八方胡乱抛飞出去。矿石和泥流更是如火山爆发般不停地向上喷出!

嗡嗡的蜂鸣声越来越强烈了,它非常的轻,很多时候都超过了人类正常听力范围。然而随着蜂鸣声的加强,众多的培养人工人和战士都顾不上逃跑,而是捂着头部,痛苦不已地尖叫着,就连那些被削弱了痛觉的人也不例外!

在纷飞的乱石泥流中,忽然冲出一截蓝紫双色、呈流线型、充满了超时代美感的星舰舰艏。仅仅是最前端,长度就已经超过了二十米,更为庞大的舰身本体还隐藏在泥石之下,未曾现身!

重力已经彻底改变,不时爆发的电火和扭曲光影勾勒出了力场边缘,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庞大力场,半径足有数公里,已经将整个蝎巢笼罩在内,只有城市边缘的核电站幸免于难。

力场范围内,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重力,碎石和建筑的残骸向各个方向无序地飘浮着,甚至高达十几层的大楼也横空缓缓滑过!和巨大力场比起来,这段断裂的大楼就象一支小小的铅笔。力场边缘,则不再是单纯的低重力环境,而是狂野混乱的引力风暴带。就是钢筋进入这个地带,都会被迅速扭曲成一团乱麻,若是大块混凝土块飘入,则会被立刻肢解粉碎。大团粉末烟尘被抛向外围,直到进入重力正常区域,才会纷纷洒落。

培养人逃跑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力场扩张的速度,那些被力场追上的人先是猛然飞上天空,然后身体骤然变形扭曲,很多甚至直接爆成一团猩红色的雾。也有幸运的家伙完整无损地穿过了引力紊乱带,进入力场内部。生命本能的反应已经突破了芯片的压制,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了每个人的心,他们疯狂地叫着,徒劳地挣扎着。可是,甚至他们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

力场笼罩下,是寂静的世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东西,废墟、岩石、残骸,甚至是载着半个工厂的断裂地面,都在无声飘浮。

数以千万吨计的土石被引力力场从大地挖掘出来,再抛向四面八方。深坑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并且迅速向下延伸。直到露出了地下基地那闪耀的金属外壁为止。灾祸之蝎的地下基地格外坚固,面对引力力场的侵蚀,居然完好无损。

自从舰艏露出坑底后,星舰就再未动过。随着泥土被挖掘,它的整体逐渐呈现。突然之间,勾勒出它舰身的数百条流畅曲线同时亮起,空中的嗡嗡声也由此增强数倍。千米长的舰身震动着,抖落了身上的岩石废墟,一抹光亮从舰艏亮起,一直亮到舰尾。它跳动了几下,猛然间象是挣脱了束缚的猛兽,一跃冲上天空,在空中连做了几个迅捷流畅的转折,才静静地悬停在距地三十米的低空。

直到这时,它的全貌才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

这是一艘长达千米的巨舰,前端五十米长的尖锐舰艏现在看来就象是一根细而短的针锋。在舰艏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女人的脸。她异常的美丽和威严,尽管闭着眼睛,但那无形的威压会让最迟钝的人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明白,一旦她睁开了双眼,带来的就只会是毁灭。

如果了解灾祸之蝎的历史和内幕,就会发现,这张女人的面容竟然和地下基地超级智脑娜秀一模一样。

舰身通体是深浅不一、变幻不定的蓝色,用紫色勾勒出条条棱线。除了舰艏那张巨大的女人面孔外,还有上百个女人面容镶嵌在舰体两侧,只不过比舰艏的要小得多。她们虽然全都闭着眼睛,但是表情不一,有的还明显侧过了脸,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这些女人,如果不是只有一张脸,会让人错觉她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不过谁又能认为她们就是没有生命呢?毕竟这样一艘星舰,已经远远超越了地球当前所处的时代。

所有的女人,都只有一个容貌,娜秀。

星舰舰体上方,竖立着片片如莲花花瓣一样的建筑,共同构成了瑰丽、壮观而又有些诡异的超时代风格。舰尾则有一枚数百米长刀锋般的尾翼斜斜伸出,尖端尽是流动的紫色光芒。

尽管静静悬停着,但是它的威严、瑰丽以及由单纯的巨大形成的无形压力,却可以震慑无数生灵。

这即是星舰瓦尔哈拉的风姿。

星舰舰身中央,足有百米方圆、五十米高的巨型指挥室内,有无数光带从墙壁上嵌着的块块晶石中飞出,循着固定的轨迹,飞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菲兹德克。无以计数的光带汇聚在他周围,凝成直径十米的巨大光球。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这些光束、光斑其实都是由无数数字和符号构成,每一条都承载了海量的信息。而汇入光球的过程,就是这些信息被处理和运算的过程。每一秒,都会有千万级的光带汇入光球,而同样数量的光带也会游离出来,融入指定的晶石中。

整艘星舰,从内到外,都在菲兹德克的控制之下。如此规模的星舰,内部数据多到可以让这个星球最先进的智脑瞬间崩溃的地步,即使是菲兹德克,想要完成第一次全面检测,也需要花去整整一天的时间。

在这个时候,菲兹德克忽然觉得,应该把娜秀搬到瓦尔哈拉上来的。有她在,就可以减轻他的不少压力。在菲兹德克看来,娜秀完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她的处理能力始终在稳定增长着,现在居然已经接近了他的三分之一。如果以旧时代人类来衡量,娜秀自己已经相当于一千万个全力工作着的人类。而现在,就以整个星球为界,又有几个一千万人呢?娜秀的智慧已经接近到一个临界点,接近了被菲兹德克认可的地步。只要越过那个临界点,菲兹德克就会认为她达到了成为自己奴仆的资格,换句话说,可以视她为最低等的同类,而非可以随意宰杀处置的猪羊。这并不是说菲兹德克不会杀她,会去尊重她,区别在于,屠杀同类前他会稍稍想一下,而宰杀羔羊则不会。

这一点点的区别,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是决定性的。

不过,现在娜秀仍然留在地下基地中。虽然蝎巢已经在瓦尔哈拉的跃升过程中毁灭,但地下基地依旧保持完好,并且拥有足够的资料储备和能源供应。娜秀依然主持着地下基地,并且需要完成几项新项目的研究工作,需要研制新的材料以弥补瓦尔哈拉的缺陷。在新项目的研究中,与世界意志的对抗是所有项目的核心,在几个前置研究完成后,甚至还有一项可以对世界意志发起攻击的武器。而且,地下基地仍然在不断建造和完善着,应用于瓦尔哈拉上的技术一项项被移植到地下基地中,六座核炉也不足以供应如此庞大的能量,多达四座巨型空间炉正在建设,一旦完工,将会提供相当于十座热核聚变岛提供的动力。

对于菲兹德克来说,地下基地的重要性并不比瓦尔哈拉小多少,那里不仅仅是瓦尔哈拉的维修和补给基地,并且在未来时机成熟时,它也可以浮空而起,从而成为可以停泊星舰瓦尔哈拉的巨型母船。

在中心的指挥室,菲兹德克自己也在缓缓旋动着,半透明的身躯不停地接收和回馈着数据。瓦尔哈拉的初次检测仅仅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过程,菲兹德克就找到了数万处需要弥补的缺陷。这并非是瓦尔哈拉原本就有的设计缺陷,而是由于这个星球的技术和加工能力所限,许多关键处的材料不得不用达不到要求的材质建造所造成的。另外,某些核心机件加工时,设备总是会莫明其妙地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即使在菲兹德克的直接控制下,也制造不出所需精度的特种材料以及超微机件。

这并非偶然。在这个时代,坏运气的确会一直持续,假如被世界意志所憎恶的话。比如在瓦尔哈拉的建造过程中,菲兹德克就无时无刻不在与世界意志的直接干扰抗衡。最终,瓦尔哈拉依旧建成了,但是质量也远比他预想中的要差得多。如果在旧时代,一艘瓦尔哈拉已经足以征服整个世界,可是在已经产生了超级生命的新时代,菲兹德克却知道,所有的常识都已被颠覆。

所以他留下娜秀,留给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破解和攻击世界意志。当时机成熟时,他,菲兹德克,大地雷霆使徒,将会亲手把世界意志从藏身的洞穴中揪出来,加以摧毁。

此时此刻,在菲兹德克的眉心中,还飘浮着一点耀眼的光华,光华中,可以看到一个电光缠绕的身体,上半身是赤裸的人类男子形态,而下半身则类似于巨大虫躯,身体下方挥舞着数千支长短不一的触手。

这才是完整的大地雷霆使徒在这个世界应有的形态!

而现在的菲兹德克,并没有生成虫躯,仅仅是完整形态的60%而已。在寻找同样具备超级生命某些特征的生物基因过程中,他总是受到干扰,收集到的样本仅是刚到复苏的标准而已。若不是苏的突然出现,他还准备继续沉睡,直至基因补完到完整形态为止。然而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地发生着,苏的强大原本并不在他意料之内,但是在追捕苏的过程中,菲兹德克隐约感觉到了几个同样能够威胁到他的可怕存在。而本该归属于瑟瑞德拉的无限之心的突然出现,则促使他下定了提前复苏的决心。

种种意外,也并非偶然。随着使徒临近复苏,世界意志的干预越来越明显了。

悬停中的瓦尔哈拉舰身猛然一震,船艏的女人缓缓张开了双眼!她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是一片凝重的紫色,但却能够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视线的焦点。上百张脸孔一一张开了双眼,当所有眼睛都张开时,整个星球都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