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夏蹲在墙角欲哭无泪的时候,于丝丝拿着水杯从后门走出来,后面跟着她的新同桌,两人说说笑笑,还牵着手。新同桌看到见夏和李燃,不大不小地“呀”了一声。
于丝丝顿住,目光绕着见夏、李燃和李燃正往见夏怀里塞的CD机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怪异到了极致。
见夏的脑袋“轰”一声炸响。刚开学就和不良少年拉拉扯扯,还直接被团支书抓了个现行,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关键在于,她其实没有必要去解释,对方却有足够的闲心去误会。
李燃在看到于丝丝的一瞬间,嘴角轻蔑地扬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
于丝丝明智地没有搭理李燃,冷冰冰的目光直接投射到见夏身上。
“陈见夏,你在做什么?”
见夏怯怯地站起身,“我……”
李燃直接抓起见夏的手,把CD机塞进了见夏手中:“你拿着,这是我赔你的。电源线什么的我明天再带给你,你到底原不原谅我啊?不原谅我每个课间都过来给你道一遍歉,保证放学时候你们全班都认识咱俩。”
见夏咬牙切齿小声说:“李燃你要不要脸?”
李燃:“我五行缺德,你自己说的。”
咬完耳朵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人,陈见夏慌张地转过头去看她们,于丝丝面无表情,她同桌则兴致勃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什么关系啊,那个男生,你头破了吗?”于丝丝的同桌轻声问。
李燃拉下脸:“干你屁事,你谁啊?”
见夏心中一突突,很好,现在不光于丝丝讨厌自己轻浮,连她同桌也会怪罪自己。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她情急之中吼了一句李燃。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李燃倒是服软得很利索。
同桌脸红得像猪肝,挽起于丝丝的胳膊就走。
“真听女朋友的话。走吧丝丝,别打扰人家,人家可是带着男朋友来上学的,别招惹。”
见夏张口结舌。李燃和自己所站的角落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阳光地带,像上帝的审判台。
“谁男朋友,谁女朋友?阴阳怪气有意思吗?”
李燃不顾见夏的劝阻,上前几步直接拦住了于丝丝和她同桌的去路。
“李燃你有完没完啊!快上课了你走行不行?”见夏拉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往后拽,“CD机我收下了,我原谅你,行不行?”
李燃完全不理会见夏的求救,居高临下用鼻孔对着于丝丝的同桌。
“有你这么骂人的吗?我找女朋友就找她这样的?!”
见夏倍受打击地石化了。
“你们女生怎么一个个都他妈跟老母鸡似的啊,咕咕咕咕咕咕,哪儿有事儿就往哪儿凑,我头破了干你什么事儿,我还CD机干你什么事儿?”
于丝丝的同桌被李燃的气势震慑到了,迅速眼泪汪汪地躲在了于丝丝背后,话都说不出来。
见夏原以为于丝丝会打抱不平,和李燃针锋相对——意外的是,她只是拉着同桌快步绕开,走着走着,竟然跑了起来。
李燃目送两个人落荒而逃,依然摆出一副“信不信老子咬死你个老母鸡”的疯狗样。
经他这么一闹,陈见夏觉得手中的CD机滚烫滚烫的。
她要是还有种跟李燃推辞,她就是头不识时务的猪。
所以当李燃杀人一般的眼神射过来的时候,陈见夏立刻像小母鸡叼米粒一样不停点头,“我我我我我收下了谢谢谢谢你。”
李燃一愣,绽开一脸笑容,在阳光下,灿烂得像只拉布拉多。
“那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对吧?”
“对对对。”
“都说开了是吧?”
“是是是。”
“你哆嗦什么?”
这时候预备铃响起,陈见夏仿佛听到天籁之音,三步并作两步蹿回了班,丢下了背后迷茫得像只流浪狗的李燃。
军训一周期间,新生们是不上课的,每天下午三点之后都是两个多小时的自习时间,直到五点半放学。见夏对于这个安排甚是满意。
这才是振华啊。
如果是自己以前的学校,自习课会乱得像一锅粥吧?见夏悄悄回头环视一周:俞丹并不在班级里,可教室中安静得呼吸可闻。一颗颗脑袋都低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有种肃穆的紧张感,让她的心也定了下来。
真好。
被摸底考试打击得沉重的心情因为这种感叹而稍微轻松了一些。见夏不是没有自信的人,只不过她的自信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轻易不会浮出水面。
鸡头凤尾,见夏宁做凤尾,也愿意飞得高一点。
CD机被她藏进了书桌的最里面。她不知道于丝丝和她的同桌——现在她知道对方叫李真萍了——究竟会如何看待或对待自己。
左思右想,见夏还是翻开验算本,轻轻扯下一页,在上面写了几句,想了想,又团成一团,不知道往哪儿扔,只能先塞进书桌里。
一旁的余周周忽然头也不抬地说:“你可以去买一个挂钩,粘在书桌边,上面挂一个垃圾袋。”
见夏如临大敌,自己是被嫌弃脏乱了吗?
余周周继续说:“这样我也可以往里面扔垃圾。”
见夏嘴角抽了抽。
她又撕下一张纸,斟酌了一番才下笔:“对不起,那个男生我今天刚刚认识,我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凶,但是我也不能代他道歉,只能代表我自己对造成的不快表示歉意,真的不好意思。”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见夏又读了几遍,忽然福至心灵,在最后又加上一句:“他今天也骂了我好几句,我真的不认识他。”
然后发现最后一句和第一句前后矛盾了。
陈见夏扁扁嘴,心一横,将纸条折好,写上“辛苦了,请交给李真萍”,对自己身后的男生笑笑。
见夏悄悄回头紧盯传递路线,只见纸条顺利到了李真萍手中。李真萍拆开一看,愣了,转手交给于丝丝。
于丝丝扫了一眼,就和李真萍开始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
见夏一直回过头看着,脖子都有点酸了。她只是准备着,准备着当对方原谅自己了以后,第一时间对投射过来的目光报以微笑。
然而这两个人咬完耳朵后仿佛说好了似的,谁也没有抬头看陈见夏一眼。
见夏的心迅速坠了下去。
从小到大,只要不是多么严重的原则问题,发生摩擦时陈见夏都是第一个道歉的人——她不奢求每个人都喜欢自己,但相比那点面子,不被人记恨才是最重要的。
数学练习册上所有符号花成一片。她低头看了看表,五点十五。
刚一放学,楚天阔就站到讲台前,重复了一遍俞丹交代的各项费用,提醒同学们明天不要忘记。
楚天阔在台上讲话的时候,陈见夏一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他目光扫过见夏这一桌,顿了一下,安然地继续讲。
“好了,扫除的同学留一下,还有陈见夏,你帮忙填的学籍册现在交给我吧,其他同学可以放学了。”
见夏心生感激,她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学籍册,于是从书桌里随便掏了几张废纸走到窗边去找楚天阔。
“班长……”
楚天阔实在耀眼,许多放学的女生经过他们,都要磨蹭几步打量一下,所以楚天阔在跟见夏讲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接过了演算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她压力减轻了不少。
“你怎么了?”
“我惹麻烦了。”见夏控制着,讲话却还是有点哭腔。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两个小时前楚天阔告诉她“别想太多”——作为刚刚认识的新同学,这种关心已经够义气了,可她像个麻烦精,竟然还真的赖上人家了。
但她没有办法。大家都不敢接近的大班长,是她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唯一感到亲近的人。
见夏小声将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越讲越委屈。
“我知道了。”
“啊?”
见夏的蒙头蒙脑把楚天阔逗笑了。
“不会怎么样的。”楚天阔宽慰道。
见夏急了,她本以为楚天阔会明白,但是忘记了对方是个男生,男生,男生!男生哪里会懂女生们之间那点小心眼和手段!
“你不明白!”见夏急了,声音有点大,余光感觉到教室前部有人看过来。她瞟过去,目光就消失了,只看到于丝丝和几个女同学商量扫除的事情。
楚天阔拿起手中的一沓演算纸打了一下见夏的脑袋。见夏一愣。
“我明白的。如果她们真的记仇了,有什么闲言碎语流传,我会帮你澄清的。不过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呢,你还是别东想西想了。庸人自扰。”
不知为什么,他讲话有一种力量,不会让见夏感到被敷衍。
她如释重负地一笑:“谢谢班长!”
高一一班的教室曾经的主人是上届高三毕业生,高考后的狂欢给地面遗留下很多脏泥痕迹,俞丹开完会回了一趟班级,看到他们的扫除成果,明显不太满意。
“这个光靠扫地扫不干净的。”俞丹皱着眉。
于丝丝主动提出可以用她们八中以前的土办法来清理。
“很简单的,我们以前的教室也是水泥地面,”于丝丝亲自去水房接了小半桶水,放在地上,往里面倒了不少洗衣粉,然后用扫帚搅拌开,“拿扫帚当刷子就行,在地上使劲儿刷,最后再用拖布拖两遍,把洗衣粉清理干净就好了!”
俞丹露出了一丝笑意,朝于丝丝点点头。
等俞丹离开,同学们脸上乖巧的笑容渐渐化开成为生动的无奈。扫除的人已经走掉了一多半,教室里只剩下陈见夏在内的五六个人。李真萍仗着自己和于丝丝比较熟,大着胆子率先试探:“早知道我就申请擦黑板和窗台了,你看她们,早干完活早走了。”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我们晚上还去补课呢。”
陈见夏在教室后部,正在将最后一小堆垃圾撮进簸箕里,小心地压着灰。她眼角偷瞄不远处的人群,想看看主动向老师献计的于丝丝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这几个新同学。
于丝丝一无所察,依然笑嘻嘻的,“是啊,我在家也不干活,刚才俞老师一进门我就猜到大事不妙,一回头,咱们组人已经走了一半,男生全没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学习好的男生就是不行。”
轻轻松松地就把自己和李真萍她们画在了一个圈里。几个女生都被逗笑了。
“欸,陈见夏!”
正兀自感慨的陈见夏被喊得一激灵,于丝丝忽然朝她招手,笑容灿烂。
“见夏,”于丝丝小跑几步过来,十分自然地挎上了陈见夏的胳膊,“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今天是我没料到要刷地的事,人留得太少了。李真萍她们几个跟我都在同一个补课班,六点半上课,我想让她们还是差不多时间去上课,咱们俩帮她们一把,好吗?”
说是私下商量,但于丝丝语气爽朗,讲台附近的女生们都听得到,目光炯炯,齐刷刷转向这一边。那张泥牛入海的道歉小纸条带给陈见夏的委屈,一下子就被熨平了。
陈见夏有点慌又有点高兴:“没问题。”
她甚至鼓起勇气转向李真萍,想对着她们喊,你们放心去上课吧;只是“你”字还没出口,于丝丝整句话就已经飞了过去——“赶紧撤吧再磨蹭一会儿我可反悔了!”
“谢谢丝丝!”
女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答应着,跑回各自的座位拿书包,转眼间就都不见了;李真萍走的时候还对于丝丝说了句谢谢团组织,被于丝丝从身后拍了一下。她们从头到尾都没看陈见夏一眼。
陈见夏转瞬又有点不平衡了。
人刚走得干干净净,于丝丝就出去打电话,说要给爸妈解释一声自己不去补课班了,消失了整整二十分钟,回来的时候,陈见夏已经刷完了整个教室,还拖完了两组的地面。
于丝丝还是帮了一点忙的。她一只手攥着拖把杆,另一只手发短信,把拖把头在水桶里上上下下地涮,就是不肯伸手去拧干。陈见夏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她微笑着走过去说:“来吧,我拧。”
于丝丝点点头:“咱们一起!”
一起。她拧拖把杆,陈见夏拧湿淋淋的拖把布。
于丝丝没有提起纸条,也没有提起走廊里的不愉快,她锁好教室门,就朝陈见夏招手道别。陈见夏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八月末的北方本来已经入秋,可是粗心的天气似乎只记得将午夜转凉,其他时间依旧热得过分,一场扫除下来,陈见夏的白色T恤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牛仔裤也微微汗湿,紧贴在腿上,动作大一点都会发痒。
走了几步,陈见夏突然想到,或许两个人应该一起下楼,走到校门口再道别,这才对吧?
好像就是这一点不对。也不只是这一点。
作为尖子班,一班和二班接收了所有来自外县市的中考状元,一共九个人,六男三女。报到那天陈见夏是第一个去宿管中心找学工老师的,老师让她先挑,她一眼相中了四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格局和别的宿舍不一样,只能住一个人。其他两个女生后来才到,就被安排在楼梯另一侧的一间正常大小的宿舍里。
第一天晚上凑合着住了,今天她打算大扫除一番。放学路上见夏拐进小卖部买了拖布和水桶,又从帆布旅行包里翻出妈妈装进去的一小块干抹布,将宿舍里外擦了一通,放学路上好不容易被晚风稍微吹干的T恤和牛仔裤再次汗湿。她强忍着烦躁将行李解包,直到整个宿舍像样了一点,才舒了一口气跑去洗澡。
一楼澡堂门口小黑板上写着“晚9:00—10:30”。陈见夏气得哑口无言。
她带着一身的汗,抱着一脸盆的洗漱用品重新爬上四楼,钥匙不小心掉在地上,想要去捡却因为牛仔裤不舒服而弯不下腰,一趔趄,盆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见夏愣了一会儿,木然弯腰拾起钥匙,对一地的洗发水沐浴露和毛巾视而不见,打开门走进宿舍,像扒皮一样将牛仔裤从腿上撕下来,又扯下T恤,只穿着内衣,一屁股坐到床上。
开始哭。
开学第一天,这样的新生活。
命运在作曲的时候好像给见夏的这一首加入了太多不合节奏的鼓点,嘭嘭嘭,敲得她永远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陈见夏正哭得不可收拾,忽然听到门嘎吱一响。
“同学我问一下……”
李燃把脖子伸进门里,只露出一张脸和一脑袋红毛,像一条阴魂不散的美女蛇。
见夏,只穿着内衣的见夏,连叫都叫不出声,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过去大力关门,直接夹住了李燃的脖子。
门再次弹开,李燃捂着脖子跪在地上,一声也吭不出来。
见夏在地上慌张转了两圈,不知道是应该先问问对方死了没有还是先穿上衣服,最后从帆布包里抓出一件蓝色睡裙套在了身上。
“你死了没?”
“你他妈是想弄死我……”李燃哑着嗓子抬头刚骂了一句,看到见夏哭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把脏话硬吞了回去。
“你才死了!”他低声说,咳个没完。
“你这人要不要脸啊,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啊!”
“你要不要脸啊,敞着门穿成这样!”
“你怎么不讲理啊!这一层都是女生和女老师,你怎么上来的!”
“翻墙上来的呀!”
李燃回答得非常自然,见夏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个答案挺正常的。
“我没问你怎么爬上来的!我问你爬上来干吗!”
这时候见夏听到外面传来讲话的声音。她连忙扔下李燃,将宿舍门推上落锁。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陈见夏,在吗?洗发香波和胰子是你的吗?怎么撒了一地呀?”见夏听出这是一班的另一位外地生郑家姝。
“陈见夏是吗?要不要一起去小食堂吃饭?”这应该是二班的外地生王娣。
见夏咬死了嘴唇不出声,幸而李燃识相,也没有讲话,只在听到郑家姝说香波和胰子时无声地笑了。陈见夏心里明镜似的,后悔刚才关门夹他脖子的力气没有更大一点。
“干吗呀,怎么回事啊她?”郑家姝语气不耐烦。
王娣柔柔的,“咱先帮她收了吧,省得一会儿弄丢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见夏长出一口气,忽然想起李真萍嘟囔过一句,“有混混撑腰就是不一样”。
李燃竟是翻墙进来的。
“你是混混吗?”见夏轻声问。
李燃气得七窍生烟,“混你舅老爷!”
虽然李燃总是用脏话回答问题,可见夏得到这句近乎否定的回答,心中宽慰不少。
很好,那就是还能讲讲道理的,对吧?
“一会儿大家就都去吃饭了,你赶紧走吧,就算被抓到了也别说我掩护过你,你不认识我,根本不认识我,快走吧。”
陈见夏讲话时,李燃正心不在焉地用手机屏幕反光照自己的脖子,表情越来越臭。
“陈见夏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弄得跟刚上过吊似的,你看看脖子上这印儿!”
李燃的脸凑得很近,不断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叫,见夏担心别人听到,急得不行。
“你撒娇也没用,赶紧走!”她低声怒斥。
“我,撒,娇?!”
李燃竖起眉毛,见夏心中忽然打起了鼓。
完了,混混要砍人了。
陈见夏苦着一张脸和李燃一起坐在小饭馆里面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慌张的兔子样。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李燃倒是兴奋得很,刚一坐下就兴冲冲地开始翻菜单。
“你吃什么我就不吃什么。”陈见夏闷闷地说。
“哦,没有是吧。”李燃低头翻着菜谱,压根不听陈见夏说什么,“老板老板,你家招牌是什么?”
老板一口川普,“脑花!”
“你吃吗?”李燃很体贴地问。
“你自己吃吧,缺啥补啥。”陈见夏继续没好气儿地说。
“老板!两份脑花!”
对于李燃的无视,陈见夏彻底没了脾气。
她刚刚竟然在宿舍楼里帮李燃放风,或者说,被胁迫帮他放风,并眼睁睁看着他用铁丝撬锁,打开了一扇教师宿舍的门,从里面偷出了一张范特西的CD。
范特西的CD,对。陈见夏在那一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
他妈的周杰伦你有完没完?
见夏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等待李燃,恐惧让她生出幻觉,并从幻觉中领悟到了很多人生哲理。
如果她早上多吃一点,就不会饿晕,也就不会去医务室,更不会遇见他。
所以吃早饭是很重要的。
“你想家吗?”李燃美滋滋地开了一瓶可乐,还沉浸在偷盗得手的喜悦之中。
“我很快就能被退学回家了。”陈见夏面无表情。
“放心好啦!宿舍楼里面没有监控探头,没事的。”
“你知道什么啊!”见夏激动起来,“那栋楼里面就我们几个学生,出事了老师肯定会查,一查就会查到我们头上来,郑家姝和另一个女生一起去吃饭了,只有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她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还表现得那么奇怪,有没有监控我都死定了你明不明白啊!”
见夏在李燃面前总是红着脸小里小气,话说一半就被噎,这次终于愤然起身朝李燃吼了回去。
李燃半张着嘴,见夏喘着粗气说完了一整段话,他也没有反驳。
然后就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陈见夏我服了,你真牛,不在场证明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来哈哈哈哈……”
李燃笑得陈见夏额角青筋直跳,望见她已经愤怒得红了脸,李燃连忙收敛了笑容,坐直身子摆出严肃的表情宽慰道:“你放心,如果真的闹到那一步,我不会把你供出来,我直接去自首,大不了让学校开了我,反正我没所谓。何况那张CD本来就是我的,他凭什么没收啊,还不是想留下自己听!”
得到了李燃的保证,见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想了想,劝慰道:“老师也是为你好,你肯定是自习课听来着。”
“你知不知道你从小到大被没收的东西和拾金不昧的财物,都被老师拿回家自己用了?这都是不尊重私人财产的表现。”
陈见夏懒得和他争辩。她这一整天经历了太多,脑子早就不转了,也许是应该多补一补脑花。
老板适时地端上来两碗脑花,红油滚烫,香菜和蒜末裹挟着香气,见夏的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
“吃吃吃,我请,给您压惊。”李燃掰开一双一次性木筷递给了陈见夏,又朝老板要了两个钢勺。
“那倒不用,我会给你我这份的钱。”见夏又恢复了小声嘟囔的状态。
“为什么?”李燃倒没有生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因为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为什么?”
“因为你很麻烦。”见夏的声音越来越弱。
“为什么?”李燃竟然开始笑了。
“什么为什么啊,你总是在给我惹事啊。”
“我给你惹什么事儿了?”
“就一个CD机,你已经惹我一天了。”
“好啊,你还我啊。”
“还你就还你。”见夏说着低头用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小块脑花吞下去,被辣得满脸通红,急剧地咳嗽起来,那块软糯糯的脑花被呛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李燃的鞋上。
李燃穿的运动鞋是见夏不认识的款式,很骚包,一块块的拼皮都是翻毛皮,脑花的油立刻浸出一小块污渍。
李燃默默地从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弯腰将脑花挑掉。
见夏的整颗心都在颤。
那双鞋看起来好贵。
李燃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陈见夏。
“这双鞋一千五呢。”
“我帮你刷干净。”
“一千五哦。”
不知道是吓的、辣的还是憋的,陈见夏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这么倒霉。
她低头想了很久,一咬牙。
“我赔你。”
李燃几乎笑到中风。
陈见夏低头小口小口吃着脑花,耳边一直是李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我赔你!”他捏着嗓子假装见夏的语气,“不就一千五吗,我赔你!”
见夏气得拇指一用力,差点当他的面表演一出超能力掰弯勺子柄。
“我问你,总是这么紧张兮兮的,不累吗?”李燃朝见夏的方向探过身子,一副研究问题的正经样子,让见夏更为难堪。她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急于摆脱劣势,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CD机,你为什么撒谎说是你姐姐的?”
李燃果然不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