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玉:“我这人生性冲动莽撞,常常得罪人,今日是特地来赔罪的,还请沈郎君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她起身行了一礼。
沈南吕当然会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是一个记仇的人。
“周当家说笑了,我这人最讨厌的,一是有人抢我看中的买卖,二是有人自作聪明,偏偏你两样都占全了。女人本来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你却毫无自知之明,明明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偏还要强出头!我于心不忍,提议周家与沈家联姻,你却将我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现在后悔了罢?我告诉你,迟了!”
周枕玉藏在袖下的手悄悄攥紧了拳头。
什么好心好意,沈家当初提出联姻,分明是觊觎周家密不外传的那几分独家丹药方子,结果到了沈南吕口中,却都黑白颠倒了!
她隐忍道:“昔日少不经事,不知经营艰辛,以致于让周家在自己手中一日日衰落下去,身为周家子孙,我着实寝食难安,每每思及沈郎君当初的提议,就觉得自己的确是不识好歹,还请沈郎君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看着她低声下气的模样,沈南吕大感快意,他就喜欢看别人在自己面前求饶,尤其是那些一开始自诩骨气不肯屈服的人,求饶的声音就更美妙了。
“焦氏的买卖,你还抢不抢了?”他慢条斯理地问。
“如今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与沈郎君抢了。”周枕玉面色苍白。
沈南吕:“联姻的提议呢?”
周枕玉沉默片刻:“沈郎君的意思是?”
沈南吕:“你别怕,你这种姿色,我还看不上,我也没兴趣收你当小妾,从前提议的那桩婚事,我那堂兄如今已经成了亲,也只好作罢,不过呢,我还有个堂弟,经常跟在我身边做事,叫沈南秋,想必你也见过的,他正室两年前死了,如今还差一个打理中馈的,若是你愿意,倒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你看呢?”
周枕玉的脸色更白了一点,沈南秋她的确是见过的,生得膀大腰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成日不安生,见了女人就往对方身上瞟,身边的妾侍也不知有多少个了,周枕玉都怀疑他的元配是被活活气死的,只因沈南秋对沈南吕言听计从,且办事勤快,很得沈南吕的喜爱,在邵州城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若换了往日,以周枕玉的脾气,她估计直接就随手抄起点什么东西朝沈南吕扔过去了。
但此刻,她也只是咬咬牙,低下头,声如蚊呐:“妾……没什么可说的。”
这就是默许的态度了。
穆掌柜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急道:“当家……”
周枕玉打断他:“别说了!”
沈南吕呵呵一笑:“周当家何必作出这等不情不愿的架势,我沈南吕可没有逼良为娼,你若不愿意,我也没有强迫的意思啊!”
周枕玉忍气吞声:“多谢沈郎君的抬举,我,我只怕自己年纪大了,不太合适……”
沈南吕摆摆手:“年纪大些也无妨,反正我那堂弟是娶继室,他也不是不缺女人,你这样的,正好。”
评头论足似的语气,让周枕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可她还不得不道:“那就……听凭沈郎君作主。”
沈南吕拍拍手:“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周枕玉很是明白他要什么:“……周家祖上流传下来几张药方,凭着它们,方能维持周家这么多年的声誉和地位,若沈郎君不弃,我愿将这几张药方列为嫁妆之一,还请沈郎君高抬贵手,帮忙保全周家,周家不能在我这个不孝女手上败落。”
沈南吕笑吟吟道:“放心罢,等你嫁入我们沈家,成了沈家妇,周家的事自然也是沈家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你看你,早点开窍不就好了,非要吃了苦头才知道后悔,早些嫁进来,周家就还是邵州城的四大家,保你荣华富贵,一样不差!”
正事谈妥,他也没兴趣再对着周枕玉,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行了,那你走罢,婚期我会和南秋商量,你就在家等着准备嫁妆好了!”
周枕玉起身,默默行了一礼:“那我就不叨扰沈郎君了。”
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更沉重一些,直至出了沈府,上了马车,方才长长松了口气。
马车上坐着另一个人,见她如释重负,不由笑道:“周姐姐的演技可比徐使君好多了,不必这么担心!”
周枕玉没听过演技二字,但也能明白大致意思,叹道:“方才我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巴掌掴了过去,到时候就坏了大事了!”
顾香生扑哧一笑,相处越久,她就越觉得周枕玉是个有趣而且不错的人,行事坚强独立,虽然处处被打压,骨子里依旧有股不输给男人的韧性。
“沈南吕提的条件,你都答应了?他没起疑罢?”
周枕玉点点头:“他素来就瞧不起我,之前提出联姻,也是因为看中了我们周家几张丹药方子,现在的情势,任谁看来,我都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向他低头妥协之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对我的来意,并没有起疑。”
说罢,她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你们的办法当真可行么?沈南吕是太后侄儿,若他出了事,朝廷肯定会追究徐使君的责任……”
顾香生笑道:“所以我们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能够收拾将沈南吕扳倒之后的局面。”
周枕玉不解:“难道你们派人去京城贿赂朝中重臣,让他们到时候能为徐使君说好话?”
顾香生:“求人不如求己,那些人说上一万句好话也没用,关键在于沈太后现在有没有能力对付我们。”
周枕玉摇摇头,表示没有听懂。
顾香生:“我且问你,前任刺史闹得民怨沸腾,当时朝廷除了将刺史撤职之外,可有调兵过来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