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玉:“那倒没有,当时仅仅是命邵州长史暂时充任刺史一职,然后让他安抚下属,又命邵州府兵去平叛,后来邵州长史不得不开仓放粮,又抓了两个贼首,砍头示众,其余的人方才被镇压下来。”
顾香生:“那便是了,我也听徐使君说,如今各州府暗地里不听调遣,朝廷如今在京兵力不过五万,要用于拱卫天子太后尚且不及,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兵力来镇压地方叛乱,所以只能让各州府自行平叛。所以,就算到时候沈南吕被抓,只要有正当的罪名,朝廷顶多也只能申饬训斥,又或者免了徐使君的官职,却无法为此大动干戈,派兵过来的。”
周枕玉啊了一声:“朝廷会免了徐使君的官职?那他岂非白白受连累?”
顾香生:“到时候,徐使君走不走,是由邵州百姓说了算,而非朝廷说了算。”
周枕玉听了这语焉不详的话,知道顾香生他们一定是另有打算,便也没有多问。
她此刻更担心的,自然是沈南吕到底会不会倒霉,如果沈南吕不倒霉,那倒霉的可就要换作她自己了。
顾香生仿佛看出她的忧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周姐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徐使君才对,我们既然请你合作,就不会让你身犯险境的。”
周枕玉闻言反是一笑:“其实比起徐使君,我对你更信任一些。”
顾香生奇道:“这是为何?”
周枕玉:“徐使君固然比前任刺史好上太多,但我看得明白,他做事怕是少了些魄力,若非你极力说服,说不定现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对付沈南吕。徐使君毕竟是宗室,就算被沈南吕逼得无路可走,大不了去职回京就是,于性命无碍。我却不同,如今周家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正如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我也输不起。”
说到这里,她朝顾香生微微笑道:“毕竟徐使君可没有陪着我去赴鸿门宴,单凭这一点,我就得领你的情。”
顾香生故作无奈地摊手:“周姐姐说得我顿感责任重大,若是此事失败,我可没法变出一个周家来赔给你,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了!”
马车行至半路,她与周枕玉说了一声,先行下车,带着柴旷直接往刺史府而去。
刺史府上下对她早已熟悉,见她到来,也无须通报,直接就引着人朝花厅方向走去。
“使君没在书房么?”她问。
“焦娘子,使君说了,您一来,便让您过去。”这仆从是跟着徐澈从京城过来的,叫徐厚,忠诚度毋庸置疑,许是徐澈之前吩咐过他什么,他对顾香生的问话素来是爽快得很,有问必答的。
徐厚低声道:“照您的吩咐,使君将司兵参军事宋暝,都尉于蒙等人都召过来了,不过好像因为俸禄的事情,谈得有些不愉快。”
这事之前徐澈曾经跟顾香生说过,朝廷国库现在没钱,俸禄也没能发够足额,只发了七八分,连续数月都如此,加上前任刺史亏空,徐澈刚上任的时候也发不出钱,府兵们早就心有不满。
这半个月里,席大郎和林泰等人从魏国那边回来,成功将盐卖了出去,又买了不少农具种子带回席家村。
对于顾香生将盐洞盈利的大头交给邵州官府这件事,村民们并无不满,反是感激,因为他们都明白,若非顾香生从中斡旋,以后被官府发现这个宝藏,他们就一分钱都别想得到了,如今还有三分盈利,等于坐地收钱,已经足够好了。
经过老村长的事情之后,席大郎也成长起来了,他非但没有反对顾香生的决定,还帮忙劝说村民,让他们心悦诚服接受这个结果。
有了卖盐的这一部分钱在手,徐澈现在也能补足俸禄给底下的人了。
按理说,能够发足俸禄,韶州府的属官兵员们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又怎么会谈得不愉快?
顾香生有些奇怪。
她让徐厚领着自己从花厅后门进去,在屏风后面站定,朝徐厚作了个手势。
徐厚心领神会,点点头,悄声退下。
厅中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依旧在继续对话,从语气上听,的确不那么愉快。
“使君,我于蒙是武人,说不来文绉绉的那一套,请恕我直言了,你愿意自掏腰包给我们发薪俸,我们不是不领情,也不是不感激,但若是要让我们与沈家作对,却是办不到的!”
徐澈的声音也有些生气了:“沈家不过一商贾耳,沈南吕在邵州城作威作福,至今无人敢管,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他趁着旱灾抬高药价,又威胁我以邵州赋税抵药钱,这等无法无天的行径,换作旁人,早已砍头十次不止了,缘何还能毫发无伤,尔等身为邵州官员,自该为邵州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