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皇帝轮流做,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南平没了也罢,被齐国人统治也罢,平民百姓顶多茶余饭后议论两句,该过的日子还得过下去,谁也不可能跟自己过不去,那些年纪更大一些的老人,他们甚至还经历过大一统的朝代,对南平也谈不上多么强烈的归属感。
换作几年前,谁也想象不出这样一幅场景。
徐澈曾经听过几个典故,说是当官被百姓爱戴到一定程度,当他卸任时,满城百姓哀痛不已,恨不能跟着他走,当时徐澈只当是逸闻一笑而过,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原想着维持基本的仪态,泪水却已经禁不住从脸颊滑落下来。
他抬袖拭去,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开口说话,便转头朝顾香生望去,想让她代自己说几句。
却在扭头的时候,发现对方的双目同样蓄满泪水,紧紧咬着下唇,早已泣不成声。
两人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回来的。
刺史府内,于蒙宋暝等人早已等候在此,同样双目通红,想来早已看见街头的一幕,只是没有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瞧见对方兔子似的眼睛,都有些忍俊不禁。
徐澈不好意思道:“我这刺史当得也太没用了,累你们总是操心。”
“使君切莫如此说,在你手下当四年的司马,胜过当十年的宰相,卑职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使君,更与顾先生,于都尉这样的人共事,得见邵州日新月异,乃卑职之幸!”
顾香生现在在别人口中的称呼有些混乱,有人称她为焦娘子,也有人喊她顾先生,她并不多作纠正。
徐澈叹了口气:“只盼齐人信守承诺,善待邵州百姓,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顾香生则对宋暝于蒙道:“夏侯淳已经被撤换回国,此番和谈的正使是齐君六子夏侯沪,为人尚算和善,齐人也允诺了,如今邵州的一干官员,他们俱会妥善安置。”
话虽如此,到了别人的地盘,要被如何处置,那都是别人说了算,再由不得他们了。
宋暝便道:“不瞒你们,我打算辞官归田了,不日便走,就不与你们一起去齐国了。”
几人都吃了一惊,于蒙更是腾地起身:“老宋,你不讲义气啊,说好了共同进退的,你这撂了挑子就走,算怎么回事!”
宋暝苦笑:“这难道是我愿意的么?若还能留在邵州与你们共事,撵我我都不走,可现在时移势易,去了上京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幅光景,齐君若是大度的,咱们好歹还能得个爵位闲职,从此荣养起来,若不是个大度的,只怕以后就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了!”
众人俱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