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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四月初有一件喜事发生,星星学姐和相恋两年的未婚夫完婚,她给所有同学发了喜糖。

有学妹问她怎么这么急,她澄清自己没有怀孕,是双方的家长一直在催,在她家乡,二十五岁在亲戚朋友眼里是老姑娘了,男方更是三十一岁了,没借口再拖了。

大家聚在实验室的时候,免不了积极调侃新婚人士一番。

汤学长率先说:“以后星星和咱们不是一个级别了,人家有了温暖之乡,我们还在清冷如水的日子里飘啊飘,没个着落。”

星星脾气好,笑眯眯地回应:“学长你要求太高了,小师妹们都不敢过来了。”

汤学长摇头:“是小师妹们都芳心他属了,小仁名花有主了,晓凌更是对我无情,我帮了她修了两回电脑了,还是看都不看我,一心一意盯着别人。”

黄晓凌脸红,伸手作势要捶他:“学长,原来你不是热心帮忙,而是要打我主意啊?”

汤学长理直气壮:“那当然啊,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白帮忙的人吗?”

赵学姐晃了晃手里冒泡的试管,接话:“老汤你算了吧,晓凌喜欢傲娇的,你过度献殷勤只会适得其反。”

“傲娇有什么好?我都不明白现在女生的想法了,非要喜欢对你毒舌,懒得理你的男人?”汤学长冷哼,“如果是这样,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对你们温柔了。”

罗学姐摘下眼镜吹了吹沾着的灰,一针见血地说:“不是性格问题,关键是长相,老汤你模样不差,但怎么总流露出一股中年大叔的沧桑感呢?”

黄晓凌点头,手指俏皮地探向汤学长的下巴:“你照照镜子,多久没刮胡子了?”

“还有那条咖啡色的裤子,颜色丑就算了,裤脚总卷起来,多难看啊。”赵学姐补充。

汤学长挠头,一时间疑惑她们说的是真是假,看向柏子仁:“小仁,你也觉得我这样子不能见人吗?”

柏子仁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汤学长,给他建议:“我觉得你的头发薄一点会好。”

星星学姐恍然大悟:“子仁没说错,我总觉得学长你哪里怪怪的,现在发现了,就是这个头发,太多太厚了,感觉像是顶了一个锅盖。”

“我明天就去剪头发,一定把你们帅醒。”汤学长下定决心。

罗学姐来到柏子仁旁边,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肯定道:“果然是谈过恋爱的人,一眼就看出单身者的问题所在。”

“我只是觉得整体干净利落很重要。”柏子仁说。

汤学长眨了眨眼睛:“小仁,如果我修理了头发,再换一身衣服,有可能媲美你男朋友吗?”

他话一落下,其他女同学齐声说:“绝没可能。”

“那至少也不会落后于周必然。”汤学长转头看向黄晓凌,“你说呢?”

提到周必然,黄晓凌心情复杂,勉强笑了笑:“干嘛问我?我不知道。”

赵学姐转移了话题,打趣柏子仁:“新婚是有效应的,一个人结了下一个也快了,按小仁脚踏实地的做派,谈恋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指不定很快就会带给我们好消息了。”

柏子仁说:“不可能那么快的,我们才开始没多久。”

“这和时间长短没关系,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给你安全感。”星星学姐说。

罗学姐也参与话题:“我觉得那是肯定的,小仁她男朋友一看就是居家好男人,对老婆和孩子都好的那种。”

汤学长郁闷:“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罗学姐笑了:“他看小仁的目光,特别专注,也特别温柔。”

汤学长闻言有所得,一个劲地瞪着柏子仁:“是这样吗?”

柏子仁否定:“不是,他从不会把眼睛撑得那么大。”

其他人都笑了。

在说说笑笑中,时间过得很快,末尾星星提出周末的聚餐,她老公请客,还特地叮嘱柏子仁带男朋友一起来。

柏子仁回去后把事情和程静泊说了,问他有没有时间去吃饭,他大方表示没问题。

“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问。

“关于做你的男朋友这件事,我一直准备充分。”

“……”

星星学姐的老公任希明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大学是在这里读的,毕业后留在此地创业,有实力也不缺运气,一路顺风顺水,现暂和老婆租了江边的公寓住,他们就近请客,选了那里的一家四星级饭店。

柏子仁带程静泊一起来,这一回,大家终于可以好好会一会真人了。

有点可惜,程静泊的话不多,基本是别人问他,他礼貌地回答,其余时间,他都很有风度地把热场的责任让给了主人,因此仁希明很感激他,以茶代酒,尊称他老师。

“既然是朋友,叫我名字就好了。”程静泊表示。

“我刚想说,大家不必拘束,直接喊名字就好了,说真的,小时候我最怕老师了。”汤学长做了一个苦脸,“小学的语文老师简直丧心病狂,我写错一个字,直接本子丢我脸上。”

“对,我也有同样的经历,那会的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把我的卷子钉在黑板上,一题一题地纠错。”罗学姐自嘲,“还好我当时心理素质过关,否则会得忧郁症。”

大家纷纷回忆和老师的爱怨情仇。

话题回到程静泊身上,他微笑地说:“现在不可能了,老师必须尊重学生,否则家长会有意见。”

赵学姐问:“那如果遇到行为恶劣的学生怎么办?”

“还是坚持说教。”他回答。

“学生不听呢?”

“没有人是完全不听老师话的,前提是对是什么人说什么话,用什么方式。”

听到这里,星星学姐不由地敬佩他,温柔地说:“如果是和程老师面对面,怎么可能有人不听他说的话呢?”

任希明咳了咳,伸手揽住老婆的肩膀,挽回注意力。

黄晓凌说话了:“如果有女学生向你表白怎么办?”

程静泊说:“直接拒绝。”

“现在的女孩子都很主动,被拒绝了也不会放弃。”

程静泊淡淡一笑:“我会和学生保持距离,少参与他们的私生活,久而久之,他们知道我是一个无趣的人,对我也没什么想法了。”

罗学姐点头称赞:“程老师这么做是对的,其实大部分执迷不悟的学生都是被诱导的,有些老师本身就有意无意地卖弄学识,显得自己有才华和阅历,很得意被小女生崇拜。”

“很多事情是可以控制的,除非你不愿意。”程静泊补充。

“如果小仁是你的学生,你会下手吗?”汤学长趁机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

程静泊想了一会:“这个有点难,她是我学生的话,我可能会选择离职。”

所有人惊讶他的答案,柏子仁也愣愣地看着他,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赚钱的地方很多,喜欢的人难找,我会舍小取大。”

几位学姐都差要给他鼓掌了。

柏子仁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的手轻轻落在她身侧,去握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提示她,别再乐了,赶紧吃饭。

很快,大家的矛头又对准任希明,问他求婚的细节,他笑而不答。

星星替他说了:“完全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那天他洗了碗,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严肃地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当下都无语了,有点生气,他见状意识到不对劲,只好改变态度,说我们都这么久了,别拖了行吗?就算是可怜我吧,我们全村人都等着呢。”

汤学长狂笑。

任希明憨憨地笑了:“没办法了,我前后一共求了五次,一直没成功,最后有点急,态度不太好,委屈星星了,如果她不满,我准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再求一次好了。”

“程老师,你将来打算怎么求婚?”汤学长向程静泊取经。

“这个要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形式。”程静泊看向女朋友。

柏子仁表示:“我觉得对真正喜欢对方,要在一起的人而言,有没有求婚不重要,谁来求也无所谓。”

程静泊看她的目光有了点趣意。

“小仁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向程老师求婚?”赵学姐问。

柏子仁一时间无言以对,转头看向程静泊,他也正看着她,没怎么想就说:“求婚的事情由我做主,其他随你。”

“……”

一句话就完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怎么有种已经要谈婚论嫁的错觉了?柏子仁暗想,是不是讨论得过于认真了?

“吃菜。”程静泊夹了一点鲜笋在柏子仁的碗里。

柏子仁望过去,是一颗小笋尖,也是她爱吃的部分,转而和他目光对上,笑容幸福,他也不再顾虑他人的目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一旁默默观察他们互动的黄晓凌有点不是滋味,她真觉得柏子仁的运气太好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柏子仁身上,这是她以前完全没有料到的,从小到大,活泼可爱的她一直是焦点,现在呢,又有谁将她放在眼里?想到此,多少有点心理失衡。

这顿聚餐圆满结束,在场人对程静泊的评分很高,就连几位学姐都纷纷感慨,自家小师妹实在有投资的眼光,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完全没有走错路,把现在和未来都交给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明智之举。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同学们都知道柏子仁找了一个优质男朋友,连傅禾都得到消息了,特地问柏子仁是不是恋爱了,得到答复后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免又多提醒一句,别太耽误学习,似乎是为了鞭笞她,他很快从角落里找出一叠卷子给她。

晚上宿舍楼停电,正在做试题的柏子仁放下笔,找出一对蜡烛,点燃后搁在桌角。

烛光摇曳,忽明忽暗,视线不清楚,她挪开试卷,走出门一看,楼层的各户门都开着,有人备有应急灯,有人举着小电筒,有人捧书到窗口,借着淡薄的光一边看书一边打哈欠。

她回房给男朋友打了电话,说了现下的情况。

“小心看坏眼睛。”

她伸手触碰火光的外焰,被烫了一下,立刻缩回。

“怎么了?”他听见她的声音。

“没事,手指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和孩子一样?”他轻笑,有些无奈,“我现在过来找你。”

二十五分钟后,程静泊开车到宿舍大门口,柏子仁带着一叠卷子走下楼。

他的车上放着她买的那盏小夜灯,正散发明亮的光,试卷上的字被映照得一清二楚。

她低头做题,他垂眸看她写的字,也看她握笔的模样。

“不如先吃点东西。”他拿出了一盒红豆饼给她。

“我喜欢吃这个。”她移开试卷,把兴趣放在吃的上。

他拿出事先准备的保温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有茶有甜点,还有充足的暖气,顿时感觉人生无憾了。

红豆饼的碎末掉在试卷上,他帮她掸了掸,放在一边。

“傅老师命令我这周做完这些。”

“这么多?”

“他说我不能因为恋爱而影响学习。”

他笑了:“我看很难,你现在就被我影响了。”

“不要紧,谁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她头挨着他的肩膀,喝了一口茶,问道:“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真腊风土记。”

“我好像听说过,很早以前在上历史课的时候。”

“讲吴哥文化的,你有兴趣的话下次带来给你看。”

“我可能读不下去,除非你读给我听。”

“没问题。”

他们闲谈了一些关于书的内容。

“对了,我昨天看你的书,有一句话很喜欢,是大树仙人梦正甘,翠禽叫梦东方白,我摘抄在本子上了。”

“看书做笔记是好习惯,值得表扬。”他抬起食指扣了扣她的手背。

“你呢?有没有读到喜欢的句子?”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她不解,对上他的眼睛,诚恳地表达疑问,希望他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大概就是这样。”

“你在骗我吗?”

“嗯?你不相信我亲自的演示?”他表示,“那很遗憾,你自己回家翻词典。”

她一头雾水。

“做学问应该触类旁通,不能拘泥于字面上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如果我是诗人,在当时看见你,想做的就是这个。”

她被他说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质疑他的水平显然是多余的,他的示范肯定也正确,于是看他的目光也带上了崇拜。

“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她用心求教。

作为她个人的导师,他自然不会推却,又一次用行动演示了一遍这句诗的真谛。

相同的,作为学生,懂得举一反三,她也主动亲了一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