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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桥成了上海的热点

上海市南部,原本横亘着一条臭水河,叫“肇嘉浜”。河上有一条斜架的桥,人称“斜桥”。后来,肇嘉浜被填平了,变成了一条东西向的大道,叫“肇嘉浜路”。那座斜架的桥早已不复存在,可是,人们还习惯地把那一带叫作“斜桥”。

1月30日,就在“红革会”遭到张春桥镇压的这一天,王洪文与耿金章在斜桥激战,爆发了“斜桥事件”,使这个并不热闹的地方一下子成为上海的热点。

上海的工人原是分为“工总司”和“赤卫队”两大派。“康平路事件”之后,“赤卫队”被“工总司”干掉了。“二兵团”从“工总司”中分裂出来,又形成“工总司”与“二兵团”的对立。“工总司”在全市各区设有联络站,“二兵团”也有它的联络站。“工总司”南市区联络站,便设在斜桥。

“工总司”有几十万人马,“二兵团”也有几十万人马。“工总司”占领了外滩的上海总工会大楼,把“司令部”设在那里,神气得很。“二兵团”呢,占领了上海永福路50号漂亮的洋房,作为“司令部”。“耿司令”身边,有着一个连保卫着他。王洪文早就想干掉“耿司令”,无奈,“耿司令”军人出身,有着作战经验,绝不是那么容易抓到手的。

“斜桥事件”的导火线,是“二兵团”常委范建华。那天,他被耿金章[9]派到南市区执行“公务”,被“工总司”南市区联络站抓去了。

耿金章得到消息,马上打电话到“工总司”。据说,“王司令”不在“司令部”,他的部下告诉耿金章:“谁说老范给‘工总司’抓了?他带他老婆在国际饭店嘛!”

耿金章打电话到国际饭店,据说,老范又去上海大厦了!

怪事!耿金章意识到“工总司”在那里跟他打哈哈。

耿金章派了十几个人,坐着卡车,前往斜桥。一去没音讯。

又派一批。又是一去无回音。

再派一批。还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三批人马,五六十个人,全都被“工总司”南市区联络站抓了起来!

这分明是王洪文向“二兵团”寻衅。耿金章大怒,调集十万之众,前往斜桥。这十万人,主力当然是“二兵团”,也有“一兵团”、“三兵团”、“工三司”(即“上海市工人革命造反第三司令部”)前来支援的工人,由“一兵团”的戴祖祥担任“总指挥”。

王洪文和耿金章,各打各的算盘:

王洪文深知老耿火性子,惹一惹就会蹦一蹦。王洪文巴望着耿金章兴师动众,以便抓住把柄,把“二兵团”跟“红革会”一起扫平,去除心腹大患。

耿金章呢,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想借此煞一煞王洪文的威风,而且还准备调三万人马砸掉张春桥的家,把王洪文连同他的后台一锅端掉。

在十万人马面前,“工总司”南市区联络站当然不堪一击。但是“工总司”的大批人马潮水般涌向斜桥,要对“二兵团”来个反包围。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耳机里响起呼唤“金章同志”的声音。

张春桥有请,“耿司令”无奈,只得带着一批警卫,驱车兴国路。

这一回,张春桥没有在5号楼前恭候。不过,当“耿司令”步入小客厅的时候,张春桥还是客客气气地连声说:“你来啦,你来啦,正等你呢!”

这时,耿金章发觉,张春桥几天不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眼皮虚浮,眼珠下凹,吃力地在近视镜片后转动着。

在张春桥之侧,站着王洪文,笑盈盈的,居然要和老耿握手。

耿金章朝王洪文一瞪眼,气嘟嘟地走到沙发跟前,把军大衣一脱,坐了下来。

“金章同志,洪文同志。”依旧是张春桥坐在两人当中,他还是那番话,“你们两个都是共产党员,为什么总是合不起来?总是闹分裂?你们有没有想一想,你们两个的分裂,会造成上海工人造反派的分裂!”

张春桥对他们两个,各打五十大板。

“究竟谁在搞分裂?”耿金章“耿”了起来,指着王洪文说道,“他为什么抓我的常委?斜桥的纠纷,是他挑起来的!”

“谁抓你的常委?”王洪文故作惊讶,说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耿金章反驳道,“明明是你指使的!”

“唉,唉,你们不要吵。”张春桥连连摇头,说道:“你们都应当站在党的立场上,以党的原则要求自己。你们应当团结,一致对外。你们听听外边的声音!”

张春桥说着,打开紧闭的窗户。随着寒风一起进来的,是兴国路上“红革会”宣传车那高音喇叭发出的阵阵口号声:

“炮轰张春桥!”

“打倒张春桥!”

“张春桥是反革命两面派!”

“张春桥不能代表中央!”

小客厅里立时寂静无声。从高音喇叭里喊出的每一句口号,都清晰地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张春桥关紧了玻璃窗,转身,坐到沙发上,燃起了一根纸烟,久久地无言。

“这辆宣传车,今天一早就在那里叫了!”张春桥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马上调人来,砸了这辆宣传车!”王洪文说着,站了起来,走向电话机。

“不,洪文同志,用不着兴师动众。听听这样的声音,有时候反而使人头脑清醒。”张春桥说罢,把脸转向耿金章,“金章同志,我倒希望你来打电话,把你的十万人马从斜桥撤回去!”

耿金章没有马上表态,他的目光紧盯着王洪文——因为只有王洪文下令“工总司”撤兵,他的“二兵团”才能撤兵。

就在这时,张春桥冷冷地说了一句:“金章同志,还有你另外调集的三万人,也应当由你下命令,马上撤走!”

耿金章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张春桥的消息好灵通,连他另外调集三万人马的动向——砸张春桥的家,也被张春桥知道了。

“好,好,我马上打电话。”这下子,耿金章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得走向电话机,当着张春桥和王洪文的面,给“二兵团”下撤退令。

张春桥默默地大口大口吞云吐雾,竖着耳朵,听着耿金章对着电话话筒说的每一句话。

王洪文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脚尖不断地左右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