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通凑近看着那些文字:“这些就是古苗文吗?”
萨木川抱着一个罐子仔细看着,同时道:“应该是,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先前看过了,但我完全不认识,我对古苗文没有任何研究。”
谭通微微点头,而白仲政则是看着正在绕着圆鼎慢慢走着,口中正在念念有词的徐有。
就在阎刚走过来,正准备对白仲政说什么的时候,白仲政示意他不要说话,让他看着徐有,那意思是:徐有似乎认识这种文字。
“你们看过《宝庆府志》吗?还有关于清代初期苗民起义的那些资料。”徐有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说道,“我看过,好多文献都记载过,在苗民起义中,他们运用古苗文印制了大量的书信、公告和图章等等,这些文字只有苗民自己能认识,清兵根本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用文献中的话来说,那就是‘形似蝌蚪,似篆非篆,毫无句读可寻’。让当时的清廷很头痛,因为他们就算是截获了相关的文字情报名单什么的,都看不懂,所以,在起义失败之后,乾隆皇帝下令,查禁了苗族能找到的所有古苗文文献,哪怕是一块木头上面有古苗文都得烧的干干净净,这种古苗文在现代又被发现过雕刻在一些石头上,因为是在湖南省邵阳市城步县发现的,所以又叫城步苗文。”
白仲政立即问:“你认识?”
“呵——”徐有抬眼看着白仲政,“我认识很多古文字,我曾经也研究过城步苗文,只能说,我能读个大概。”
谭通立即问:“你废那话干嘛?说吧,上面都写了什么?”
徐有伸出食指,指着那圆鼎道:“简而言之,上面写着‘隔世’的原材料就在其中,而要解开‘隔世’那种毒素的东西也在里面,换言之,‘隔世’自身是毒药,也是解药。”
萨木川眼前一亮,直接跳了下来。
白仲政听完立即问:“那刑术怎么办!?现在不仅是萨木川要救回他表弟,我们还要救回刑术!”
徐有却是不着急,起身来道:“白先生,你不找奇门的线索了?”
白仲政一愣,他当然知道,这是他肩负这的最重要的任务。
白仲政摇头:“人命关头!”
徐有笑道:“嗯,不错,你们这几个人果然和凡孟不一样,我有些佩服你们了。”
阎刚一把抓住徐有:“你他妈不要再说废话了!”
萨木川、肯特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徐有,毕竟肯特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种奇药,现在“隔世”的秘密近在迟尺,他当然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开我!”徐有微微皱眉,脸上却还带着古怪的笑容,这让他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为诡异,“你们不是凡孟那种人,我也不是,所以,我会帮你们的,因为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
“阎王!”白仲政示意阎刚松手,阎刚松开徐有,依然瞪着他。
徐有看着那圆鼎道:“按照上面的记载,刑术中的也是‘隔世’的毒,但是剂量较轻,可放着不管也不行,如果不在两个时辰内解毒,他就会变得和那家伙一样。”
说着,徐有指着在一侧立着的萨丰,萨木川皱眉看去,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大家都耐住性子,没有追问,只是等着徐有继续说下去。
徐有上前靠近圆鼎,抬头看着:“这个圆鼎不是实心的,解药就装在里面,打开这个圆鼎,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同时,上面还写着,只要打开这个鼎,出口也会立现。”
谭通眉毛一挑:“看样子是一举两得。”
“我倒觉得像个陷阱。”白仲政摸着下巴道,“你们不觉得吗?按照铸铁仙的一贯做法,他是不会让人轻易拿到里面的东西的。”
阎刚上前抓着铁链,轻轻摇晃了下:“是不是拽着铁链,将鼎盖打开就行了?”
徐有耸肩:“也许吧,谁知道呢。”
“蛊。”萨木川突然说了一个字,众人下意识都扭头看着他。
谭通问:“你刚才说的啥?”
萨木川上前道:“我说的是蛊,蛊毒的蛊。”
在萨木川身后的肯特一愣,下意识上前一步,仔细去听着。
徐有来了兴趣,抱着双臂问:“你是说,这个鼎里面装着的就是蛊?”
萨木川点头:“其实蛊是被汉人给神话的,就苗人自身来说,好多都人不知道蛊到底是什么东西,广义上说,只是一种毒,深入一点说,也许是细菌,就连我的祖辈,都没有搞明白蛊到底是什么。”
谭通一拍手:“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这个鼎就是制造什么蛊的东西,就像大家猜测的一样,将各种毒物扔进鼎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
萨木川道:“大概吧,我只能说大概,只是猜测。”
白仲政显得很疑惑:“你的意思是,‘隔世’这种药本身就是蛊毒?刑术中的也是蛊毒?”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蛊毒只能用蛊毒来解,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萨木川回头看了一眼萨丰,“但是,这种以蛊毒攻蛊毒,和普通的以毒攻毒并不一样,以毒攻毒两者也许会完全抵消,但一旦中了蛊毒的人,即便是用蛊毒救回来了,体内都还是会留着部分蛊毒,只是不会致命,因人而异,产生的结果也不一样。”
谭通皱眉:“结果?”
肯特在一侧搭腔道:“他想说的,应该是后遗症。”
萨木川扭头看了一眼肯特,点头道:“对,是后遗症。”
阎刚抓着铁链道:“不管有什么样的后遗症,先救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想办法开鼎!”
众人点头,围拢那圆鼎……
与此同时,在最右侧的玉窟之中,凡孟拿着手电站在那根本不算是普通洞穴,却是个悠长蔓延的隧道入口处,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喉头还发出古怪的笑声。
元震八搀扶着贺月佳慢慢上前,贺晨雪则一直怒视着前方,看到凡孟的背影后,她攥紧了拳头,用手电四下一扫,找了块合手的石头放进自己的包中。
贺晨雪如今很清楚,凡孟是真的不可信,更清楚,姐姐贺月佳的生存几率已经接近零。
但是她不能直接下手,因为连元震八这个可以轻而易举做掉凡孟的人,都因为担心无法平安离开,都只能强压怒火。
不过,让贺晨雪费解的是,一旦离开,凡孟将会如何脱身呢?就凭他的身手,肯定会被元震八直接制住,到时候元震八一定会让他偿还在这里所欠下的所有债。
贺晨雪想到这,突然间脑子中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凡孟会害死自己、贺月佳和元震八,然后独自离开。
这就是为什么凡孟根本不担心离开之后元震八会报复的原因所在!
为什么会这样?凡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凡孟根本不是这样的!难道说,凡孟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他一直在演戏,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吗?
贺晨雪站在那,愣住了,脑子中闪过一段段刑术所说的话,还有凡孟那句——“后悔吗?”
“后悔……”贺晨雪站在那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虽然很低声,但还是让前面的元震八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走进那隧道之中的凡孟,回头低声问:“你说什么?”
贺晨雪看着隧道口,道:“八爷,凡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肯定会在离开之前将我们都杀掉。”
元震八根本就不惊讶:“我知道,他如果不那样做,很清楚出去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贺晨雪又问:“你有什么办法吗?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我姐姐。”
元震八搀扶着贺月佳,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手,其实一直搭在她的脉搏处。
元震八摇头:“贺小姐,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出去之后,有一架直升机停在那等着我们,快速将你姐姐送到最近的城市医院中,或许她还有救,但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不过那种事不可能发生,所以,你懂我的意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贺晨雪站在那,睁眼看着元震八,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
就在元震八准备安慰她的时候,贺月佳吃力地抬头,看着贺晨雪,低声道:“晨雪,别哭,这是姐姐自己选的,我选错了,你也选错了,我没法回头了,你还有机会。”
贺晨雪上前抱住贺月佳,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
元震八远离姐妹俩,后退了两步,只是皱眉看着。
贺月佳闭眼也抱着贺晨雪:“刑术其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你和刑术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亲手结束的,所以,你离开之后,不要再有任何想要与刑术和好的念头,那样只会更加伤害他和你自己,爹走了,刑术也不会当首工,前任的四大首工也不会再继任,唯一的选择就是你了,我相信其他人会辅助你的,我唯一的遗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帮助爹和我照看好铸玉会,不要让铸玉会消失。”
贺晨雪一直哭着,不断地说着“不要”。
贺月佳松开双臂,随后用尽力气推开贺晨雪,自己也因此跌倒,当贺晨雪上前的时候,贺月佳拔出自己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我会拖累你们的,快走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带着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贺晨雪站在那,泣不成声。元震八也只是低声叹息着,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贺月佳靠在那块岩石上,看着洞穴顶端:“这是璩家和铸玉会发源地,我想,这应该就是天意,天意让我死在这里吧,快走,时间不等人,快走!”
元震八上前抓住贺晨雪,拽着她就往外走,但始终拉不走贺晨雪,贺晨雪像是双脚长根埋在地上了一样,一直在那哭着。
“记住姐姐的话。”贺月佳笑道,“千万记住姐姐的话,还有,不要想着报仇,有些事不需要你报仇的,老天有眼,凡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再见,晨雪,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们不要再当姐妹了,是姐姐害了你……”
贺月佳说完,抓着匕首朝着自己的咽喉捅去。
贺晨雪发出一声尖叫,扑了上去,抓着贺月佳捏紧匕首的双手,在那嘶声哭着。
贺月佳咽喉渗出的鲜血,染了贺晨雪一手,贺晨雪坐在那无力地大哭。
一侧的元震八不忍再看,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凡孟的身影从隧道口一闪而过。
隧道中,凡孟紧贴洞壁躲着,双手微微发抖,先前贺月佳那些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他知道贺月佳会自我了断,他明明可以制止的,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他制止了,贺月佳迟早还是会死。
在三个洞窟前做出选择的时候,凡孟就知道,贺月佳死定了,在当时,他唯一希望自己不要亲眼看着贺月佳死去。
毕竟,他对贺月佳的爱是真的,但是那份爱根本比不过自己的命,也比不过他那颗已经被私欲完全占据的心。
“对不起。”凡孟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大踏步朝着隧道前方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马上找到线索,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甩掉元震八和贺晨雪。
凡孟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让元震八更加心焦,他上次拖拽贺晨雪,贺晨雪就是不愿意离开,他只得说了句:“我先去追凡孟,你抓紧时间跟上来!”
元震八说了这么一句,走了两步,又停下道:“贺晨雪,你听清楚了,我现在还担忧你的生死,完全是看在刑术的份上,虽然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但他是个好人,你要是出事,他肯定会很伤心。”
说完,元震八拔腿追上去,贺晨雪眼泪虽然还在往下淌,但因为元震八那句话,心中却突然间平静了许多。
元震八追进那隧道之中时,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眼前的隧道实际上是一个矿井,一个玉石矿井,且矿井中用肉眼都能看到不少的玉石矿,虽然留下了不少人工开采过的痕迹,但也至少有千年之久。
“这些都是楚玉原石。”贺晨雪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元震八转身,看到贺晨雪前后都背着自己和姐姐贺月佳的背包,杵着登山杖走了过来,“我虽然隔这么远看不见,但是,你手中电筒照在原石上的反光已经可以让我确定,这些肯定是楚玉。”
元震八很纳闷,问:“楚玉?那是什么玉?”
贺晨雪慢慢上前:“应该就是后来行内所说的并不常见的湘玉。”
第四十三章楚湘碧玉
湖南无玉这个说法众所周知,但实际上湖南并不是无玉,而是湖南的玉石大部分都是被人忽略忽视了,在前些年,有些专家在湖南各地考察的时候,都发现过农村里用玉石来垒砌猪圈。
贺晨雪也不停下,边说边走,与先前完全判若两人:“前些年湖南有个谭姓人士就专门在各地去采玉,后来还申请了一个专利名叫楚湘碧玉。”
元震八紧跟在贺晨雪的身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虽说表面上看来贺晨雪现在似乎没事了,但实际上她说话时还带着颤音,这说明她只是强制性地在压制着自己的伤痛,希望将丧姐之痛转移到其他方面来,至少要先集中精神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元震八在后面问道:“这种玉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知道和氏璧吗?”贺晨雪在前面走着,语气冰冷,时不时会深呼吸一口。
元震八一愣:“谁不知道和氏璧?但是和氏璧出自湖北的荆山,与这里有什么关系?”
贺晨雪平静地说:“之所以原来称为楚玉,而且被称为是极其罕见的楚玉,得名于春秋楚国,而当时的楚国属地,就包括了现在的湖北和湖南,湖北产绿松石这个众所周知,但实际上楚地还产另外一种硬玉,也就是现在你身边所看到的这些。”
元震八摇头:“我对玉并不很了解。”
贺晨雪道:“任何东西都需要宣传,特别是现代这个社会,如果这个楚玉矿被人发现并且开采的话,如果没有适当的宣传,这些矿石的价值不会太高,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以点点的往外运,经过能人的打磨和雕刻,加上铺天盖地的宣传,那就会价值连城。”
元震八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种玉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这种玉的密度和硬度相当高,在打磨上就存在一定的困难,所以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贺晨雪走着走着停下来了,“这个地方不能见光,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把这里彻底封死,否则如果有人找到这里,利用这里,对玉石市场又会是一个相当大的冲击。”
元震八这次听得再次一愣,他从贺晨雪的语气和语言中理解到了,她现在已经尽量在转变自己的角色,将自己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变成下一代铸玉会的首工,因为她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其中的担忧,并不是从前贺晨雪所能说得出来的话。
不,应该说,贺晨雪并没有转换角色,而是将自己变回了遇到刑术之前的那个冰冷的她。
元震八看着贺晨雪的背影,也不明白,到底是刑术的出现,唤醒了贺晨雪心中的那个自己,还是凡孟亲手扼杀了贺晨雪原本的真正自我。
来到隧道的尽头,贺晨雪和元震八看到了站在一面玉璧跟前的凡孟,那块玉璧高达五米,宽至少十五米的模样,应该是一块整玉原石。
这种整玉原石,不要说在千年前,即便是现在,要想整个挖出来带到地面,都是困难重重,所以千年前苗人才会就地将原石打磨成了现在的这面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