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术转身看着屋内的桌子:“你没动过登记簿?也没有动过那双手套?”
小黑显得很诧异:“我没有呀,那五件金器,都是死当,我当时压根儿就没开票,所以登记簿上完全没记录,当时我做了个放进仓房的样子,紧接着又带出来了。”
刑术皱眉:“仓房谁在负责?”
小黑看着钱修业的寝室:“阿香,一直都是她负责的,她是东家的最后一个弟子,东家只信得过她。”
刑术点头:“你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诶。”小黑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心有余悸地看着走向钱修业寝室的刑术。
已到正午,气温升高了至少两度,又加上吃饭休息的缘故,琉璃厂街上的人流不再有之前那么密集,在周围绕行探查了一圈的陈泰东也回到了正街之上。
光天化日,陈泰东要想潜入隆德宝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也得等到入夜之后才行,同时这几个小时内,他也买了报纸,找地方和这里的老头儿闲聊,确定警方没有对他发出通缉令之后,他才放心走出来。
他无处可去,并不是因为他在北京没有熟人,而是因为那些人中有些人他不信任,也担心会将自己信任的人置于险地另类明星最新章节。
最终,他只得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而这家快捷酒店,正是刑术和马菲下榻的那家。
陈泰东入住的同时,已经到达北京的傅茗伟,正坐车朝着上级所指定临时指挥处赶去,而他都不知道临时指挥处到底在什么地方,对北京完全不熟的他,有一种被人绑着双手双脚去查案的感觉,更何况此时主要负责“钱修业绑架案”的还是被他一脚提出文物侦缉部的董国衔。
傅茗伟捋着头绪,还得想着怎么应付与董国衔根本无法化解的矛盾,一时间,觉得自己完全就置身于一盆放在文火之上的铁锅之中,而自己则是一只等待被慢慢煮熟的青蛙。
傅茗伟揉着额头,问开车的那名便衣:“哥们,临时指挥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前面开车的便衣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笑道:“傅队,别叫哥们,叫我陈方,你叫我小陈也行。”
傅茗伟笑了笑:“好,小陈。”
陈方看着前方道:“傅队,临时指挥处其实只是个名头,因为这次情况很特殊,你也知道,文物侦缉部只是试运行的一个单位,大家都编制都在从前的地方,而且这是北京,劳师动众是不可能的,所以指挥处实际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指挥处地点在一家快捷酒店,距离钱修业绑架案的案发地点并不远。”
傅茗伟苦笑道:“和我预料得差不多,小陈,你以前在哪个单位?”
“最早在派出所,后来到了区刑警队。”陈方笑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傅队,您可是声名远扬啊,您可是唯一一个顶着三级警监警衔的刑警队长。”
“声名远扬?我看是声名狼藉吧。”傅茗伟看着陈方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右手食指上有很重的茧子,此时车转弯了,陈方转动方向盘的时候,傅茗伟借机会观察了下他的右手,发现情况也差不多。
等车转弯过去,开稳了之后,傅茗伟道:“陈方,你是什么时候调到特警队的?”
陈方依然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傅队,您开什么玩笑,我这样的怎么可能进特警队。”
傅茗伟看着陈方,笑道:“陈方,这个案子不知道多久才会结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但你应该清楚,既然是同事,咱们就应该坦诚相见,就算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你现在隐瞒我,等到从上面拿到你的资料,到时候咱们两人之间就会产生隔阂,会很尴尬的。”
“傅队,您误会了,我有我的难处。”陈方平静地回答,“我的主要职责是做好本职工作,辅助你调查,并为您提供相关的便利。”
傅茗伟看着后视镜中陈方的侧脸,把目光转移到车窗外:“好吧,我理解,毕竟这里是首都嘛,不过有你那番话,我放心了很多,至少知道,有你在,我前面的路会好走许多。”
陈方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十来分钟后,汽车停在那家快捷酒店后方的停车场,两人下车,陈方与傅茗伟一道去前台办理了登记,直到进电梯之后,陈方才开口道:“傅队,刑术也住在这家酒店。”
傅茗伟一愣:“刑术也住在这里?”
陈方微笑道:“是的。”
傅茗伟笑了:“有意思,这个安排真有意思。”
陈方回答:“这是我擅自做主,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傅茗伟看着陈方,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上级这次是真的开始重视这一系列的古怪案件了,否则的话,不可能派这个叫陈方的人来辅助自己。
第十四章:楼上楼下
电梯门开,陈方走在前方,拖着傅茗伟的行李,傅茗伟慢慢跟在后方,观察着这间酒店,同时问:“刑术住在哪一楼?”
陈方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间门之后,手指上方:“就在这间房的楼上。”
傅茗伟抬头看着:“陈方,你知道吗?你的这些安排,让我对你以前的履历越来越感兴趣了。”
陈方只是笑笑,引领着傅茗伟进屋:“傅队,因为是临时指挥处的原因,所以这里是标准间,得住咱们两人,委屈您了。”
“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的。”傅茗伟坐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咱们去吃饭吧,都这个点了,走,我请客。”
陈方点头,与傅茗伟转身出门,就在两人穿过走廊,走向电梯的时候,其中一间房门慢慢打开,门缝中露出陈泰东的半张脸。
先前正在检查屋子的陈泰东,就听到了走廊中陈方与傅茗伟的对话,他心头一惊,立即贴门听着,紧接着便判断出,说话的的确就是傅茗伟,因为陈泰东对傅茗伟的声音太熟悉了。
傅茗伟会住在这里,对他来说是个意外惊喜,当然最大的惊喜则是刑术也住在这家酒店。
傅茗伟靠着门坐着,思考着,他很清楚,不管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这家酒店要不成为斗兽场,要不就成为一座监狱。
……
隆德宝库,钱修业的卧室中。
刑术靠门站着,在他左侧的椅子上坐着佘采香,正对面坐着一直看着窗外的马菲。
进屋之后,他直言不讳地问了佘采香关于仓房中简易机关的事情,与他所料一样,佘采香当即便承认,那是她做的。
“为什么?”刑术质问道,“你想在钱师叔这里得到什么?绑架的人是你安排的吗?”
佘采香摇头:“刑术,你应该清楚我的行事方法,我不会用这种鲁莽的手段,这么多年,除了自保之外,我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武力。”
说着,佘采香看向马菲,言下之意也是说,先前她与马菲之间的打斗,完全是马菲挑起,而自己仅仅只是自保。
刑术看了一眼马菲,又问:“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佘采香回答:“受人之托,来取一件东西。”
刑术问:“什么东西?”
佘采香:“《九子图》。”
刑术一愣,马菲也扭头看着佘采香,两人都没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更没有想到佘采香竟然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佘采香的表现,让马菲明白,刑术所说的当年往事,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绝没有加任何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她的的确确就是那么一个以“坦诚”作为武器的可怕女人。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佘采香的话,让两人更是震惊。
佘采香起身道:“但是,我来隆德宝库不到一个月,师父就发现了我的目的,坦言问我,我也就实话实说,没想到师父没有赶我走,而是收我为徒,还说我是可塑之才。”
说到这,佘采香顿了顿,面带笑容问:“刑术,我想请问,依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你来判断下,在这隆德宝库之中,谁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是我?还是你的钱师叔?”
佘采香这番话,直接撞开了刑术心中最后一层迟疑,的确,当昨天他看到佘采香站在钱修业身边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钱师叔真的老糊涂了?
幽州王钱修业无论是在资质资历,聪明程度上都远超于其他八子,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成为九子之首,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不透佘采香?再说,佘采香从前最擅长的招数,在钱修业这个已经快入土的老人身上达不到任何效果。
所以,他为什么要留下明知道有明确目的的佘采香,难道是想感化她?
马菲开口道:“不要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吧。”
佘采香看着刑术说:“你知道,我是一个贼,我的目的就是偷东西,但这次我栽了,我拿钱修业没有任何办法,这些年来,他无论去任何地方都带着我,我连他家祖坟在哪儿都一清二楚,他什么事都不避讳我,即便是这样,我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关于《九子图》的线索,分毫都没有。”
马菲笑了:“可惜,你现在想走都走不了啦,对吧?”
佘采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马菲:“对,这次的雇主给我下达的死命令是,我一天找不到《九子图》,就一天不能离开隆德宝库。”
刑术冷冷道:“这么说,从你进入隆德宝库那一天开始,你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死当,你的雇主是谁?他手里有你什么把柄?否则,以你的个性,不可能受制于人。”
“所有的。”佘采香低声道,“从我出道那天开始,干过的每一件事,设过的每一个局,他都知道细节,而且都写了出来,形成文字,一旦这些东西纰漏出去,不要说以前被我骗过,偷过的人会联合在一起弄死我,警方也不会放过我,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在监狱里面呆一辈子,所以,刑术,这次只能你救我了。”
佘采香说着就要往刑术跟前走去,刚迈出去一步,马菲就立即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跟前。
马菲看着与自己不过半尺之隔的佘采香,冷冷道:“又来这一招?”
佘采香淡淡回道:“这次是真的。”
“刑术,别信她。”马菲侧头道,“哪怕你点一下头,就会中她的套。”
“马菲,你先让开。”刑术轻声道,马菲迟疑了一下,挪步到了一侧,瞪着佘采香。
刑术看着满脸忧虑的佘采香,问:“你先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
佘采香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其实没有见过他的本人,但是他却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连九棋。”
刑术和马菲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如过电一般,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
佘采香注意到了两人的反应,立即问:“你们认识他?”
马菲不语,刑术则是问:“细节,我需要细节。”
……
陈泰东从快捷酒店后院停车场走向大堂,他在确认傅茗伟和陈方两人离开酒店之后,立即站在窗口观察了下,看着两人回到车上取了东西,然后没开车便离开了酒店。
紧接着,陈泰东立即前往停车场,近距离观察了下他们所开的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是什么,车内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物件,他需要记住这些,以防不测。
当陈泰东从后门回来,经过前台走到电梯门口,伸手要按下上行键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听到一个很熟悉,但熟悉程度又很遥远的声音从前方的位置传来:“我要一间这里最大的房间,楼层越高越好,最好在顶楼,我喜欢看风景。”
前台服务员一边登记着那人的身份证,一边问:“先生,您要住几天?”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先住一个星期吧,这是我的卡。”
站在电梯门口的陈泰东双手微微发抖,随后慢慢侧身看向前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男子拖着一个较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并不显眼,但是他却因为1979年的那个雪夜的关系,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独特的说话声中带着磁性的嗓音。
所以,陈泰东可以确定,那不是别人,就是连九棋!
就在连九棋办完了手续,拿了房卡,转身走向电梯来的时候,陈泰东已经转身朝着电梯门,并按下了上行键。
两人就这么站在电梯门口,谁也不说话,将对方当做空气一样。
他认识我吗?他记得我吗?陈泰东盯着电梯门左侧液晶屏上的数字变化着,而连九棋则站在那,低声哼着歌。
终于,门开了,陈泰东迟疑了一下并未上前,而连九棋则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进。
陈泰东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走进电梯,算准了连九棋进去转身的刹那,自己才转身。
只不过短短的不到十秒的上楼时间,都让陈泰东觉得比一百年都要长,在电梯终于停在5楼开门的那一刻,他险些拔腿就逃,他并不是怕,而是因为羞愧,他羞于见到这个早就应该在几十年前就死去的弟子。
他无法想象,如果此时此刻与连九棋一同上楼的是郑苍穹,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逃吗?还是会主动说点什么?
陈泰东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电梯,等他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关了,从液晶屏上的显示来看,连九棋住在6楼,也就是说,他与刑术住在同一层。
陈泰东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紧闭的门,不明白连九棋出现在这里用意如何?他住在6楼,是偶然的,还是刻意的?隆德宝库出事是不是与他有关?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警方下令对自己围追堵截?
疑问,全是疑问,这一个个的疑问的答案,其实就在自己楼上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可自己却不能去让对方解答,答案是什么,都必须自己亲自动手挖出来。
6楼,关上房门,放下行李的连九棋却站在那笑了,他抬手看表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问:“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回答:“就绪。”
连九棋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坐在床边,抬手看表,计算着时间。
与此同时,正坐在饭馆中等着上才的傅茗伟手机却响了,他接起电话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那头的吴志南说:“傅队,出事了,万清泉的尸体在殡仪馆被人淋了汽油焚烧了,人当场抓住了,是个社会混混,他说有人出了一万块钱让他来做这件事,但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们正扣着他,按照他的描述做人像速写。”
傅茗伟闭上眼睛,等了几秒才道:“我知道了,按部就班,做你该做的事情。”
吴志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电话挂断不到十秒钟,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傅茗伟看着电话上陌生的号码,直觉告诉他,那是连九棋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