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漫山遍野”蠕动的东西,几乎充斥了我的整个视野。
我们冲过来的路上,已经被一条条的蛇虫给填满了。
天知道矮骡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玩意儿。
即使我拥有金蚕蛊,不怕剧毒,但是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毒素攻击,还有团团围攻上来的噬咬。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是这些硕长的蜈蚣和极富攻击力的蛇类呢?不能前进,我们只有后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缩着。肥虫子在我们的前方大发神威,在它的眼中,面前的这所有一切,都是食物,而它,则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吃货。
可是,仅有一个金蚕蛊,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步步地退,终于一脚踩到了水里面,重心失调,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水潭去。胡文飞在与贾微寒暄,而两人争论一下,贾微竟然说要到洞穴中去躲避,杨操不同意,说那洞穴之中的阴气实在太盛了,我们进去的话,必定就是一个死字。贾微反驳,说不一定,说不定那里就是出去的路口呢?
我苦笑,说大姐,你也太想当然了一点,你以为是桃花源记呢?走进一个洞子,对面就是一大片良田美池,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见我们都反对,贾微居然还蛮横起来,不作商量,转身就往那洞穴中的深潭里跳了进去,然后奋力地游,来到了对岸处。
她站在了洞穴深处,打开了她的防水电筒,朝我们这边照耀过来,挥舞着双手。
而这个时候,虫群已经冲到了我们的跟前了,胡文飞的脸色一直僵硬着,不过在死于虫蛇之口,还是去黑暗的洞穴中闯荡一番,这个选择题他没有用多久,便想通了,扑通一下跳进了水中去。
杨操也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这水潭不过七八米,进洞之后有水道,旁边也有陆地,三人很快就到了对岸处,朝我招手呼喊着。眼见着四五条爬行最快的蝮蛇已经到了我的跟前,我大叫一声“操”,掉头跳进了水里。
潭水冰凉,一窜进水中的我立刻感到有一条湿滑的长蛇游到了我的身上来,不过并没有剧痛传来。
显然是金蚕蛊帮我解决掉了它。
当我被岸上的人七手八脚拉上去的时候,我看到黑暗中贾微的脸,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第十七章 深陷重围
潭水寒彻透骨,我爬上岸,发现身上果然挂着两条死蛇,皆是脑壳破碎,被吸掉了脑髓而亡。
一进入洞内,金蚕蛊二话不说,缩进了我的身子里。
这潭面上水纹浮动,由内往外地扩散出去。站在黑暗中看洞穴口的光亮处,只见堆积在潭边岸上的那些蜈蚣和毒蛇,像见到了鬼,纷纷朝着归路逃窜而去。
通过金蚕蛊的感应,我能够听到空中有一种低频率的震动,而就是这声音,控制着这些本互为天敌的毒虫合并追杀我们。是矮骡子,还是那些咕噜姆穴居人?其实,我至今尤记得在江城高速公路上对付南洋降头师巴颂的时候,金蚕蛊就曾经反控制过他的蜈蚣降,我相信如果给予肥虫子足够的时间,我们定然能够化敌为友的。
只是,这洞穴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能够让毒虫、以及我的金蚕蛊,如此惊惧呢?
我穿得厚重,一浸水,浑身都沉重了几分,借着微光,我将皮靴子给取下来,一抖,尽是水。穿着这种鞋子无疑是很让人难受的,但是我依旧咬着牙重新穿上,然后朝着里边张望了一下。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杨操打起了手中的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溶洞里七拐八弯,死气沉沉,倒是旁边的流水潺潺,多少有些生气。胡文飞正在质问贾微为何要独自一人跑出来,而这女人满不在乎地说:“这里面,有出去的通道。”杨操奇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微答曰:直觉。
杨操和胡文飞无语了,拧把着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跺着脚,冷得直发抖。我四周望了一圈,突然心中一动,问贾微,说你的那头食蚁兽小黑呢?
贾微一愣,说不知道啊,也许是跟丢了吧?
我们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寒意。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连我这外人都能够看得出,贾微对小黑的感情有多深厚,宠物、儿女或者情人?这些都不知道,反正,小黑是贾微最亲最亲的生命,然而此刻从这个女人的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如同一个很随意的物件。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好装,只有感情做不得假。
气氛瞬间诡异起来,我们都借着冷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杨操和胡文飞背上的肌肉紧绷着,脸色凝重,杨操再一次确认:“贾姐,为何要到这个洞穴里面来?”
贾微不经意地往旁边挪动几步,我移到了她的正面,发现这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孔:冷漠、狂傲、目无一切,呆板得如同僵尸的肌肉不住抽动,有不似人类的表情。
她突然转身,将挡住她去路的胡文飞一把推开,朝着洞穴的深处跑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从她的身上有一股冰镇矿泉水一般的寒意散发而出,杨操和胡文飞一边大喝,一边朝着里间追去。我想伸手去拦,没拦住,两人很快就追到了前方拐弯处,即将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在那一刻,我犹豫了。
作为一个具有准确判断力的人,最明智的选择无疑是渡过这深潭,然后凭借着金蚕蛊对毒虫的天然威压,返回苗寨聚集点。然后,我将面临的是所有人的指责,而后作为一个胆小鬼、抛弃同伴的懦弱者活着——这只是道德上的枷锁,更深一层次的问题在于:失去了宗教局这三个强人的助力,我们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峡谷中,自己找寻出路么?
虽然我不愿意想,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我。
我们是相依相存的关系。
事到如今,我惟有大骂一声粗话,一边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一边朝着他们的后脚跟,往洞穴深处追去。之所以将这里称为“洞穴”,是因为此处开口颇为广阔,并没有普通溶洞子的狭长和气闷,行了数十步,水道隐入旁边黑暗中去,整个空间便豁然开朗起来。
此处的开朗不但是空间的,而且还有幽绿的光亮,从岩壁两侧传来。
这光亮是由某些苔藓植物所发出来的,亮度很低,不过对于我来说,却足够将这里面的东西大概看清楚。
我跑得晚,费了很大的气力都没有追到杨操、胡文飞两人,只是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洞穴前方响起。其间有好几个岔路,越往里走,气氛就越发地沉闷,我心中沉甸甸的,似乎感到了强大的压力朝我袭来。终于,我看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我快步上前,只见这两人如同痴呆了一般,驻足看着前方。
我们来到了一个如体育场般巨大的空间里,这里足足可容纳下两个足球场。
之所以会有这般具象的空间感,是因为在这空间的正中和八个方位,都有安静燃烧的火焰存在。这火焰如同电灯一般恒定,直直朝上,基本上都不会跳动,将这巨大的空间给映照得如同入夜的黄昏。
虽然昏暗,但却明朗。
我们站在一个高台上的边缘,脚下是人工凿制的台阶,整个空间有着很明显的人为雕琢痕迹,环形高阶,我们所处的这里与下面的平地落差有两丈多高,台阶十余级,皆为石制。最中心的平地上是一口井眼,然后周围有八方石鼎,分呈“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方位摆置,款式古朴厚重;每一方石鼎的鼎耳处,皆有婴儿臂粗的青铜锁链从上面,一直连接到井眼之上。
青铜锁链绷得紧直,似乎在与这井眼角力,不时有喀喀的声音在这空间中飘荡。
八方石鼎彼此间的距离,各自离得有六七米远。
在这石鼎的外围,是一条银亮色的环形河流,约半米宽,或者更窄些,如同一条银线,将里间的一切环绕,上面有八个造型古朴的石桥,以三米长的拱形跨度,连接里外。而在这一切的外围,平地过后,则是林立的石俑,这些石俑有人,也有动物——山猪、矮脚马、野牛、猴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放眼望去,东西南北,林林总总算下来,完整的竟有两三百余尊,如同秦始皇兵马俑一般,排兵布阵,长戈如林,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