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出头,便见到好多身穿迷彩绿的士兵在村子里面检查,有穿着中山装的人在跟村民交涉,杂毛小道的手指点了点东边,我顺着望去,但见凌晨惊走的那个李腾飞,正和一身灰色道袍、头顶金色圆形铜冠的茅同真缓步走来,围着他们两个的,还有赵兴瑞、麻秆儿老头,以及好几个素未相识的家伙,皆眼神锐利,气度不凡。
瞧这阵势,好像是想驻扎在这里,成立前线指挥部了。
杂毛小道看到赵兴瑞,想起凌晨他给的人皮面具,翻出来瞧,说不错,这东西是个宝贝,戴上去,除非是对我们的身型、气度以及习惯了如指掌的专案组成员,不然定不会认出来的——这个老赵,跟你关系处得不错?
我摇头,说不知道如何说,他是慧明的关门弟子,跟我在集训营里也有些情谊,不过这个人的城府很深,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杂毛小道点头,说不错,一个人不愿意表露出内心的想法,一是受过训练,二是害怕伤害,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站在你这边的。
且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们接下来的方向,不是在深山,而是去城镇,乘车前往滇南边境,伺机越境。
我苦笑,指着外面那些正在逐屋检查的战士,说我们要先逃过此劫才行。
说话间,便有六个持枪的战士,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们赶紧低下头,只听到一个为首的战士,正跟门前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儿对话。
老头儿用浓重的方言,告诉他们,说这里是寨子里面的谷仓,他天天看着呢,不会有老鼠的。
那些战士倒也是尽责,不同意,非要打开仓门进来看看。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然后勾住上面的房梁,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倒斗形状的储仓里,一人一个,然后开始往下沉,让谷子将我们给淹没,仅仅露出鼻孔来呼吸。
我们刚刚藏好身子,那谷仓的木门就被推开来,然后房间里,传出了刚才几人的声音,哐啷几声响,他们在检查这里面的可疑之处,没一会儿,就检查完毕了,有人惦记起了这谷仓中间的储仓来,想要攀上来,揭开上面的藤盖,瞧一瞧。
那老头儿有点不乐意了,似乎还发生了点冲突,老头儿用傈僳语骂了人,然后又拌了几句嘴,过一会儿,又走来了几人,询问情况。
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过一会儿想起来了,便是那个抽了朵朵一鞭子的麻秆儿老头。
同样都是老头,交流起来并没有多少障碍,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搬来了梯子,开始爬上来,检查情况。
我不敢动,感到小妖往我的脸上浇谷子,很仔细,悄无声息。
没一会儿,我听到我藏身的这个谷斗一声震动,是木梯子搭在上面的声音。
我的心沉了下来,而此时的我,被那些谷粒掩盖,胸中的氧气越来越少,鼻腔里面,全部都是稻谷那种气味。
有阳光的味道,但是吸入鼻中十分呛人,而且痒,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拼命抑制打喷嚏的冲动,然后听到藤盖被人挪开,有一只手插进了谷子里面来,开始认真地搅动。
这个家伙是如此的认真,几乎每个地方都摸过去,我心中一直祈祷着,忍耐着,结果天不遂人愿,那只手开始执着地朝我的头顶这儿,摸了过来。
我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右手紧紧地握着鬼剑,想着若是这个战士开枪了,我会不会还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个让我咬牙切齿的声音:“老胡,这里清理了没有?”麻秆儿老头见到这人,热情地说道:“差不多了,老吴,要不是你今天给我解蛊,我说不定就被毒死了,太感谢了,回去,咱老哥俩儿,可得好好喝一杯。
哎,几个小同志,差不多了,发现什么没有?”
几乎要摸到我脑袋的那只手收了回去,然后传来了一声年轻的声音:“报告首长,没有!”
“没有就下来吧,大家先去吃点东西,那两个家伙本事大得很,我们这回可能要作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赶紧补充能量,不要拖垮了身子……”麻秆儿老头招呼搜索的战士们出了仓房,然后声音渐远,那个看门的老头儿咕哝了几句,然后还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将门重重关上。
等声音差不多走远,我伸出手,抓住木仓的边缘,抬起头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深呼吸,贪婪地往肺里面灌注空气。
那些金黄的谷粒从我的头颅两侧滑落,过了好一会儿,我推开盖子,只见杂毛小道早已站立在刚才木仓之上,眼睛盯着远方。
我问他刚才没有被发现吧,他摇摇头,说没有,然后回头,认真看我,说小毒物,再次看到吴临一,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说没有,怎么了?
杂毛小道的嘴角一咧,说不如我们在这重围中,将那老乌龟劫出去,审问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阴人?
我诧异,说这也行?看看那些兵哥哥,子弹都是上膛了的啊!
他脸上露出郁闷的表情,思索了一下,说算了。
我们两个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追兵的离去,然而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候,这谷仓的门,又是一阵响动。
第十七章 纸鬼引灯术
这时夜幕初上,寨子里到处都有星火点点,这种居于深山中的傈僳族村寨是没有通电的,倘若是在平时,寨民们早早地就休息了,你若行于寨子中,或许还能听到有此起彼伏的那种原始声响,然而此刻,有着大量外人的驻扎,寨子就显得有些热闹,在谷仓斜对面的打谷场上,有篝火点燃,然后那些在这一大片区域搜寻的士兵开始返回了,找老乡买了些吃食,就在打谷场上面用起餐来。
风中有食物那种浓郁的香味,我和杂毛小道正流着口水羡慕着,便听到仓门那里有动静,顿时低伏在房梁顶上,不敢动弹。
一个削瘦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是那个麻杆老头儿,我听吴临一叫他老胡来着。
他出现在门口,然后朝着黑暗中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喊话,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出来一下,有事情跟你们说。
我和杂毛小道都没有动,过了十几秒钟,老胡快速回头瞅了一眼,然后将门轻轻关拢,压低声音说道:“别藏了,这谷仓少有人进入,但是灰尘中却有鞋印子,要不是我将这些给你们悄悄弄乱,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我和杂毛小道从黑暗中悄然出现,一前一后,将他给夹在中间,杂毛小道默默不语,而我则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老胡见到我们出现,不悲,不喜,而是惨然一笑,说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呗。
见我没有说话,他倒是咧嘴笑了起来,说你凌晨说得刻薄,不过也是骂醒了我。
其实我这些年来,除了手段不断纯熟之外,修为并无寸进,估计这就是跟我甘于平淡和屈服强权的心态,有关系。
之所以过来找你们,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件,刚刚得知,西北局的箫应忠对你的案子提出了质疑提案,现在进入重申阶段,不过你逃了,而白露潭又离奇失踪了,不知道是哪方人处的手,一时间暗流拥挤,现在各方斗得厉害……
我点头,回头瞧了一下杂毛小道,他耸耸肩,说我大伯这个人,一般不会这么冲动的,看来他这次是动了真怒。
我点头,萧家大伯跟我交流不多,但是我知道他最是喜爱老萧这个大侄子,而我又是老萧地生死兄弟,跟萧家来往颇多,他自然有怒气追究。
我于是不多说,问第二件事情呢?
老胡告诉我,说第二呢,是告诉你们,李腾飞手上有面铜镜,能够对标记的人定位,所以很容易找到你们——不过你们藏身在这里,他却没有提及,想来那镜子效用有是有,但也不算大。
他们几个主事人正在讨论,猜测你们并没有逃远,而是就在这附近藏匿起来了,决定这几天对几个重点区域,开始进行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