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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施主妄言了。”
知客僧训斥了杨瀚一句,对那年轻人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所谓男拜观音女拜佛,其实都是虔诚礼敬我佛,并无二致。之所以有这个说法,是因为男儿养家,整日里面对种种压力诸般诱惑,性情难免暴躁,礼拜观音,可消弥戾气,远离是非,世事洞明,消灾解难。
女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难免世事烦扰,难免多愁善感,佛的宽容大度,正可化解种种愁绪。因此,女子礼佛,可使自己平心静气,豁达心胸,静观世事起伏,笑看风起云涌。阿弥陀佛……”
杨瀚点点头,对那年轻人道:“你看,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了,其实我与大师说的一样一样的,只是大师说来,听着就颇显高深,我说出来就特别的不中听。”
知客僧听得脸儿都黑了,手中一串念珠捻得飞快。这时杨瀚见那小娘子拜完了佛,上完了香,姗姗地便往左厢里走了,心中一动,马上跟了上去。那知客僧一见,立时警觉,马上跟了上来。
“施主,何故尾随一个年轻女子。”知客僧就跟在杨瀚身后,也未刻意掩饰,但杨瀚只作未见,一味盯着前边的小娘子,那知客僧跟了一阵,与他一同进了左厢院落,终于忍不住开口。
“嘘,大师有所不知,这小娘子实是个江洋大盗,杀人害命,无恶不作,若被她发现,会杀人的。”
杨瀚故作神秘,那知客僧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杨瀚穿着一身公服,他既这么说,这知客僧岂有不信之理,顿时害怕起为,道:“什么,那女施主竟是个江洋大盗?这可如何是好。”
杨瀚安慰道:“大和尚不要怕,我们六扇门已高手尽出,将她团团围住了。你看到那个扶着假山吐痰的那个人没有,那是我们李班头。”
“可她是个妇人啊。”
“乔装改扮的。你看到许愿池边扔铜钱的那个人没有,就是正在扔的那个……”
知客僧惊呼道:“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杨瀚面不改色地道:“其实他是个侏儒,是我雇佣的帮闲。”
知客僧信以为真,低宣一声佛号,赞叹道:“我佛慈悲!到底是天子脚下,公门之中能人辈出啊。差官既有详尽的安排,那就最好不过,我佛门清净地,可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啊。”
杨瀚拉着知客僧蹲在灌木丛后,眯了眯眼睛,不经意地问道:“大和尚,你们这金海寺里都什么地方允许女客进入。”
知客僧如今已是知无不言,马上答道:“除了正殿的三重殿宇允许香客礼拜,便只是这左厢了。右边是我等僧侣的居处,不只女客,便连男客也不许进入,免得扰人清修。庙宇后方是塔林,乃我寺列代高僧埋骨之所,非我寺僧人也是不准进入的。”
杨瀚道:“哦,那这东厢主要是?”
知客僧道:“这东厢有客舍,可让信众寄住,洗涤身心。也有读书人喜欢清静,会来这里读书。这里风景甚好,有许愿池,还有我临安巨富莫老员外捐资修建的一座宝塔,就是那幢了,甚是瑰丽,因之信众来这厢游赏的倒也很多。”
杨瀚问道:“这边可有僧侣维持么?”
知客僧道:“佛门清净地,何需人来维持。”
杨瀚沉吟道:“这里只有信众和读书人长住么……”
杨瀚心想,西厢我已看过,门口确有小僧守护,如果一个女子老是进进出出,绝不可能掩得住他人耳目。往后殿塔林中去更是不可能,太显眼了。可这东厢,若有僧人与之交往,只怕也难掩他人耳目吧,游人太多了,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知客僧突然想起一事,恍然道:“哦,对了,有外地僧人行脚至此,在本地挂单,也是住在这里的。”
杨瀚目光一亮,脱口问道:“如今此处可有挂单僧人么?”
第067章 云何吁矣
第067章 云何吁矣
知客僧被杨瀚一问,眉宇间顿时浮起了一抹怒气,愤愤然地道:“本寺前些日子确实有位外地僧人在此挂单,不过现在已经被贫僧赶走了。”
杨瀚一呆,连忙问道:“同为佛门弟子,出门在外,给些照应,本属份内之事,贵寺为何要将他赶走。”
知客僧懊恼地道:“你有所不知,贫僧本也以为他是我佛门弟子,容他在此住下,一住就是一年,不料后来发现他竟不守清规,经常戴了假发,悄悄离开寺院,不知干些什么勾当,贫僧怕他坏了我山门清誉,便开始注意他了,这一来更发现他私下里还携带肉食回来食用,有一次被贫僧抓个正着,这才细细盘问于他,结果发现他的度牒居然是他自己画的……”
杨瀚错愕道:“这……真是个人才。”
知客僧辩解道:“你不晓得,他那度牒,画得当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贫僧惭愧,做知客这许多年,什么样人不曾见过,什么样事不曾经历?可是一开始竟完全不曾看出破绽。”
杨瀚打断他的话,急问道:“那后来呢?此人是什么时候被赶走的?贵寺可还有其他外地僧人挂单?”
知客僧道:“约半个月前,这人暴露了底细,被贫僧夺了他的度牒,本要报官,说他冒充僧侣,不料他从关押他的僧房翻窗逃了,从此再不知其所踪。本寺这两个月来,就只他一个假僧人挂单,倒没有其他的云游僧来过。”
“原来如此!”杨瀚心中一沉,恐怕有问题的十有八九就是个假和尚了,他的假度牒被没收了,既然没有离开本地,十有八九是又画了一张,跑去别的寺院骗吃骗喝了,这么多的寺庙,没个线索,要如何一一去找?
有了!寺庙虽多,外地僧侣挂单的可未必很多!一念及此,杨瀚心中兴奋,转身便要离去。知客僧愕然,连忙追上来,小声问道:“差官你往哪里去,那个江洋大盗不管了么?”
杨瀚解释道:“佛门清净地,在此动手殊为不妥,一旦被她伤了人,见了血,就更加的不妥了。我们的人在盯着她,大和尚你只佯作不知,不必理会她。只要她不在你寺中作案,我们会盯着她下山,寻个僻静处再下手。”
“原来如此,贫僧明白了。”知客僧站住脚步,望着杨瀚急急离去,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天子脚下,公门中人做事有法有度,此真黎庶之福报也!阿弥陀佛~~~”
……
“随园”后宅之中,池汤氤氲,帷幔袅袅,两条白鱼儿似的身子静静地躺在水中,或沉或浮,妙相毕露。两个妙龄女子脸上都盖着一块浸湿了的丝帕,只露出动人的嘴巴和精致秀气的下巴。
过了许久,其中一女幽幽一叹,用呻吟般的语气道:“热力丝丝,沁人心脾,当真舒坦呀。这等神仙般的享受,若是你我真个住进天目山‘钱庄’里去,只怕就享受不到了。”
她说的这个“钱庄”可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钱庄,当然是指的“天下第一眼”钱老员外在天目山中所建的那幢别业。
另一个女子伸手一抓,露出一丝潮红生晕的脸蛋儿来,极尽俏媚,正是青婷。
青婷不悦地道:“你不要总是拐弯抹脚地劝我,听我的,尽快进山。”
白素也抓下面上丝巾来,说道:“妹妹,我们被小姐追杀了五百年了,你不厌,我都厌了。若依着我,不如我们就与杨瀚合作算了,就算你信不过官府,但我觉得,杨瀚这个人还是可信的。他这人平时说话虽然口花花的,却是个至情至性的君子。”
小青冷笑道:“男人靠得住,猪也能上树了!若是与他合作,难保不被他知道了你我的绝大秘密,到时候他贪心一起,禀报官府换个大好前程,你我就惨了,天下之大,再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处,到那时说不得又要远离故土,逃往海外了。”
白素苦笑道:“妹妹,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其实依我看,这世间男儿,也未必就都是无情无……”
青婷打断她道:“你还不死心?我告诉你,别看我们这次从杨瀚手中脱身多亏了许郎中居间维护,你也不可因此对他交心,把我们的秘密泄露给他知道。还有,杨瀚已经看到我们和许宣在一起了,他若想找我们,一定会暗地里盯着许宣,你连许宣,也不可再见了。”
白素凝视着小青,目光渐转忧伤,幽幽地道:“妹妹,为了活命,我们就得防范着所有人,不与任何人深交,不与任何人来往了么?那我们这样活着,与那株无知无识的石榴树有什么区别?人若是没有了六欲七情,岂不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青婷没好气地道:“你是吃一百颗豆儿不嫌腥,好了伤疤就忘了痛是吧!你没嫁过人么?我不准你嫁人了么?你是嫁过一次的吧?难道你忘了当初那个臭男人为了你,是如何的信誓旦旦?我也正是看他对你一片深情,才不阻止你嫁给他。
结果呢?结果如何,马嵬坡上三军哗变,他为了保住帝位,还不是弃你如敝履,命人将你活活缢死?若非是我偷偷找到埋你的所在,把你救出来,拉着你连夜逃到东瀛,到现在你还困在地下,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成,能生生地逼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