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说后半句时,荼狐已经顺了气息,走了过来,陡然听到提及自己父亲,不由得心惊肉跳,杨瀚要对孟国下手了么?荼狐赶紧竖起了耳朵。
杨瀚对小谈继续说道:“孟展这一对臂膀,得斩一条,揽一条。我现在还不确定的,只是还未决定,是招揽彭峰,灭杀荼单,还是招揽荼单,灭杀彭峰。”
荼狐慌不择言,脱口说道:“当然是招揽荼单,灭杀彭峰!”
“哦?”
杨瀚好奇地看向荼狐,在他眼中,这女孩儿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她能有什么高见了?
杨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呢?说说看!”
杨瀚用鼓励的眼神儿看着荼狐,身为君王,高高在上,消息来源渠道变得比较少,所以就得更加珍惜兼听并蓄的机会,虽然他对荼狐能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话并不抱信心,却也不妨听听,说不定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会有什么启发。
“因为……因为……”
你叫她吟一首诗,作一道赋,又或者是挥毫泼磨,写一幅字,画一幅画,那都容易。但是军国大事……
荼狐赶紧努力回想着曾被她当成了口旁风的父亲咒骂彭峰时说过的话,道:“我娘说,嗯,孟国彭峰,累世公侯,是以门下众多,盘根错节,结党营私,裹挟国政,闭塞才俊进升之路,民愤这个,极大。
大王,那个,要招揽他,此人唯利是图,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可是,这样一个大祸害,一旦有功,还只能赏,不能罚。这样一个人,到时候替大王镇守南疆,恐怕,嗯……遗患无穷。”
荼狐说的结结巴巴的,可还是努力想说服杨瀚,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反观荼氏,就不同了。他为官清廉,忠心国事,从不结党营私,嗯……要是能为大王所用,想来,想来也是个能为大王分忧的好官。”
杨瀚见她说的有趣,忍不住逗她道:“可是,他既然忠心于孟展,又如何能为我所用呢?”
荼狐一听,大王果然更钟意彭峰呢。
想想杨瀚在忆祖山一声令下,屠杀万人。在大雍城下,一脚就把洪林踩成肉糜,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在草原上烧起连天大火,近万秦人精骑化身火人的恐惧景像,茶狐脸都白了。
荼狐急急说道:“他忠,也得孟帝对他好呀。不是有句话么,‘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我娘说,孟帝此人,天性凉薄,寡恩薄幸,最是无情。偏又性情优柔,疑心病重。我娘说,他,他,嗯……他有些对不起皇后的,而皇后就是荼氏之女,他对荼氏,必然有所戒备,那……大王就有机可乘啊。”
“这都是你娘说的?”
“是啊!”荼狐有些心虚,他不会派人去向干娘确认吧?干娘那么聪明,他就算去问了,干娘定也明白其中关窍,应该会帮我遮掩的。
杨瀚“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负着双手,在殿上缓缓地踱着:“这世间男儿,固然多才俊,女中巾帼,却也不遑稍让。莫雕氏虽是女流,这番见识倒是不错,与胡太守的评断大体相仿。
寡人缺名将啊,荼氏一门,数百年来皆为孟氏掌兵。孟氏据有天南,稳定数百载,体制早成,贤才甚多。荼氏于水陆军中,多有门生故旧,招揽荼氏,实比彭氏要难,但从长远利益来看,还是招揽荼氏更划算些。”
杨瀚站住脚步,看向荼狐,笑道:“你这番话,甚好!寡人主意定了!来日,若寡人真能得荼氏一门辅佐,你便有大功,寡人要赏的。”
荼狐哪知道杨瀚打算怎么招揽她爹,在她看来,大抵是派一说客,侃侃而谈,再开出好处,她爹纳头便拜,此事就成了。却不知道杨瀚要用离间计,那就要借孟展的刀,是要见血的。
荼狐心花怒放,只想着自己虽然淘气,却也不是全无用处。看,关键时刻,全靠女儿,才保全了咱家安全。
喜不自胜之下,荼狐忙道:“啊,人家只是胡言乱语,要是对大王有些用处就好。人家只是一个女子,这朝廷的赏赐,那就……不要了吧?”
杨瀚笑道:“要的要的,旁的你不要,那就留一个诰命给你。等我有了妹夫,寡人册封你个诰命,那你便有姐夫撑腰了,省得你受他欺侮。哈哈哈哈……”
第387章 传令
第387章 传令
忘川未到,便能听到群牛怒吼的哞声忽高忽低,远远传来。
及至河畔,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被彻底破坏的码头措施,水面上还有装载了大石的沉船,挣扎着在水面上露出一截桅杆。
往两侧看,沿岸的密林已尽数焚去,乌黑一片,只是前日下过一场豪雨,没有黑灰扬起。
前日的大雨,地面上其实已经不明显了,泥土有些潮湿,但不泥泞。可忘川河的洪流,却仍奔涌不息,可以想见,前日大雨初歇时,这洪水该是何等声势。
此时的滚滚河水,仍如一匹烈性的马,在河道中奔腾飞蹿,滚滚洪流奔涌着、扭曲着、碰撞着,显示出一种单纯的、质朴的、天然的力量之美。
水面上的流韵,仿佛一道道青黄色的筋脉,转折起伏.张翁搏动。近岸处,咆哮奔腾的河水冲起雪白的浪头,足有一人多高。
杨瀚负手站在河边,呼吸着潮湿的水气,向对岸望去。
大河极宽,水面又有水雾,以致于大河对面的一切,竟也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实际上若不定睛细看,根本看不到对岸任何的建筑,只见大河浩荡,一望无际,若非这奔涌的架势,你会以为这是一个湖。
杨瀚微微蹙起了眉,孟国虽然柔弱,可柔弱果然有柔弱的因果。
就这一道天堑,实难通过,孟人久耽太平,无用武之地,岂有不文恬武嬉的道理?
可再弱,那也不是一群任人屠宰的主,有这样一道天堑,要付出多么重大的牺牲?何况在其中还有一道飞鸟难渡的剑南关。
看来,智取不仅仅是上策,也是征服孟国最可行的办法。
“嗯……”
胡可儿一声娇呼,栽到了杨瀚身上。
杨瀚一把扶住,此时身着男装,翩翩如玉公子的胡可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晕了双颊,轻声告罪道:“臣低头看那河水太久,有些晕了。”
那河水滚滚,低头凝视片刻,就会有自己踏着的地面仿佛船舷,正飞速逆流而上,杨瀚刚刚低头时也有这种感觉,不由恍然一笑,温声道:“小心些,可好了么?”
“嗯,已经好了。”
胡可儿说着,含羞抽回手来,心虚地向旁边望了一眼。
苏灿大都督指着看不见的对面,锁着眉头,手指头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显然正在思量破敌大计。
羊公公看着一侧黑漆漆的烧过森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仿佛突然之间发现了森林被焚的奥秘。
她那四叔公抚着山羊胡儿,跟徐不二、降将靳尚三人脸色凝重地低声商议着什么,也没注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