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讨论“香头社区的任务”时,已然发现香头在社区中负有维持稳定秩序的功能。这样相当武断的结论使我们联想到香头的地位。这个题目可以从两方面来看,第一是社区的地位,第二是家庭的地位。
一、社区的地位
香头在社区中的地位是很难确定的一件事。于念昭曾说过,在乡村中,香头的地位比普通农民为低,如果一个香头从村中经过,旁人便会窃议道:“香头来了。”这很可以表示乡民对于香头相当轻视。但是,这种说法是否事实,还是代表个人意见?我们很难确定。
有的乡民说,大众对于香头的意见并不一致,信服香头的便将香头推崇极高,不信服的人便将香头看得十分低下,认为香头是妖言惑众、骗财之流。作者认为,香头在社区的地位并不确定是一事实。许多的乡民令自己的子女认香头做义父母,两家发生亲戚关系,假使香头在社区的地位确定的时候,那么,同香头发生关系的农家的地位便很可能因之而变迁,但是,关于这一点也并没有任何证据。我们若是认为香头在社区中的地位较一般农民低也是不无理由,许多香头曾向作者表示过,他们本心不愿意“当差”,但是被迫不得已。在初“当差”的时候,总觉得“含蠢”(不体面)。
我们不要听到上面的话便下结论道:香头的地位必定低下,因为香头不愿自动“当差”。我们知道,从事于一种新的职业,往往需要新的调适,从常人到香头的职业,其中有很大的变迁,香头在最初视为畏途的,很可能是生活上骤然的变化,而不是感觉到从事于一种卑下的职业。
我们知道,当着香头是不能称其作“香头”,而须要称其作“先生”。但是,也不能据此为理由来决定香头的地位。因为“香头”不是一个直接称谓语。张香头同作者谈话时提到他的弟子和其他香头时,他全称为“香头”。在他认为“香头”这个名词并不含有任何不良的意义。
总而言之,香头在社区中并没有确定的地位。以往虽然有的香头受到大人物的一度信仰,但是于整个香头制度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下面可以举一例:
前清慈禧太后有一顶珠冠保藏在一座殿内。一次发现这顶珠冠上面缺少一粒珠子。主管的两个太监因为职责所在,非常焦急,便请三旗曹香头(如今成府曹香头的师父的婆母)指示。曹香头下神后便说,这粒珠子并未失落,仍在原殿中某个椅子的坐垫下面,几个太监如言果然寻到。慈禧太后问起情由,两个太监奏明此事,慈禧太后便下旨命在三旗营西门外修一座楼,赏与曹香头,当地人都称该楼作曹家大楼,如今早已颓毁,遗迹不存,成为耕地了。
二、家庭的地位
若是做香头人格研究时,家庭的研究须要占极重要的位置。香头在家庭的地位,特别对于精神分析学者有重大的意义。但是根据我们的观点,这个题目并不是本论文重心所在,因此无须详细检讨。
作者讨论香头家庭的地位所根据的,仅是由于与各香头短时间接触所得的印象的结果,自然不能当做定论。我们可以说香头在家中是占着优越的地位。一般农家中,妻子是附属于丈夫的,因为后者是主要生产者。但是在香头家中,情形往往与此相反。许多香头是女性,而她们的丈夫反倒像是附庸,因为她们成为家庭主要生产者(利用香资的一部分作为“当差的”家庭用度),她们的丈夫反要做一些附带的事情。
例如,老公坟王香头的丈夫王来子和刚秉庙李香头的丈夫,都在香坛上帮助打磬、引香、摆设供品等各种“助善”的事情。有一次作者到清河仓营村开香头“坛口”上求香,她先同作者谈起家常话来。她的公公开二便道:“你快给人家瞧吧,人家大老远的来的,还要走呐!”开香头很严肃地申叱她公公道:“您忙不成,老神仙出去还没回来呢。”开二再也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