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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责令王洪文检查

1974年11月6日,周恩来给毛泽东去信,汇报四届人大的准备工作进展情况。周恩来在信中明确表示:“积极支持主席提议的小平同志为第一副总理,还兼总参谋长。”

周恩来的信中,提及了召开四届人大的具体时间。他考虑到三届人大是1964年底召开的,因此四届人大最好在1974年底召开,相隔整整十年,不要拖到来年。周恩来写道:“我的身体情况比7月17日见主席时好多了,只是弱了些,如果12月能开人大,定能吃得消。”

周恩来已意识到江青会闹事,在信中用婉转的语气写道:“最希望主席健康日好,这一过渡时期,只有主席在,才能领导好。”

周恩来的信,使江青心急似火。六天之后——11月12日,江青也给毛泽东写信,再一次提出自己的“组阁”名单。

毛泽东在长沙看罢江青来信,提笔写下前面提到的分量颇重的批示。

收到毛泽东的复函,江青算是略微收敛了一点。她在11月19日又给毛泽东去信,半是“检讨”,半是牢骚,话语之中充满怨气:

我愧对主席的期望,因为我缺自知之明,自我欣赏,头脑昏昏,对客观现实不能唯物的正确对待,对自己也就不能恰当的一分为二的分析。一些咄咄怪事,触目惊心,使我悚然惊悟。

……

自九大以后,我基本上是闲人,没有分配我什么工作,目前更甚。

江青

1974.11.19

“闲人”不闲,江青其实是个“大忙人”。她忙着“组阁”,才一次次给毛泽东捎话、去信。

毛泽东又一次以严肃的口气,批评了她:“你的职务就是研究国内外动态,这已经是大任务了。此事我对你说了多次,不要说没有工作。此嘱。”

江青两度自己出面要权,毛泽东寸步不让。江青自知再给毛泽东写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权力的诱惑,毕竟是太大的。她又寄希望于王洪文。在“上海帮”之中,唯有王洪文能够再去长沙——他的借口是向毛泽东汇报工作,因为中央的日常工作是由他主持的。

又一次坐上专机,飞往长沙。这一回,王洪文捏了一把汗,再不像上一次飞往长沙那样趾高气扬。

那是1974年12月23日,两架专机飞离北京,向湖南长沙前进。

一架是王洪文的专机,他的身边坐着秘书廖祖康(8)。上一次偷偷摸摸飞往长沙时,他连秘书廖祖康也未敢带去。

另一架则是周恩来的专机。周恩来清癯瘦弱,忍受着病痛,踏上旅途。癌症正在剧烈地折磨着他。从年初起,周恩来每天出血量达一百多毫升,每隔两三天,他就得输一次血。中国正处于关键的时刻,他无法在病榻上安卧。在病魔猖獗的这一年,他工作时间超过18小时的有38天,24小时不停地工作的有6天!

为着完成四届人大的最后准备工作,周恩来决定抱病前往长沙,向毛泽东请示。周恩来要王洪文同行,为的是王洪文主持日常工作,应当参加这次中国政治核心的会谈。

毛泽东住在湖南省委接待处已经两个多月了。在北京担任公安部部长的华国锋每隔几天,便给湖南省委挂一次电话,精心安排毛泽东在湖南的生活。华国锋长期担任湖南省委领导,关照湖南省委把接待毛泽东作为头等大事。听说毛泽东喜欢看电视,华国锋从北京为毛泽东专门调来了电视车。喜欢游泳的毛泽东,五次到湖南省游泳馆游泳,还冒着寒风跃入湘江,到中流击水。

自从7月17日周恩来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与毛泽东见过面之后,两位老战友已经五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对于周恩来的到来,毛泽东显得很高兴。两位老人互相询问彼此的健康状况。

毛泽东见了王洪文,头一句话便说:“不要搞四人帮!团结起来,四个人搞在一起不好!”

王洪文不好意思地赶紧说道:“以后不搞了。”

大抵考虑到“上海帮”这一概念过分强调了地域性,容易产生副作用,这一回毛泽东明确地用“四人帮”这一准确的概念,含义即他早先说过的“四人小宗派”。

毛泽东谈起了邓小平。毛泽东指着王洪文,对周恩来说:“邓小平Politics比他强。”

“Politics”,即政治。

毛泽东视力不好,仍用笔在纸上写着,写了“人材难”三个字。

“人材难得!”周恩来立即明白。

毛泽东点了点头。

周恩来重疴在身,原本计划在长沙逗留三天,于25日返回北京。

25日,当周恩来前往毛泽东住处辞行时,毛泽东却劝他再小住几日。

翌日清晨,毛泽东的客厅里,出现了异乎寻常的气氛:桌子上放着一盘湘潭灯芯糕,一盘交切,一盘寸金糖,一盘麻花条,桌子正中的花瓶里插着飘着清香的蜡梅和纯白茶花。

毛泽东步入客厅,见到招待所工作人员如此布置,微微一笑,不说什么。他拿起一条灯芯糕,高高兴兴地当早餐。

哦,12月26日——毛泽东81岁寿辰!

这天,王洪文被毛泽东打发到韶山参观去了。

中午,毛泽东和工作人员一起吃面条,喝下一杯深红色的芙蓉酒。

晚上,周恩来在自己住处请湖南省委负责人和湖南方面接待毛泽东的工作人员一起吃面。

入夜,毛泽东邀周恩来到他的卧室,两位老人长谈到夜深。就在这个历史性的夜晚,毛泽东和周恩来一起对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作了最后的决定。

毛泽东在12月23日、24日、25日、27日跟周恩来、王洪文两人进行了四次谈话。26日那天,毛泽东和周恩来单独长谈。

毛泽东的谈话中一些意见在1975年2月18日由中共中央转发各地,并在1975年2月22日《人民日报》公布了如下的话:

“列宁为什么说对资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就会变修正主义。要使全国都知道。”

“还是安定团结为好。”

“把国民经济搞上去。”

后来,毛泽东的这些话,被概括为“三项指示”,提出“以三项指示为纲”。

且不论毛泽东的第一项指示如何,他的第二项指示和第三项指示对于克服“文化大革命”造成的严重后果毕竟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

周恩来在长沙的心境是愉快的。王洪文呢,受到了毛泽东的冷落。

根据有案可查的记录,12月23日,王洪文刚到长沙,毛泽东就对他说:“江青有野心。有没有?我看有。”

12月24日,借汇报工作的机会,王洪文支支吾吾,还是说出了江青要他说的话。

毛泽东极度不悦。毛泽东当着周恩来的面,批评王洪文道:“你不要搞四人帮!不要搞宗派,搞宗派要摔跤的。”

毛泽东还说:“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

王洪文不由得一震,因为江青说过,周恩来病重,已不适宜再当总理,四届人大要另外任命新总理。毛泽东的话,坚持周恩来仍为总理,而第一副总理已确定为邓小平,这么一来,张春桥充其量只能当上副总理。

毛泽东动肝火了,对王洪文说:“我几次劝你,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你总是听不进去!这一次,你既然来了,就多住三天,好好想一想,写个书面检查给我!”

王洪文像触电似的,吃了一惊。回到住所,廖祖康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他闷闷不乐,往床上一躺,一句话也没说。

灯下,王洪文提起笔,又放了下来。直到第三天,王洪文才写出一份检查。

现把王洪文的检查原文照录于下:

主席:

这次来长沙向主席汇报工作,又一次聆听了主席的教导,受到了深刻的教育。特别是主席对我的批评“你不要搞四人帮”。主席的批评是完(全)正确的,我诚肯[恳]的接受主席的批评教育。这次主席批准在这里住三天,我应借这个机会来回忆,总结自己犯错误的经验和教训。

两天来我认真的回忆了自己所犯的主要错误。

主席发现以后曾多次指示,“你们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你们不要搞上海帮”。我没有坚决的按主席的指示办事。当工作中遇有问题时不是和政治局多数同志商量,研究解决问题,而是只找少数几个同志。虽经主席多次指示,我仍然不觉悟,脱离不开小圈子。主席在离京前的政治局会议上又指示“你们不要(搞)上海帮”。以后有同志来找议事我仍然顶不住。因此就继续犯错误。10月17日来长沙向主席汇报关于江青同志和小平同志为“风雷[庆]号”批示发生争吵一事我是犯了严重错误的。因为当时在提名总参谋长人选问题上小平同志有不同意见,这本是党内生活中允许的。但我不是依靠政治局多数同志正确的解决问题,而是只听了少数同志意见。错误的把提总参谋长人选问题和江青同志批示“风庆轮”问题同小平同志争吵联系在一起,并且乱加猜测,因而就得出结论说可能有别的什么问题。因此我就提意[议]向主席报告。

在这个问题上的是[事]实是:小平同志并不错,而是我犯了严重错误,因为总理身体不好要我主持工作,而我不是全面的听取各方不同意见,而是只听少数同志意见,又不加分析就错误的向主席报告。干扰了主席。我的错误是严重的。

12月27日,两架专机离开长沙,飞回北京。

王洪文的心境是复杂、沉重的。他已经成了那个从庐山败退的林彪,他的“接班人”的地位已经完全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