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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人

“这事儿还是要说穿。”皇后揉着心口,有气无力地和周嬷嬷商议。“不能不说穿,不说穿,贵妃心里就永远都不会安宁……”

周嬷嬷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是真心疼,眼睫一眨就是一滴大大的泪珠儿往下砸,“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先歇会儿吧——”

“歇什么?我没事儿。”皇后摆了摆手,没有搭理周嬷嬷的软弱。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这事儿不能拖,你且先听我说。我想,这件事不如引去前情,就说她让丁香出宫时给她弄些砒霜回来,丁香害怕出首,把信和银两交上去……你看如何。”

吴美人需要一个得体的罪名,一个让她的囚禁变得情有可原的罪名,贵妃需要一个心甘情愿的养子,皇帝需要一个公正严明的形象,皇后需要一个清白无涉,让人抓不到痛脚的故事。整个宫廷也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案例,下毒陷害这么复杂的事,还是别往外张扬了,教坏小朋友那多不好?皇后的处置,不能说不适当,只是也未免太便宜还没正式册封的徐贵妃了。

周嬷嬷心里冤啊!她瞅了地上的那滩淤血一眼,憋屈得也是喉头一甜:自打自己跟了主子以来,十多年里不是没受过委屈,可再没一次和今日这次一般这么憋气。哪怕皇爷是打上门来了,抽皇后耳光了,都比他这样轻飘飘地派个丁香儿过来好。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主子的种种表态,都被那满面含笑的小婊.子添油加醋地往上报,周嬷嬷就不服!

她觉得自己是被坑了,可又不知道到底该怪谁,怪徐皇庄妃似乎略显无理,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都和她没一点关系,开始时她在南内,结束时她根本没过问昭阳殿的事。柳知恩走的时候她都没从南内出来,要是皇爷没说,徐皇庄妃可能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但周嬷嬷心里,现在,真的是特别恨她,看到地上那点点紫黑色的血,她就止不住的咬牙切齿。

“娘娘。”这会儿她也不可能反驳皇后娘娘的话了,虽然还觉得便宜了徐氏,但皇后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能想出什么来?周嬷嬷寻思了一下,也就赞同道,“奴婢以为如此安排,甚是妥当——真不用给您叫太医吗?”

“不必了。”皇后乏力地摆摆手,合上了双眼,“我倒觉得这一口血吐出来,松快了不少……”

周嬷嬷欲言又止,在皇后身边徘徊了一会儿,皇后倒是被她惊动得又睁开了眼睛。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她的语气难得这么冷硬,“丁香儿刚来过,回头我就吐血了,传到大哥心里,他会怎么想?你自己寻张纸,把血给擦干净了,取一服丹栀逍遥散来给我吃了……出了这扇门,这件事就别向任何人提起!”

周嬷嬷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底实是难安,今见皇后意态坚决,只好叹了口气,“老奴明白,您先快躺下歇着吧。”

她取了一张草纸,蹲到地上擦起了血迹,不料淤血本浓,此时已略微干涸,一时竟擦不去,只好拿帕子包着手,一点点地抠。

一边抠,周嬷嬷一边已经是禁不住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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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的凄凉,外界无由得知,徐循这边能收到的信息,无非是小吴美人的罪名终于是定下来了,宫正司中也添了记录,讲述了其被发配往南内的来龙去脉。——虽然没有特意大事宣扬,但归档进入宫正司,基本就意味着这件事迟早都会传扬到宫中的每个角落。而且有了人证、物证,将来任何人都难以指责徐循谋夺宫人子。要知道,小吴美人所犯的大罪,在前朝都够得上赐死的了,皇帝如此处置,已算是手下留情。

罪名定了,立贵妃的辞表驳了,皇后也上表力主立她为贵妃,徐循本人的意愿在此喜事上当然是无足轻重,礼部那边很快地也给出了册封大典的时间表。随后发出的还有册立众秀女的诏书,这个就比较省事了,基本都在一张诏书里把事情说完——皇帝在临下诏书前又改了主意,将自己喜欢的袁氏也封为嫔,如此一来,一张诏书册封的便是袁嫔、诸嫔、韩昭容、权昭容、李婕妤。礼部自然也要拟定吉日行册封礼等等,又少不得有一番赏赐家人财物官爵等小事。徐循的父亲按孙皇后为贵妃时例,亦是加官进爵,荣幸地成为一品大员中军都督佥事,从此也是出入朱紫,位极人臣的人物了。

这种册封升级的大喜事,一般都会许家里人进来请安谢恩的,徐师母带了徐小妹进来,先到清宁宫,后到坤宁宫拜过两个山头,又到永安宫给徐循贺喜兼谢恩。——徐家人老实,平时进宫次数也不多,徐循上次见到徐师母,还是在皇后的册封大典上。不过也没说几句话,徐师母就匆匆出去了,至于徐小妹,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进宫。

姐妹俩一道长了十年,又分别了十多年,如今相见,身份已有云泥之别。要说亲近,却又分明有些疏远,要说疏远,骨头里的血脉又是斩不断的。徐循没让母亲和妹妹行礼,亲自下阶掺起来,扶到了里屋说话。

“娘娘身边的那个李嬷嬷,”相见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也不是久别重逢,大家就和寻常走亲戚似的,徐师母絮絮叨叨地和徐循说着家里的事,“上个月也是嫁人了,就嫁在咱们巷头做桶的一家人里,做了个后娘,时时还回府里来走动。”

出宫的嬷嬷,当然也分三六九等,李嬷嬷这个等级的,其实随着徐循的等级逐步上升,她的待遇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最后宫里负责养老不说,混得好点还能享受夫人封号,吃国家的俸禄。唯李嬷嬷和红儿、草儿出宫时机不对,随身带走的也就是自己的小包裹,以及徐循随手抓的一把头面。徐循想来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咱们可得厚厚地送一份礼了。”

“送、送,四时八节都送,几个嬷嬷,连蓝姐姐、花姐姐家里人都送。”徐师母和几个嬷嬷也是老熟人了,说到这就对赵嬷嬷笑道,“嬷嬷娘家侄子前回上京寻你,可是联系上了?”

赵嬷嬷面露赧色,给徐师母磕头,“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认门,烦劳夫人了。”

这几个嬷嬷,有的嫁人,有的没嫁人,不过都没子嗣,入宫也是多年,家人都渐渐荒疏了往来,一年能出去见个一次两次已属不易。如今得了徐循家里人照拂,俱都放心得很。徐师母又慰问蓝儿、花儿一番,言明日常都有礼去,令她们只管放心。还打趣笑道,“上回进宫我就想说了,两位姐姐年纪大了,是否也该寻个对食?”

一句话把两个大宫女都说红了脸,徐循也笑了,“这一阵事多,等完了以后必定给她们好好地找一个。”

“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赵嬷嬷心情好,冲蓝儿挤眼睛,“咱们蓝儿和赵伦……”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蓝儿红着脸给徐循磕头,“求娘娘做主——赵嬷嬷欺负奴婢。”

见宫里的气氛还是这么轻松愉快,徐师母更是安心,听徐循问,‘钱还够使么?’,便忙不迭道,“够的、够的,听娘娘的话,到如今都没做生意。就是靠万岁爷赏赐的庄子,已经是吃用不完。这回又赏了地,钱越发是花不完了。”

徐循亦是不厌其烦地叮咛嘱咐,“以咱们家如今的势头,做生意那就是与民争利,家里人口少,如今的产业已经是吃用不尽了,不必反而生出事来。须知皇庄的产出每年都有那些数,做生意却是有赚有赔,咱们又何必去耗费那个心力?”

又问徐师母,“今年京里没出什么灾事吧?我记得上个冬天还不算太冷……”

“也就和往日一样开了粥棚,庄子里现成送的米,”徐师母和徐循扳着手指算,“逢雨雪天气,一日放一百斤,请教了庙里的师父,不煮得太稠,免得反而养出了懒汉。”

“为何是雨雪天气里放?”别说徐循,连几个嬷嬷都不懂得。“艳阳天里就不放了?”

徐小妹倒笑了,“姐姐毕竟还是进宫太久,外头的事都不晓得了。”

遂为徐循解说:京中穷苦人家多有卖力气换钱的,譬如搬家、抬轿,又有在通惠河码头上扛包的。逢雨雪天气,虽然工钱涨了,但很多事比如搬家、运货什么的也会延期,好些工人缺了收入,便没米下锅。来徐家粥棚打一大碗粥回去,就着咸菜一家人咽下了,第二天还有力气去上工。

宫中锦衣玉食,最惨的底层杂役也少不了一口饱饭吃,差别只在冷热而已。赵嬷嬷等人,在徐循身边服侍久了,连身边的疾苦都不知道,更遑论宫外的喜怒哀乐了。听着徐小妹讲述,也是听一声念一声的佛,赵嬷嬷先表态,几个嬷嬷都纷纷道,“一定也嘱咐家里人,相机多做些善事。”

徐循一面觉得可怜——却又不知该如何改善这些人的处境——一面想到因为自己,许多人在冬夜里有了一口暖食,在深深的无力中,又有些淡淡的满足,她点头道,“我看这个是比敬奉佛主,贡献香油还要更好。若说我这些年有什么福运,也是这样的善事给我积攒出的福报。我们家因我的一点福分,已是富贵到了极处,我想起来都有些心虚,这些钱与其都给小弟,不如散出去到穷苦人家手里,一两银也许就救了一条人命呢!”

徐师母也是点头称是,又道,“娘娘只管放心,小弟也明白其中道理的。他虽不必科举,我们却也没放松过对他的教养。平时没事就拘着,门也不许多出一步的。”

“出去走走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千万不能做。”徐循淡淡地道,“如今城中厂卫不少,若是小弟做了什么没理的事,我在宫里一样抬不起头来……”

徐师母显然未曾想到这一层,她猛地一怔,“厂卫——连我们家的事儿都打听呢?”

“您现在也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了。”孙嬷嬷见徐循给使了眼色,忙上前笑着说,“厂卫们在京里监察百官,怎么能漏掉外戚呢?不独是徐家,孙家、胡家都是一样,所以说,您这一言一行,都是天家的脸面,也都是贵妃娘娘的体面。贵妃娘娘才会如此着紧,次次都要叮嘱。”

徐师母自然点头称是,又八卦胡家,“虽没走动,但也听说,原来多得意啊,家里的钱就和花不完似的。现在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上回打从他们家门外过,墙头都长草了……”

墙头长草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有发现的话清掉就是了——其实就是让它长着也不碍着什么,不过,一个家其实也是有气运的,胡家人可能还不至于在一年间就潦倒离散,但家里的这股兴旺劲头,显然已经是烟消云散了。

徐循想到静慈仙师的一番话,也是暗自唏嘘,她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徐小妹,笑道,“怎么上京来了,以后都预备在京里长住?”

徐小妹嫁在徐先生的老朋友赵家族里,自然在南京过活,姐妹俩因此是多年没见。

“就是进京来探娘和姐姐的。”徐小妹笑着说,“过几个月也就回去了。”

她左右盼望了一番,禁不住露出艳羡之色,“姐姐真是有福,能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一晚上,真是死了都甘心。”

虽然徐小妹对永安宫景致有极大的兴趣,不过,随着两个养娘一个牵了点点,一个抱着壮儿出来,也顾不得过去浏览了,忙上前一通认人。徐师母也是亲自抱了壮儿释放一番善意,等快走时,才和徐循说道,“小弟今年也十八岁了……”

徐循怔了怔,才想到了这说的是小弟的亲事,她倒没想到连这件事,父母都要请示她做主,一时间也没个主意,好在徐师母也就是一提,徐小弟毕竟才十八岁,还可以慢慢物色媳妇。

一家人聊完家常,时间也差不多了。等她们退出去以后,徐循还要问赵嬷嬷,“小妹到现在共是生育了几个?都养着呢?”

也不能怪她不关心妹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徐小妹和丈夫一起住在镇上,和父母的书信往来都不多,徐师母和徐循见面次数就更少,孩子的事说不准,上回来的时候说是三个,这一次来说不定就是四个,又说不定只是一个了。

“生了有五个了。”这种事还得靠赵嬷嬷的记性,“二姑娘好福气,还留着三个呢。二男一女,最大的现在也有九岁了吧。”

她难得上京,徐循总要有点表示。这些年来妹妹都住在南京,千里迢迢也不好赏东西,她便令赵嬷嬷取了库房册子来看,“这个该怎么赏才好呢?总要又实惠又体面,最好还别那样招人的眼目。”

两人正在商量时,赵伦在门口探了个头,蓝儿一眼看到,便悄悄地给赵嬷嬷打手势,徐循偶然一抬头,倒是把几个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不由笑道,“赵伦做什么?有事找蓝儿,怎么不下值后再说?”

主子叫了,就可以进来回话,赵伦连忙进了屋子,给徐循磕头。“是有这么一桩事,奴婢拿不定主意,想请蓝姐姐指点。”

一面说,一面看徐循,徐循捞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亦是有些无奈:赵伦这个人,忠心谨慎,能力也是有的,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总有些粘粘糊糊。“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么遮遮掩掩的。”

“回娘娘话,”赵伦忙道,“就是……就是这未册封的韩秀女想要来给娘娘请安,又不知如此是否妥当,她身边的大嬷嬷是奴婢的师娘……”

宫里伺候人口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徐循真是一听就头大,不过她也明白了,韩昭容这是想见她又不敢贸然登门,便让人来探她的口风,“她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说是有事想求娘娘。”赵伦道,“问她是什么,贵人说,和她姐姐有关系。”

徐循皱了皱眉:韩丽妃?

“我记得丽妃娘娘的老保姆不是回去了吗。”她道,“有什么事,问她不行,反倒要来问我?”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她并未见到老保姆,毕竟朝鲜山高水远,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儿。

究竟一个秀女而已,能出多少事儿?徐循也懒得多想,“她要来,那就让她来吧。”

赵伦一声应诺,磕头退下——第二天,韩秀女果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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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桂兰见过娘娘,”韩秀女的汉话说得很标准,声音清脆语调娇柔,那么一丝丝异国口音,反而更增了她的魅力——她的宫礼也很标准。“娘娘万福万寿。”

韩丽妃殉葬也有五六年功夫了,徐循几乎已经遗忘了她的长相,选秀时候还好,毕竟是很多人一起进来,现在单独相处,一听韩秀女的说话,她就忽然间想起了韩丽妃的长相,想到了她临殉葬前的哭声……

“起来吧,又何必这么多礼?”她甩掉了脑中漂浮的思绪,笑着说,“坐下说话吧,我这里有好点心,多少也尝一口。”

韩桂兰盈盈起身,落落大方地在徐循下首坐了下来——徐循正眼打量了她几眼,倒是觉得她比选秀那天要漂亮了好多。也许是选秀那一日,环肥燕瘦,中华美女太多了,这鲜族的女子,便是显不出来。今儿屋里就两个人了,韩桂兰看着就清秀了不少。“多谢娘娘美意。”

“从朝鲜一路过来,可想家吗?在宫中都还能适应吧?”客气话也是要说说的。

“在宫里,大家都待我们很好。”韩桂兰连客气话也回答得很认真,很实在,“国朝地大物博,饮食丰盛,桂兰在此,觉得吃得比我国国王还要更好些。”

“是吗?”徐循没有接触过什么朝鲜人,不免有些好奇,“你姓韩,不是朝鲜王族女吧?难道是姻亲外戚不成?”

“倒不是外戚,桂兰是清州韩氏之后。”韩桂兰轻声细语地解释,“兄长韩确,得文皇帝厚爱,在朝中供职为鸿胪寺少卿。”

她这么解释,徐循倒是有点明白:朝鲜过来的女子,估计都是名门世族之后了。因笑道,“说到这个,我倒是不如你了,我爹也就是个教书先生。不像是你,在朝鲜就是个千金小姐。”

韩桂兰赶快又解释,“在姐姐中选之前,我们家也只是寻常官吏,因姐姐受宠封妃,哥哥被国朝封为鸿胪寺少卿,在国内方被立为仅次于领相的左议政。我们家的富贵,全是姐姐一人带来,桂兰原本也只是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没想到如今还有福分,能够进宫来服侍皇帝。”

她的眼圈随着诉说,慢慢地红了。“只是,姐姐却已经……”

倒是挺爽快的,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徐循也跟着叹了口气,“庄淑丽妃殉节而死……”

想夸奖韩丽妃几句,却是不知该如何措辞。说实话,在韩丽妃殉死之前,徐循的确不大喜欢她。她也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似乎并非最得宠的妃子,居然能让一个家庭在朝鲜兴旺发达,成为左议政这样的高官。——现在再回头想想当时刚入宫的自己,其实那时候,宫里的局势,她又懂得什么呢。

韩桂兰可没管徐循自己的心思,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顺势就跪下来了。“妾身想求娘娘一事——妾身自知才浅貌寝,不足以为皇帝妃嫔,还请娘娘为妾身美言几句,把妾身放回朝鲜去吧。”

“啊?”

别说是徐循,连身边伺候的赵伦等人都傻了眼,赵伦瞧着韩桂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徐循百忙中瞥了他一眼,不禁一阵好笑:如果早知道韩桂兰求的是这事儿,只怕他是绝不会为韩桂兰引见自己的……

“这事——”她有些为难,“按说也不归我管——”

韩桂兰磕头的力度,几乎都把青砖地给磕出坑儿来了。“请娘娘成全!”

她已经是声泪俱下、面红耳赤,情绪激动到了十二万分,见徐循一时没有回话,居然站起身,头一低,就往最近的柱子冲了过去……